看著熟睡的人,冷寂百年的心熱絡起來。他從來沒有這樣接近一顆心,鮮活的,有力的,好像每一次跳動都是為了自己。傅子邱知道自己又魔怔了,但他忍不住,喜歡顧之洲一百多年了,若是有心魔,那他的心魔大抵是顧之洲的模樣。以前不敢奢望顧之洲能喜歡他、回應他,隻求顧之洲別躲著他,但失敗了。重逢之初的針鋒相對,不過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在乎,後來也失敗了,關乎顧之洲,他從來都做不到無動於衷。傅子邱無奈的笑笑。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清理亂局,這樣,他才有大把的時間治治顧之洲嘴硬的毛病。死過一次的人看的很開,以前是活一日是一日,度日如年。但現在,傅子邱有所求,有所願,惜命的很。傅子邱把碗收起來,放在托盤上準備拿出去,剛站起身,視線中倏地多出一縷淡淡的金光。循著方向看過去,駭然發現發光的地方竟然是顧之洲脖子下麵。他目光一滯,放下手中的東西,不假思索的解開顧之洲的領口。白玉似的扣子解開兩顆,那對形狀分明的鎖骨間,正閃爍著柔和的光。隔著衣服看像金色,褪去衣衫之後顏色更暖,月牙形狀,也有點像小扇,表麵甚至還有細碎的亮片。傅子邱不禁伸手去碰,觸到皮肉,暖光盈滿指尖,不冷不熱,是顧之洲原本的體溫。這是……瞳孔驟然劇烈收縮,傅子邱被刺到般收回手,他猛地站起身,鬼挽紗不受控製的暴漲出來,瞬間蔓延到臉頰兩側,血色合歡沒有任何征兆的出現在額間。燒著般,燙的傅子邱難以忍受。他走到外間,一手捂著額角,一手撐住桌子,低喘著氣。閉上眼睛,黑暗中卻清楚的看見湧動著的火湖,禁錮邪靈的岩漿瘋狂的翻騰起來,浪潮高高的拋起,拍在對麵的石壁上,發出“嘶嘶”的聲音。恍惚中,他看見一隻青鳥張開雙翅,由高處俯衝而下,徑直沒入滾燙的岩漿中。烈火燒盡它的翎羽,灼爛它的骨肉,但它沒死。漂亮的羽毛長出新的,燒焦的皮肉恢複如初。它在那片翻滾的浪潮中起起落落,一身皮囊不知被燒毀多少次,終於從烈焰中叼出一塊金色鱗片。“唔……”唇縫溢出痛吟,傅子邱覺得那火似乎拍在自己身上,燙的他幾乎就要承受不住,半晌才反應過來,是他的鬼挽紗在升溫。傅子邱不得不運轉全身的靈力來壓製突如其來的躁動,就這個間隙,他突然想起來顧之洲身上月牙形狀的東西並非是第一次見了。不久前,妖界往生台,他也曾見到一片月牙形的金光。當時傅子邱還覺得那東西很像魚鱗,未待看清便被豔娘打斷。那究竟是……什麽?突然,視線中的岩漿越湧越急,在水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無邊黑氣從裏麵飄了出來,壘砌磚牆似的層層拔高。傅子邱渾身一震,消失在了原地。第42章 42.顧之洲從夢中醒來,身上的無力感去了大半,想來是那碗藥起了作用。屋裏很安靜,尋不到另一個人的氣息。朝窗外看一眼天色,黑洞洞的,大抵是到了深夜。顧之洲有點口渴,慢慢吞吞的從床上爬下來,起身的時候還舒展了一下腰背,確實比白日好受多了。套上鞋子挪到外間,提了青花白瓷壺倒了杯水。顧之洲抱著杯子,邊喝邊逛,一杯水飲盡,又折回來再倒一杯,順著房間走了一遭,果然傅子邱不在。大半夜的,跑哪兒去了。該不會是為了避嫌,不跟他睡一屋吧。多半是有事兒去忙了,傅子邱才沒那麽矯情。顧之洲睡了一天一夜,終於精神了,臉色都紅潤起來。他在身上披了件外衣,黑色的,是傅子邱常穿的那件。長夜漫漫,顧之洲百無聊賴的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借著昏黃的燭火打量著屋內的擺設,最後還是落在牆上掛著的那副畫上。他看了好久,想象著傅子邱做下這幅畫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當時又在想什麽。傅子邱告訴他,前程再苦也別害怕,他就站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永遠等著他。一百年,傅子邱抱著沒有希望的感情苦守了一百年,被傷害也好,被辜負也罷,時至今日,他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事到如今,他竟然反過頭來安慰自己,這個曾經將他的真心棄之如履的混蛋。顧之洲承認,他就是個混蛋。如果當年傅子邱沒有離開,他恐怕還會做更多混蛋的事情。其實那些所謂的驕傲、自尊,在感情麵前根本脆弱的不堪一擊。傅子邱做夢都想不到的是,後來顧之洲真的去找過他。那是傅子邱走了之後的第五年。跳下斷劍崖,顧之洲一身靈力幾近枯竭,除了臉和脖子處處血肉模糊。不過一個月的光景,他拖著重傷的身體,艱難的應對上門來犯的外人和門內不服氣的長老。那時候,是個長眼的都能看出來顧之洲狀態不好,但這也助長了他們趁火打劫的心思。顧之洲對自己的傷勢閉口不談,別人隻道他死了師父,走了師弟,打擊太重積鬱成疾,真實的情況隻有淮初一個人知曉。那段時間,顧之洲瘦的厲害,兩頰被刀削了似的陷下去,整日在身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一層不夠,稍微動一下就浸了血,洇了外衣。於是就纏第二層、第三層,直到不再透血才肯罷休。為了迎戰,再苦的藥都喝過,傅子邱昨天端給他的那碗根本不算什麽。可那麽短短幾日,如何能將一身靈力補回來?不過是淮初一顆接一顆的靈丹給他塞進去,看起來靈力充沛的樣子,實則內裏空的不行。每動一次靈力,事後都要十倍的反噬回來。白天看顧之洲打的盡興,每到晚上,他都爛泥般癱在床上,眨眼都覺得累。再說天界高手那麽多,顧之洲真有那麽強悍,能把所有人都擊退麽?不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拚著一口氣兒,不要命的殺紅了眼,最後把人家打跑了,自己也沒撈到半點好處。那一身的紗布,每回拆下來都被血浸的透透的,因為裹的太厚,傷口捂的潰爛發炎,久久不能愈合。可這些人偏偏有眼無心,打輸了回去還要詆毀顧之洲的名譽。說他殺人如麻,暴虐成性,仗著自己修為高深任意欺淩仙友,時間長了,謠言也變了味,到最後竟成了顧之洲一人單挑仙門百家,將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屁事兒沒有。於是人人對他敬而遠之,老遠見了他都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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