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到了,他又分不清這些瘋狂滋長的情緒該不該稱作“高興”,他甚至連自己都看不清了,宛若迷失在叢林中的野獸,撞得頭破血流也隻會扯著嗓子咆哮。他根本找不到出路。“師父既然把劍門交給我,我就不會讓它折在我手上。”顧之洲說:“我不信生死有命,我隻信謀事在人。”他們曾經患難與共,百年過去,終落得個分道揚鑣的結局。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誰都勸服不了誰,就像顧之洲說的,他們誰都犯不著誰。第10章 10.幾個人在皇陵待的窮極無趣,齊武畢竟武將出身,坐不住就去找吳邦,幫著練練這些久居荒野的散兵。顧之洲不知上哪兒躲著去了,一早上沒見著人,等陳璞玉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將回來了才現身。“外麵如何?”陳璞玉問道。“回六王爺,和咱們預想的一樣。丞相府失竊,外頭掛了通緝令,現在全城戒嚴,禦林軍正挨家挨戶的搜查。派去八王爺府上的探子也給了消息,說是八王爺連夜集結了一支精銳,大概一百來個人。這些人倒是沒什麽動靜,跟丞相那邊的大張旗鼓比起來安穩的過分了。”陳璞玉點點頭:“知道了,讓守皇陵的兄弟辛苦點,把外圍給我盯緊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固鬧出這麽大動靜,明著是找賊,實則在給陳良玉打掩護,找你呢。”傅子邱笑的狡黠。“見笑了。”陳璞玉道:“李固在城中找不到人,一定會把目光放到皇陵這兒來。但這裏也不是那麽好進的,他們懷疑歸懷疑,頂多是派兵在皇陵外圍守著,我們要擔心的是三天後。”顧之洲問道:“三天後?”“按禮製,三天後我的……屍身要放入皇陵安葬。”陳璞玉正色道:“那天闔宮上下都要到皇陵祭天,包括父皇,這也是李固和老八唯一一次名正言順進入皇陵的機會。”沉吟片刻,顧之洲道:“也不見得就是壞事。他們要進皇陵拿人,我們也可以趁機在皇帝麵前揭露他們,還省的找機會了。反正有你沒你他們都得逼宮,我估計也就是三天後的事兒了。倒是你那些兵,能趕得及麽?”陳璞玉的麵色隱隱有些凝重,話也不能說死了,隻道:“不好說,三天的確太趕了,隻能盡量拖住他們。”“陳匡呢?”傅子邱敲了敲桌子:“如果趕在他們動手前,先讓陳匡站在你這邊,那些禦林軍不就能為你所用了?”“傅道主想的太簡單了。”陳璞玉歎了一口氣,無奈道:“這兩年父皇身體不好,軍事大權一部分交給老八,一部分交給鎮遠大將軍劉賀。這個劉賀入伍前曾受過老八的恩惠,實則是他的人。父皇以為自己是在分權,其實早就把軍權拱手讓人了,看著威風赫赫的,底下早空了。”顧之洲皺著眉歪在躺椅上,盤算著陳璞玉有幾分勝算。如果朝野上下到處都是李固和陳良玉的人,那這場仗真的是沒半點懸念。陳璞玉權力被架空多年,隻有昔年秦仲和的舊部,和遠在天邊一支軍隊在撐著。若三天之內軍隊到不了,籌碼又要裁掉一大半。可是看陳璞玉的神色,並不十分擔心的樣子,隻是提到了便有幾分隱憂,很快又放寬了心。顧之洲有些拿不準,搞不懂陳璞玉身上這些莫名其妙的自信打哪兒來,難道他還有後手?在利害方麵,顧之洲不是特能藏住事兒的人,有時候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所以他直接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主意?”陳璞玉微微一怔,旋即麵露赧色,坦言道:“父皇八個皇子,無論才情、智謀、還是為民之心,我皆不是最好的。說來,真正有能力坐這個皇位的當屬我三哥陳宥玉。可惜三哥早殤,在我去邊關的第四年便病故了。三哥與我一母同生,我們二人自小親近,所以他去後,交給我一個東西。”陳璞玉緩緩解開腰帶,外衣散落,領口也一並敞開。他持著腰帶,平放於桌麵上,腰帶正中一枚巴掌大白玉平安扣,輕輕一旋,平安扣向兩邊打開,露出裏麵一塊黑色鐵皮。“這是三哥托心腹到邊關親手交給我的,”陳璞玉把東西拿出來,在手上掂了掂,實心的,很有分量:“玄鐵令,有召必出。三哥一手創辦的玄鐵軍,滲透在禦林軍、鎮遠軍、各路皇軍之中。我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也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玄鐵令還有沒有效用。但我相信三哥的威望,怎麽也得盡力一試。”能在那麽多軍隊之中暗自插|入自己的勢力,這麽多年,神不知鬼不覺的蟄伏著,隻等玄鐵令一出,改天換地。若此令用於正途倒罷了,一旦持令者心術不正,此舉便是輕而易舉顛覆江山。顧之洲吸了一口氣,不知該說這陳宥玉究竟是足智多謀,還是城府太深。“再有就是……”陳璞玉略帶猶豫的看著顧之洲:“屆時恐怕還要麻煩二位出手相助,若此次事成,日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大戰在即,陳璞玉要忙的事很多,短暫交談過後便整日不見人影。到晚間直接留宿在梁逢生那邊,說是方便議事。燕雲說昨晚和顧之洲一屋心驚膽戰沒睡好,今天說什麽都不幹了,自作主張霸占了齊武另外半邊床。顧之洲好憋屈,追著他罵:“你昨晚都他娘打呼了還沒睡好?我沒嫌你吵,你還倒打一耙!老實滾過來,我輕點揍你!”一番追逐,顧之洲迎麵撞上傅子邱。後者皺著眉把他搡開:“消停會,進屋睡覺。”顧之洲擰巴著腦袋瞪他:“你命令我?”傅子邱不想廢話,按著顧之洲後脖子把人扔回房,直接丟床上。然後他一步跨到床邊,二話不說就合衣躺下,眼睛閉上的瞬間,毫無溫度的話語也一並傾吐:“睡吧,我不碰你。”顧之洲在床上愣了半天。邊上那個長胳膊長腿的躺的像個杆兒,筆挺的,似乎為了證明真的不想碰自己,手環著胸,隻露出幾節指頭。“喂,”顧之洲戳他一下,“你真睡這兒?”傅子邱不說話,翻了個身把後腦勺對著他。顧之洲覺得自己應該立刻跳下床,把燕雲掐回來也好,出門幕天席地也好,總之就是不能和傅子邱待在一塊兒。他們不是同仇敵愾的師兄弟了,他們之間有嫌隙,有溝壑。他們針鋒相對,勢同水火。他們有別,生死難越。可顧之洲屁股底下好像裝了釘子,要麽就是有人給他縫在床上了。憑什麽傅子邱那麽坦蕩?他卻在這七上八下!他做賊心虛,偏偏裝的光明磊落。顧之洲捏著被子一角,大大方方的在傅子邱身邊躺下,宛若沒什麽大不了的,一點都不矯揉造作。屋裏的火光由濃轉淡,蠟燭終於熬幹了最後一滴眼淚,跳動著,熄滅。黑暗反倒讓人踏實,身邊沒有一點動靜。顧之洲無法判斷傅子邱到底睡沒睡著,與之相對的,他的任何表象都暴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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