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雙頰雖不紅潤,但說話聲依舊中氣十足,想來爺爺的藥的確都是經由哥哥安排的人煎煮的,所以身子漸好,不似前世。


    楚夫人見眾人聊到一段落,立刻開口道:“軒兒既然升官了,那應該能將你弟弟睿兒給弄出來了吧……睿兒都被關進去好幾個月了,哎,一想到睿兒,我簡直夜夜無法安寢。”


    楚軒嚐了口茶,冷笑道:“楚睿那麽大的人了,自己做的事得自己承擔,若是他不以父親的名義在外收賄,又何以至此?哪怕我官位再高,我也不可能答應你將他弄出來,夫人莫再提這件事。”


    楚夫人聽到楚軒的話後心中焦急萬分,立刻急扯白臉地說:“睿兒雖然做錯事,但他好歹也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你這個做哥哥的怎麽能這麽狠心?”


    楚依珞見楚夫人居然反倒指責起哥哥,心裏不由得來了氣,徐徐開口:“狠心?先不說楚睿的事,依珞隻想問夫人,哥哥回來後夫人可曾擔心過他的身體如何?你連做做樣子的關心話都懶得說,卻反倒先指責起我哥哥狠心了。”


    楚夫人想方設法的想將楚睿弄出來,但人是被神武衛給捉進去的,弄不弄得出來還不一定,就怕萬一弄不出還得將自己給賠進去,可說沒人願意蹚這渾水。


    她也是因為楚睿實在被關太久了,一得知楚軒升官她就再也按耐不住,隻想快點把兒子從那吃人的地方給掏出來,說話亦不自覺得地尖鋭刻薄了起來。


    楚夫人自知理虧,訕訕一笑,捏起手絹故作掩飾的擦拭額間汗水,柔聲道:“瞧我這紀性,我竟忘了軒兒身受重傷……”


    接著轉頭對靜嬈冷笑,低聲道:“大少爺帶著傷回來,怎麽還沒人去請林大夫過來給他看一看?都幹什麽吃的了?”


    靜嬈低眉順眼的欠身道:“奴婢這就去請林大夫。”


    就在靜嬈要離開廳堂之際,楚易天正好從外邊回來。


    二人在門口碰個正著。


    靜嬈雖低著頭跟楚易天欠身行禮,但楚易天還是看到她眼眶泛紅得厲害,不禁多問了一句:“發生什麽事,怎麽哭了?”


    靜嬈聞言立刻將頭垂得更低,輕聲細語道:“靜嬈沒有哭,是老爺看錯了。”


    她一口吳儂軟語,聽起來本就甜軟嬌糯,帶上了鼻音及委屈後,更是讓人心口忍不住絲絲抽疼。


    楚夫人一看到靜嬈跟楚易天兩人在大廳門口糾纏不清的模樣,她立刻想到以前家裏那些瘦馬的下作手段,靜嬈這般可憐楚楚的委屈扮相,楚夫人哪還能看不出來她想做什麽,登時就炸了。


    她快步走到兩人身旁,猛的拉開靜嬈,斥道:“狐媚胚子,居然敢在大廳廣眾之下勾搭老爺?來人,將她給我──”


    興許是楚夫人過於激動,力道過猛,靜嬈竟整個人被甩飛了出去,重重撞上一旁的梁柱。


    楚夫人登時傻了,連話也忘了說。


    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想自己力氣有這麽大嗎?


    楚易天蹙眉道:“你胡鬧什麽?什麽勾搭,我不過就問一句他怎麽了,我們倆都站在,眾目癸癸之下是能做什麽?”


    一旁的楚侯爺則已令人將靜嬈攙扶起來,沉聲道:“徐氏,你好歹也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跟一個奴婢爭風吃醋像什麽樣,她若真做錯了什麽罰她便是,你親自動手推人成何體統。”


    楚夫人回過神來後立刻紅著眼搖頭道:“我沒有,我不是,我沒推她,是她自己飛出去的……”


    楚軒冷笑:“夫人好會說,靜嬈一個弱女子竟有辦法自己獨自飛那麽遠,背上還像是長了眼般自己飛去撞柱子。”


    楚易天自從昨日接到聖旨,知道兒子升官,想到兒子將來必定風光無限,可說心底美得不得了。


    在得知楚軒回後來,他就急急忙忙的趕回侯府,打算好好稱讚兒子一番,誰知才剛踏進廳堂就發生了這等事,麵上的笑容及心中喜悅登時被衝散不少。


    其實楚易天也不是不知道徐氏的真麵目,可他就是喜歡她那含羞帶怯,哭得梨花帶雨跟他軟軟撒嬌的模樣。


    可因為楚夫人見沒人關心她兒子入獄,想到兒子還在牢裏受苦,甚至可能還要再坐好幾年的牢或被發配邊疆,可說心急如焚,日子越久便越難以控製自己的脾氣,在楚易天麵前也很少再柔若無骨的纏著他撒嬌,對楚夫人的耐心也跟著減少許多。


    楚夫人見楚易天麵露不耐,立刻旁若無人般貼到他身畔,嬌軟顫聲道:“老爺,你信我,我真沒有推她……”


    楚易天冷漠的垂眼看了徐氏片刻,眉眼逐漸柔軟,到底還是被她給纏得心軟了。


    楚侯爺則開始後悔讓徐氏出後院了,他原本想著楚軒今日回府要張羅的事不少,才放徐氏出來,沒想到一出來就鬧了這麽一出。


    “你們倆個在孩子麵前這般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還不給老子滾回房裏去!”他猛的拍桌起身,破口大罵。


    楚易天尷尬的看著父親,連忙拉著還黏著自己嗚嗚咽咽的楚夫人離開廳堂。


    楚侯爺氣得滿臉漲紅,胸膛不停上下起伏。


    楚依珞連忙道:“爺爺莫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楚侯爺點了點頭,朝楚軒說道:“你也看到你繼母的樣,她沒這本事做侯府主母,再過幾個月你便要行弱冠之禮,何時要談親娶妻?”


    “爺爺最近差人探聽過,鎮國大將軍家的嫡長女跟戶部侍郎的小女兒都到了及笄之年可談論婚嫁,當然軒兒若是都不喜歡的話,爺爺還是能再讓人多打聽打聽,這些事本該你娘或繼母來操心的,不過……”


    他一想到徐氏不成調的模樣,又沉重的歎息一聲:“軒兒盡快討個妻子,爺爺就盼著這府侯上上下下的事能有人好好打點好,後院也不再雞飛狗跳。”


    自從將楚夫人禁足後院後,侯府上下之事就是楚侯爺一個人張羅,才短短幾日便覺心力交瘁。


    楚軒聽見爺爺竟為自己婚事如此操心,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孫兒已有意中人,爺爺莫擔心,而且這個孫媳婦兒爺爺肯定滿意。”


    楚侯爺愣了下,他沒想到素來醉心研製器具的孫子居然早有對象,問:“是哪家的閨女,爺爺可認識?”


    楚軒道:“是陸晉鵬大統領的小女兒,陸玥。”


    楚侯爺也算是看著陸玥長大的,陸晉鵬又是他最喜愛的得意門生,孫子若娶了他女兒這無疑是喜上加喜。


    他笑著連道了三聲好,朗聲笑道:“待你傷勢好些,爺爺便帶著你和媒人上將軍府提親,早日訂下婚期。”


    就在三人言笑晏晏時,忽然有奴仆進來稟報說樂平公主身邊的大太監張公公來了。


    楚侯爺命人趕緊把張公公給迎進來。


    楚依珞心中隱隱不安,他們才剛回侯府,樂平公主居然馬上就派人過來了,這是要做什麽?


    張公公被奴仆領進正廳,笑瞇瞇的朝眾人躬身道:“奴才給老侯爺及小侯爺、指揮使夫人請安。”


    他說完便伸出手,跟在身後的小太監便立刻將準備好的帖子遞了上來。


    張公公遞上請帖笑道:“樂平公主生辰就在下個月初三,這是公主生辰宴的請帖,公主特地派奴才來邀請老侯爺、小侯爺及指揮使夫人參加公主的生辰宴。”


    楚侯爺讓人接過帖子,頷首道:“有勞公公了。”


    接著又讓管事拿出重量不輕的碎銀荷包交給張公公。


    張公公見到那裝得鼓鼓的大荷包,立刻眉開眼笑的收下,再次躬身笑道:“哎,這麽怎麽好意思,奴才多謝老侯爺賞賜……”


    “送請帖這樣的小事竟勞駕公公親自出馬,可是公主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公公轉達?”楚軒道。


    張公公將荷包將進懷中,哎了一聲笑笑道:“公主並沒讓奴才轉述什麽事,隻是奴才記得公主曾說過,她非常欣賞小侯爺的手藝,要是到時候能收到小侯爺親手設計的首飾,那她就真別無所求了。”


    別無所求?


    楚依珞無奈一笑,心想要是公主真那麽容易滿足便好。


    楚軒意有所指的頷首淡笑道:“多謝公公,就真希望公主收到後真別無所求。”


    張公公像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一徑笑瞇瞇的躬著身向他們行禮道別,之後便帶著賞賜、領著小太監開開心心地離開安康侯府。


    楚侯爺敏銳的察覺出張公公的話意有所指,立刻皺眉問楚軒:“你跟樂平公主是怎麽回事?她竟要你親手設計的首飾。”


    楚軒無奈搖頭,裝傻道:“孫兒也不曉得。”


    他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皇上這次刻意提拔他是因為樂平公主的關係,就怕他家那個繼母知道這事後又動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到時他若因此而娶不了陸玥,他可能真會忍不住親手要了她的命。


    楚依珞玲瓏心思,自然也懂哥哥為何裝傻,是以楚侯爺問到她時,她也一臉茫然的搖頭裝傻。


    兄妹兩可說配合得完美無缺,默契十足。


    楚依珞沒急著回府,反而又在安康侯府裏待了一下午,不僅親自替楚侯爺煎藥,還跟他說起春獵時的趣事,仿佛又回到了她還未出嫁的那些日子。


    黃昏落日之時,江祈便親自上門迎接他遲遲未歸的夫人。


    他一路護送皇帝的龍攆直到皇城中,入宮後又處理了一些事才急忙趕回府裏,卻不料管事初一居然告訴他,夫人還沒回來。


    江祈本想在府中等她回來,沒想到半個時辰過去,任磊都找上門來了談事情,楚依珞卻還在安康侯府。


    他與任磊談完事,一個時辰又過去了,他家夫人仍舊未歸,江祈終於忍無可忍,決定親自上門將楚依珞帶回,免得她真在安康侯府小住幾日。


    江祈此時身上還穿著飛魚服,就在他要踏出江府時卻又驀然停下腳步,轉身走了進去。


    跟在身後原本要送江祈出府的管事江初一愣了下,不明白大人怎麽突然又往回走了。


    大人這是不打算去接夫人了嗎?


    ……


    安康侯府內,剛和楚侯爺說完體己話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楚依珞,在聽見奴仆進來稟報說姑爺來了時,驀然掩嘴低笑,心中更是熨帖不已。


    她不過在侯府多待了半日,她夫君就迫不及待的上門找人,這若傳出去,堂堂指揮使的顏麵恐怕要掛不住了。


    誰能想得到,在外麵冷冰冰的指揮使,在他夫人麵前可黏人得很。


    楚軒一聽妹婿來了心中亦微微詫異,妹妹這才回侯府半天不到,夫君居然就親自找上門來,兩人之間的感情未免忒好,不禁感歎妹妹大婚後的這日子過得可真是蜜裏調油,令人羨豔。


    楚依珞馬上跟著哥哥一塊到了前廳,江祈早已在廳堂候著他們,站姿挺拔如鬆。


    剛才要來安康侯府前,江祈特地回頭換下深藍飛魚服,此時他一身月白寬袖錦袍,頭戴束髻冠,腰間係著鐵紅和磚灰兩色相拚寬腰帶,左右各一佩玉。


    渾身上下透著清貴優雅的氣息,不苟言笑的冷峻眉眼則在見到楚依珞時驟然柔軟。


    楚依珞看著一副翩翩貴公子模樣的夫君,心頭也陡然一軟。


    江祈的這類的裝扮她在夢裏見過無數次,但這一世的江祈卻鮮少如此穿著。


    自從上次墜崖,無意發現江祈也是重活一世後,她便曾好奇的探問過為何他很少有這類的穿著。


    江祈當時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如此裝扮,佩玉必雙,行走時需不疾不徐、從容適度,珩鐺佩環方能悅耳,可我動不動就得亮兵器與人纏鬥,實在太糟踏那身裝扮,怎麽?夫人喜歡這種裝扮嗎?”


    楚依珞聽見時心中又酸又澀,他說得如此詳細,可見前世的確很喜歡這種穿著打扮。


    “我不過隨口一提。”


    當時她是這麽回他的。


    沒想到江祈卻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今天來接她前還刻意換上了一整套裝扮。


    楚依珞霎時暖到心底還帶著絲絲甜味,要不是哥哥就在旁邊,廳堂內也有許多奴仆,她幾乎就想衝上去緊緊抱住江祈,問他為何要對自己這麽好,千般疼萬般寵,隨口一問便放心頭。


    “我正備差人將妹妹送回江府,沒想到妹婿就來了。”楚軒輕笑,話中盡是調侃意味。


    江祈麵不改色道:“回府時順路便過來接依依。”


    從皇宮到安康侯府與到江府完全是反方向,哪裏來的順路?


    一旁的荷香聽到後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她立刻低下頭掩嘴偷笑。


    楚依珞則毫不掩飾的輕笑出聲,笑容甜美極了,簡直甜得讓人舍不得挪開眼。


    楚軒一臉讚同,點頭道:“那是,心尖尖兒上的人在這,哪怕得翻山越嶺那路都是順的。”


    楚依珞聽出哥哥話中再明顯不過的取笑,霎時羞紅了臉,雲嬌雨怯的低下頭去。


    江祈薄唇挑起一抹淡笑:“內兄說的是,媳婦兒在哪,路就在哪,千山萬水亦是順。”


    此話一出,楚軒臉上笑意更濃了些,楚依珞則已經羞臊得不敢抬頭看哥哥的表情。


    她的夫君平時私下對她耍流氓便罷,現在居然明目張膽的跟哥哥對話都如此大膽,這人的臉皮怎麽越來越厚,也不怕人笑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指揮使的心尖寵(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生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生糖並收藏指揮使的心尖寵(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