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爺回家吃飯時,見縣令頗為淒慘的以茶代飯,也無處可去,來時帶了些家中飯菜。


    “大人,老夫家吃的不比大人家中好,除茶淡飯。”


    “有勞師爺。”


    戚書望雙手接過,落座吃飯。


    “大人,三思,以往有個家可以回,三餐有人管,夜裏有人等,家和萬事興,這是多少人都盼不來的,現在出去被人罵,三餐無著落,還有人丟雞蛋爛菜,何苦呢。”


    見人沉默,麵色無改,老師爺問:


    “大人依舊主意不改?”


    “不改。”


    太陽落山,衙門裏冷冷清清,老師爺也要回去吃飯,臨走時留了兩個幹饅頭。


    外頭是萬家燈火處處飄香,戚書望在院子洛看落日,似乎能嗅到飯菜香,衙門拐個彎就是戚府,他想:這莫不是家裏的飯菜香?


    肚中饑餓,戚書望旋回廳,拿出饅頭,又想無水,今日走了幾個衙役,剩下的回去吃飯,這衙門裏已經無人燒水。


    他獨自去衙門燒水的小偏房,拾起灶上的火折子,搬來小板凳坐下,捆了些稻草塞靜灶裏。


    煙熏了眼睛,怎麽都不見起火苗,他歎了聲。


    以往做賢王的時候,不會生火也正常,跟著章無虞浪跡天涯的半年裏,生火做飯洗衣刷碗樣樣都學會了,隻不過過了幾年好日子,這些手藝卻又丟了。


    半天火燒不起來,戚書望端著涼井水回屋泡饅頭去了。


    幸得是夏天,衙門涼快,戚書望將幾張椅子拚好,躺著哪哪都膈得難受,半響爬起來,把老師爺平日用來枕著後腰的墊子拿來枕頭,這才勉強入睡。


    ☆、我待他如弟如子


    次日一早,衙役在門口直打哈欠,反正今天恐怕也和昨天一樣,沒有百姓願意來,也就做做樣子。


    有匹馬兒由遠到近,在衙門口停下。


    衙役問:“來者是要報官?”


    “我不報官,我是知府手下的,要見你們大人。”


    衙役忙將人迎進,老師爺也不知知府的人為何來了,忙告訴戚書望。


    來人也不廢話,茶未動就說正事:


    “小的是代我家大人傳話來的,我家大人讓戚大人凡事要多想想,莫要因為一些不值當的事丟了前程。


    戚大人可知,你要與養母斷絕關係之事已經傳到了知府耳裏,知府愛才,才讓小的來告知一聲,如今朝廷上下都講究母慈子孝,大人硬要背道而馳,恐怕我家大人也保不住您,壓不住悠悠眾口,很快恐怕朝廷都會知道,到時候這烏紗帽也得掉。”


    戚書望眉頭緊鎖,這五年風平浪靜,雖然世間已經無人知賢王,當年他坦然去殿試,朝中那人因以前不常見他,興許未曾想到賢王不死還敢去科考,所以有驚無險,如今再驚動朝廷,不是明智之舉。


    “大人,話已經說到此,想必大人心中也有數,有些事不用做得那麽明顯,若是真的不想認這養母,平日給點銀子打發,亦或大人自個尋個住處逍遙,辦法多了去了,何必自討苦吃。”


    戚書望抬手讓茶,道:“承蒙知府抬愛,吃些茶果再回去複命,且告知你家大人,該如何便如何。”


    來人不敢相信,“戚大人,你這是寧願要不做官也不要這養母?”


    戚書望:“是。”


    “這....”帶話的語塞,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話,幹坐了喝了杯茶,又被老師爺送去馬廄,臨走時忍不住問道:


    “你家大人是不是跟他養母有矛盾?難道是婆媳之間相處不好?否則怎的不做官也要斷絕關係?”


    “我家大人尚未娶親,與養母之間也並非有嫌隙。”


    老師爺將人送上馬,也是一臉的茫然,縣令這一次做的事,他也著實猜不透啊。


    帶話的前腳剛走,新菊後腳進門,直衝到戚書望平日辦公之地,焦急道:


    “咱們鎮裏的五個老寡婦,帶著一夥人來罵老夫人了!”


    戚府門口,章無虞站在台階之上,身後若幹奴仆,因沒她的話也不敢出手。


    朱寡婦領著五個寡婦,還有些許妯娌之類的,沉沉的訓斥著章無虞。


    “還是快些承認好,你要是沒做錯事,你養子為何忽然要斷絕關係?”


    五個寡婦裏年紀最小的王寡婦道:“說不定是偷男人去了,養子發現了,這才忍受不了要斷絕關係的。”


    周遭百姓議論紛紛,有的讚同,道縣令也不像是如此冷血的,一定是身為養母不檢點,這才惹出了這麽多事。


    也有的不太相信,這年輕的寡婦要找男人早找了,用不著偷偷摸摸的,寡婦改嫁雖然有人笑,但也不是什麽大事。


    看章無虞麵色冷淡,站著不反駁,百姓之間倒是有人信了老寡婦話幾分,如果不是被說中,那為何都被人指著鼻子罵了還不辯解。


    人群裏不知誰喊了一聲‘大人來了。’


    章無虞眸眼閃過一絲誌在必得的笑意。


    “怎麽回事。”


    戚書望瞳孔猛縮,樣子有些陰沉。


    新菊都快氣哭了。


    “就是這些人,莫名其妙跑來家中,罵老夫人偷漢子,所以大人你才不認老夫人。”


    戚書望目光陰鷙,神色未曾有過的駭人。


    那些罵章無虞的人無端的有些心虛,均是默默挪開目光。


    朱老夫人被戚書望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怵,冷下聲音道:“若不是寡婦偷漢,大人還有什麽理由要堅決不認養母?”


    戚書望下意識看向章無虞,又猛地轉開視線。


    章無虞朗聲道:“書望,還不和百姓們解釋,我並非偷漢,你再喊我一聲娘,這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


    戚書望額頭汗濕,表情是難以察覺的痛苦。


    “難道你要讓所有人都信我偷漢,所以你才不認我?讓我以後都抬不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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