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守了一夜的新菊聽得門開,忙從台階上爬起來,喊了聲‘老夫人’後才敢進去。


    章無虞像往常一樣梳洗,狀似不經心問:“三個公子呢。”


    新菊忙道:“大公子去衙門了,二公子去油條鋪,三公子去了學堂。”


    她也不敢提昨晚的事,心裏七上八下的陪著人去飯廳。


    桌上依舊是按照章無虞的喜好做的早飯,章無虞隻看一眼就擺手讓人撤下。


    “都給氣飽了,吃什麽早飯。”


    新菊忙道:“大人可是最關心您的,要知您不吃早飯,肯定連公務都沒心情處理呢。”


    “你就去與他說!若是不認錯,我就餓死算了。”


    新菊忙應了聲,給福伯使了個眼神,匆匆離開。


    章無虞拿了塊糕餅慢慢的啃著,一旁的福伯目不斜視的看著外頭。


    不一會,新菊回來了,目光卻躲躲閃閃。


    章無虞吃得七八分飽,正擺弄著腕上手鐲,眼皮抬了抬:“把人叫進來,認錯趁早。”


    “老夫人....大人沒回來。”新菊吞吞吐吐道:“我和大人說,老夫人您氣得吃不下早飯呢,大人什麽話都沒說,我站了一會沒趣,自個回來了。”


    新菊本以為會看見老夫人暴怒,甚至做好了陪老夫人去興師問罪的準備,準備看章無虞臉色行事,卻看不懂對方的表情。


    那是介於歎氣與無奈之間,卻並非暴怒。


    新菊不懂,看老夫人的意思,是逼大人回來道歉呢,怎麽不氣了。


    “擋不住了。”


    章無虞離開時,說了句新菊摸不著頭腦的話。


    下午,衙門裏來人了,一向穩重的福伯在聽完對方的話後嚇得沒站穩,忙忙的讓人去把二公子請回來。


    “快去,就說家裏要變天了!”


    戚書聞聽得小廝這麽說,哪裏還管什麽油條鋪,急忙忙的跑回家,撞見在戚府門口著急瞭望的福伯。


    聽得福伯說的話,戚書聞狠狠一跺腳,“他是不是瘋了!我這就去衙門。”


    “二公子,恐怕大人做的決定不會更改。”福伯憂心忡忡道。


    戚書望性子穩重,卻也很強,一家之主不是白做的。


    “慘了慘了。”


    戚書聞貼著牆壁,滿身的虛汗,左右想不出辦法,一咬牙跺腳。


    “走,告訴娘去。”


    兩人在小池塘邊找到了章無虞。


    戚書望向來不浪費,這雅芝的小池塘還是章無虞壽辰時特意鑿的,還養了兩條為章無虞添福添壽的鯉魚。


    那兩條鯉魚本在郊外的寺廟裏,是戚書望特意在寺廟坐了數個月的禪,感動了方丈,才請來了兩條。


    “老夫人,二公子回來了。”


    新菊輕聲提醒對著池塘發呆的人。


    章無虞漫不經心的捏著碎包子屑,問:


    “現在時辰還早,太陽還沒下山呢,怎麽這麽早收攤。”


    “娘,有件事得和你說。”


    戚書聞坐下,張了好幾次嘴都發不出聲,半天憋出一句。


    “娘,你聽了別哭,別生氣,也別跳池塘啊!”


    福伯已經緩緩靠向池塘,雖然一把老骨頭了,但等下要是老夫人真的跳池塘,他就是拚了老命也得把人救上來。


    “二公子,到底什麽事啊。”


    新菊被戚書聞的表情弄得緊張不已。


    章無虞拍掉掌心的包子屑,低頭理著袖子。


    “說。”


    “大哥要和你斷絕關係,道戚府是朝廷發給朝廷命官的府邸,你住不得,要你三天之內搬走。”


    說完,戚書聞自個氣得上躥下跳。


    “大哥這次做得太過分,娘你別難過,我這就去打醒他,就是五花大綁,也要讓人來給你道歉。”


    章無虞沉思了會,好半響才開口。


    “福伯。”


    “老夫人。”


    “我雖然是大人的養母,卻也盡了養育之恩,出盡盤纏供他考取功名,他今朝翻身做了縣令,卻嫌我不願贍養我。


    本朝聖上頒了明令推孝,他身為父母官卻不孝不忠,罪大惡極,你且將我現在所說的一字一句全部傳到市井去。”


    戚書聞坐不住,“娘,你這不是和大哥兩敗俱傷麽?三思!”


    章無虞厲色看向福伯,“還不去,他一日沒趕我出府,我一日還是你們的主子!”


    “是,老奴這就去辦。”


    “莫名其妙,一家人就鬧到這地步,我不管了!”


    戚書聞急得團團轉,惱怒的喝了聲,疾步跑走。


    章無虞捏了捏汗濕的手心,闔眼靠著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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