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我光明正大前來提親,不說貴府會不會應允,就單說會不會將放我進來都是個問題,今後我再想見童童,恐怕難如登天。”沈家護犢子,夏侯召除卻在趨炎附勢之人眼中是個高枝兒,在旁人眼裏還不如那販夫走卒可靠,會疼媳婦。


    沈晰和歎口氣,就算夏侯召把阿宛當做心肝肉一樣的愛護,夏侯召實際上也並非良配,一來他不要命,阿宛哪日守寡都不一定,二來他將來不會止步於一個樊門關,難保移情別戀,沈家又鉗製不住他,再讓阿宛受了委屈。


    “那我們不同意,你就可以偷偷摸摸來找阿宛了?這又是什麽道理?”沈晰和斥責他。


    “童童喜歡我,我也喜歡她。”夏侯召仰著下巴,語氣裏帶了幾分炫耀的意味。


    沈晰和聽出來了,夏侯召這是示威呢,若是沈家同意了婚事最好,若是沈家不同意婚事,那他就偷偷摸摸和阿宛私會,他就是仗著阿宛喜歡他,所以有恃無恐!


    “所以我們沈家若是不同意,你就要繼續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了?”沈晰和難得說話這樣狠,可見是對夏侯召恨到牙癢癢,就算阿宛喜歡夏侯召,夏侯召又對阿宛好,還是改變不了討人厭的本質。


    第五十五章


    “還有另一個法子, 想必沈大公子不會想聽。”夏侯召認真看著沈晰和道, 語氣誠懇, 絲毫不作假, 沈晰和免得不多想。


    “不必說了。”沈晰和擺手, 他實在不怎麽想聽。他是昏了頭腦,當初有一瞬間覺得夏侯召與阿宛相配,現在看來不過引狼入室。


    沈晰和看著夏侯召頸間的那道紅痕覺得異常刺目, 又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阿宛鐵了心人認定這個夏侯召, 他怎麽好攔著?


    原本阿宛尚且小的時候,祖父祖母就開始擔憂起她的婚事,阿宛自小就生的玉雪可愛, 集合了姑姑與姑父所有的長處,又聰慧機敏。


    外祖父在鄴城上上下下都觀察了一番年齡相近的小公子,這個覺得愚鈍,那個又覺得醜陋,都沒有一個配得上他寶貝外孫兒。


    幹脆又將目光投向自己的門生, 打算照著自己的要求培育一個外孫女婿,溫潤端方, 謙謙君子, 好不容易有個差不多條件的宋允出現,偏偏姑父因與寧臣侯府有故交,將阿宛與高稔定了娃娃親,可就是這樣, 他仍覺得差強人意。


    高稔雖人品才學都不差,生的一副好皮囊,後宅卻不是個安分的,雖說南齊都以蓄養姬妾為樂,但也實在太過。祖父早就想將這門親事退了,再給阿宛擇一個好夫婿。


    沈老太爺嘴上什麽都不說,實際上是將木宛童疼愛到心坎兒裏去的。


    若是他曉得阿宛自己看上了個處處都是毛病的夏侯召,恐怕要氣壞身子。


    沈晰和將夏侯召趕出去,木宛童還想著夏侯召未曾用早飯,悄悄命苦芽去給他送了一包點心路上吃。


    沈晰和也不是瞎子,阿宛有恃無恐,就仗著自己已經知道她和夏侯召那偷偷摸摸的關係,這才在自己麵前絲毫不避諱。


    但還是好氣!


    沈晰和麵色古井無波,垂在袖下的手卻緊握成拳,看著夏侯召洋洋得意的嘴臉。


    龔映雪出嫁那天還算是風光,至少夏侯召還在鄴城,老皇帝也沒死。她借著平城王府出嫁,免不得引人側目,讓眾人豔羨。


    溫氏看重她,自然不會刁難,反倒處處幫襯她在府中樹立威信,高稔是個耳根子軟的,龔映雪又會做人,加之溫氏替她說好話,高稔便慢慢也接受她了。


    實打實論起來,龔映雪在寧臣侯府的日子倒是比在平成王府還要愜意幾分,至少不用再逢迎龔氏與龐氏那兩個難纏的老妖婆。


    她又是當家夫人,府中姬妾一個個乖順,高稔也敬重。


    但是自從夏侯召被順帝判為逆臣後,她的日子倒是稍稍有了些艱難,但龔映雪卻不會埋怨夏侯召,她如今能嫁進侯府,還是仰仗著夏侯召,感激還來不及,怎麽能做忘恩負義之人反倒去埋怨?


    隻是照舊的管理府中大小事務,事無巨細,皆妥帖細致,沒有出過錯的時候。溫氏雖怕夏侯召牽連他們家,但對於龔映雪這個兒媳婦,當真是極為滿意的,倒也不會為難她。


    文姬是柳州知府的女兒,算是高稔後院裏身份最為高貴的一個姬妾,平日裏自持身份,不願意與旁的妾室打交道,時不時又出言奚落,眾人都曉得她心高氣傲的臭脾氣,不願意過多同她計較。


    何況若是計較起來,將事情鬧大了讓溫氏知曉,那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一個都跑不了!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忍忍也就過去了。


    若實實在在的說,龔映雪一介商戶之女,身份與文姬也差了不少,文姬是打心眼兒裏瞧不上龔映雪,但礙於溫氏偏心龔映雪,又因著龔映雪是平城王府出嫁的,不敢造次。


    自打夏侯召去了樊門關,平城王府空了後,文姬便也沒忌憚了。


    含芳院是寧臣侯府主母所居之地,占地極廣,四麵通風,院子裏種了不少奇珍異植,春夏秋冬各有景致,不至於過於空蕩,顯得淒清。


    卯時三刻,龔映雪早早已經端坐在上首,一屋子鶯鶯燕燕將正堂擠的滿滿當當,環肥燕瘦的美人聚在一起,光是香粉味兒都讓人醉了。


    高稔是鄴城有名的公子哥兒,風流多情,卻溫潤端方。南齊但凡有點兒身份的人皆是蓄姬納妾,以此為樂為榮,方才顯得身份尊貴。高稔自然也不例外,加之他相貌英俊,不少姑娘倒貼。


    高稔又是個性子溫吞的,來者不拒,這後院裏的人就越來越多,含芳院的正堂險些到了坐不下的地步。


    龔映雪自嫁人後,一改往日閨中裝扮,將一頭墨發盡數挽起,高攏成髻,以金玉寶珠為飾,行止間環佩叮當,富貴又不顯得粗俗,眉眼也多了幾分原本未曾有的風情。


    龔映雪微微斂眸,麵上多了幾分冷意,伸手將麵前的茶盞端起,微微抿了一口,方才冷聲問身邊兒的嬤嬤


    “現在幾時了”


    嬤嬤看了眼沙漏,方才恭敬道“回夫人的話,眼下已經卯時三刻。”


    嬤嬤是後來龔映雪嫁到府裏來,溫氏送給她來幫襯的,生怕她治不住府裏這幫不省心的小蹄子。


    龔映雪有手腕,籠絡人心是一把好手,該殺伐果斷時卻又極有手腕,嬤嬤免不得欣賞,自然衷心一些。


    龔映雪將手裏的茶盞砰的一聲重重放在麵前的小幾上“文姬呢?”


    下頭坐著的姬妾無不一陣瑟縮,夫人比起老夫人來,手腕更是高,恩威並濟,讓她們心生敬意。


    “老奴已經派人去請了,怕是春困睡過了時辰。”嬤嬤繼而低頭回道,語氣裏帶了幾分諷刺。


    龔映雪頷首點頭,麵上的冷意卻不見絲毫消融,明顯是不信這說辭,正堂裏安靜的一根針落下都讓人聽得見。


    府中的姬妾每日卯時整要來含芳院給龔映雪請安,這是萬萬不能破的規矩,鮮少有遲到的,偏就那文姬,三番兩次的不將龔映雪看在眼裏。


    龔映雪不是個別人打一巴掌還要把另一半臉送上去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包容不是因著她脾氣好,而是為了給府中眾人瞧瞧,她不是個不容人的,已經給過文姬機會了,實在是文姬三番兩次做事出格,她才迫不得已正肅家規懲治文姬。


    “那便是如此,再等等罷。”龔映雪倚靠在椅背上,淡淡的吩咐。


    底下的姬妾沒有龔映雪的命令,沒有一個人敢挪動,皆是屏聲斂氣,心裏忍不住埋怨文姬。好端端的得罪夫人還要把她們這些無辜的人扯上。


    高滿月年紀小,坐不住,不住的在椅子上扭動身子,她母親生怕她亂動再得罪了夫人,忙的捂住她的口鼻,按她在座椅上威脅警告一番。


    龔映雪見著下頭的動作,微微凝眉,招手示意將高滿月帶過來。這樣帶孩子可不行,好端端的孩子回頭再給教成根木頭。


    將來高滿月出去代表的是寧臣侯府的臉麵,也是她當家主母的臉麵,高滿月是府中第一個孩子,若是教不好,恐怕有人要說她不容人,不善待庶女了。


    再者而言,高滿月將來是要出嫁的,若她生下嫡子繼承爵位,也需要姻親的幫扶,不機靈怕是不成。


    高滿月呆呆的上前給龔映雪請安,然後便立在那兒不動了。


    龔映雪將高滿月摟在懷裏,從桌上拿了塊兒點心給她“滿月用過早飯了嗎?”


    高滿月盯著點心,先是搖頭,又瞧著自己生母告誡的神色,複又點頭,乖巧的衝著龔映雪道“母親,滿月用過早膳了。”


    龔映雪聽見高滿月肚子微不可聞的叫了幾聲,免不得又皺眉,責備的看了一眼下頭高滿月的生母吩咐道。


    “去小廚房盛了溫好的銀耳羹來喂給姑娘!”


    有丫頭將高滿月帶去西廂,喂了銀耳羹給她,並著晶瑩剔透的兩個蝦餃,高滿月明顯是餓極了。


    高滿月的生母見龔映雪麵色不善,撲通一聲跪下請罪“奴請夫人息怒,實在是姑娘今早起的晚了,來不及用膳,奴怕誤了給夫人請安,這才……”


    “你好生糊塗,那文姬沒有孩子,都來得如此晚,咱們大姑娘是侯爺的嫡親骨肉血脈,難道還比不上那文姬?”


    眾人聽得出,夫人這是借大姑娘來諷刺文姬不守規矩,又說文姬身份卑賤呢。


    又聽龔映雪話鋒一轉“既然你不會教養孩子,今後便將大姑娘留在含芳院裏養著罷,與嫡出的姑娘一個待遇。”


    眾人一聽,皆是驚詫,隻恨自己肚子不爭氣,沒提前生個女兒,讓夫人抱在跟前兒養,要知道嫡出和庶出猶如天壤之別,這在夫人麵前養著的庶出和在妾室身邊長大的庶出身份也是差了老大一截。


    又酸溜溜的想著,大姑娘將來可能嫁個好人家了!


    又過了半刻,文姬方才姍姍來遲,一身水紅色襦裙,嬌豔的像是陽春三月枝頭的桃花。


    “夫人好大的脾氣,這又做錯了什麽讓您如此惱怒?”文姬自覺地落座在最靠前的位置,語氣中滿是挑釁。


    龔映雪絲毫不理會文姬話語之中的挑釁,反倒是漠視,衝著地上跪著的人淡淡到“起來罷,既然不守規矩的人來了,你便不用再跪了。”


    文姬一噎,抬手激憤的指著龔映雪,卻被龔映雪身側的嬤嬤一把按跪倒地上。


    龔映雪抬了抬下巴,抬手示意“把她衣裳扒了,誰許她一個賤妾穿紅?”


    龔映雪漫不經心的看著底下的撕扯,還有眾姬妾恐懼的眼神,心中冷哼。


    當真以為夏侯召被順帝當做逆臣,他就真是逆臣了?照她來看,他未來可不僅僅止步與一個樊門關,她看人素來準,又膽大,願意賭一把,賭夏侯召四海歸一的那一天。


    沈晰和雖然厭煩夏侯召,但木宛童這個妹妹卻是疼愛的,總不能放著她不管,隻好任勞任怨的去探探沈老太爺的口風。


    沈老太爺年近八十,卻還精神抖擻,看著極好,他坐在窗邊與自己博弈,見沈晰和進來,隻是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對麵,便將他晾著了。


    沈晰和看著祖父擺上的那局棋,恐怕是要下到天黑都見不著盡頭,便撚起一枚黑子,落在一角。


    沈老太爺瞧著沈晰和一子定乾坤,白子已無還手回天之力,免不得懊惱,開始著手收拾“且行,你這亂替人走棋的毛病還在!”


    沈晰和恍然一笑,乍如春水破冰,梨花初綻,便也隨著沈老太爺收拾棋局“若是祖父想下,隻管教且行來便是,何必與自己對弈?”


    沈老太爺嘴上不說,卻默默在棋盤上落下第一子,沈晰和隨著落下一枚白子。這府上也隻有同沈晰和下棋,老太爺才能多幾分興致。


    “你有什麽話便直說,平日裏找你都不耐煩,何談下棋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沈老太爺極為清楚沈晰和的性子,自從沈晰和妻子香消玉殞,他這引以為傲的大孫子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何談上心了,怎麽會巴巴來陪他下棋?


    沈晰和沉吟“到底還是瞞不過祖父,實在是昨日阿宛及笄,孫兒感想頗多,所以想來同祖父說說話。”


    說起木宛童及笄,沈老太爺免不得動作一頓,心裏也感觸,當初小貓兒一般的孩子,都長到如今亭亭玉立了,可見時光飛梭,朝暮流轉。


    “怨不得你有感觸,就連你父親昨夜也同我長談,說起了阿宛。”


    沈晰和倒是不曉得,他那個素來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父親絮叨起來會是個什麽樣子。


    他接著沈老太爺的話繼續說下去“大家都是極為疼愛阿宛的,隻是阿宛到了婚配的年紀了,這實在令孫兒不舍。想到妹妹即將出嫁,成了別人家的人,沒有親人照應,不知冷暖,實在是令人擔憂。”


    沈老太爺冷哼一聲,啪的一聲落下一子“你擔心個什麽勁兒,你妹妹又不往外嫁,你瞧瞧那宋允怎麽樣?”


    沈晰和不免的沉吟思索,宋允原本是個孤兒,沈老太爺見他生的冰雕玉琢,又機敏靈氣,這才帶進沈家教養,比阿宛大了兩歲。


    實在說起來,這宋允與他們兄弟三個比較都不遜色,長得也讓人舒服。早年祖父就有意向將宋允安排給阿宛為女婿,宋允最是聽祖父的話,必然會欣然應允,善待阿宛。


    沈晰和免不得將夏侯召與宋允兩相比較,夏侯召除卻那張臉,還有權勢,好像旁的都被宋允壓了一頭。


    他一番比較下來,不免勾唇一笑,他們阿宛可不是非你夏侯召不可。既然想娶阿宛,可不能太過容易了,怎麽也要磋磨一番,省得讓他不知道珍惜。


    “祖父,若是阿宛看不上宋允該作何?”沈晰和小心問道。


    “這……”老太爺冷不丁聽沈晰和發問,倒是把他問住了。他沒想過阿宛瞧不上宋允,宋允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比自己的親孫兒們都不差。


    “阿宛素來喜歡溫潤有文采的,想來不會不喜歡罷……”老太爺語氣帶了幾分遲疑,小女兒家心思轉變的太快,萬一這不喜歡……


    沈老太爺轉念一想,忽的抬眸鋒利直視沈晰和“且行,你是不是知道什麽,阿宛是有了意中人?”


    阿宛自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來的意中人,難不成是那個風流成性的高稔,這樣可萬萬不可!


    見晰和笑而不語,沈老太爺勃然大怒,連棋都不想繼續下去了“若是那個高稔,我可堅決不同意!當初你姑父他們給阿宛定這門親事我就不同意!我得去問問你祖母!”


    沈晰和眼睜睜看著沈老太爺甩袖而去,腳步匆匆的走出了門,沈晰和忍不住笑出聲。


    祖父猜測是高稔都氣成這副模樣,若他知道是夏侯召,恐怕就要提刀去找夏侯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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