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氏上下挑剔的打量她,見她容顏憔悴,又一身白衣忍不住暗自思付,怨不得人都說,要想俏一身孝,這一身白,更顯得嬌柔不堪一折了。


    夏侯召聽人喚她宛姬,抬眼掃向夏侯博“宛姬?你的妾?還是夏侯鑾的?”


    他瞧上這女子的容色了,不要別的,就單擺在跟前兒當個裝飾的花瓶就可,他一直想尋個姿容上乘的花瓶擺在麵前洗眼,可世上都是些庸脂俗粉。


    夏侯博怕極了他,又見他目光不善,連忙彈起身子慌亂的擺手“不是不是!不是我的,也不是小叔的!是你的!祖母和母親給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見色起意見色起意,這場愛情,始源於見色起意……


    第五章


    木宛童縮在袖下的手緊握成拳,下顎角崩得緊緊的,把頭埋下,竭力屏蔽他們的交談,將自己麻木了,裝作未曾聽見夏侯召的話。


    “誰的妾?你的還是夏侯鑾的?”夏侯召問的這句話,像施了咒一樣,在她心間腦海上上下下翻湧個沒完。


    她若再自私懦弱些,幹脆撞死在柱子上,免得受辱。


    “我的?”夏侯召呢喃了句,半眯起眼睛看著下方站著的木宛童,眼眸極冷極戾,神色不霽,明擺著是不快。


    龐氏龔氏兩個老妖婆,當初聯合他那個倒黴父君弄死了他不爭氣的母親,已經結了不死不休的梁子,不過隻剩下一層遮羞布沒揭開。


    她們送來的人,一個都不可信。


    龔氏見他麵色不善,擔心他不肯收下木宛童,當即硬著頭皮開口“是,確是我與你母親為你尋的,你在外這麽久,身旁也沒有一個侍奉的。正巧宛童她背景清白,性格柔淑,相貌也俏,便留下給你做房裏人。”


    聽聞此言,木宛童嘴角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隻是她情緒收斂的極快,表情一閃而過。背景清白?謀逆之臣的女兒,也算是背景清白?


    夏侯召眼力極好,將木宛童細微的表情看得清楚。原本隻覺得,一個可有可無的花瓶,留與不留都沒什麽意思,現下反倒升起些興味。


    直覺告訴他,這個宛姬與龐氏龔氏之間發生過一些不可告人之事,且觀她與普通的婢子不大相同,想必不像龔氏說的那般背景清白簡單。


    “既然費了心思,我怎麽好拒絕,那便留下好了。”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木宛童想賭一賭,她不甘心將自己和予南的命運一直交付在龔氏龐氏手裏,她迫切的需要一個靠山,借她一力。


    正院算是平城侯府最為重要之處,縱然多年未有人居住,還是灑掃的一塵不染。隻添置日常起居用品便可住人。


    木宛童沒什麽細軟,她摸了摸頸間貼身佩戴的玉髓,觸手溫潤滑暖,心裏安定幾分,便帶著著唯一珍重的東西跟著夏侯召走了。


    夜裏點了燈,夏侯召在燈下,拿了棉布細細的擦拭自己的佩劍。橙黃色的燭光衝淡了他的涼薄和銳利,添了幾分溫暖。


    方副將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怎麽跟夏侯召開口。


    夏侯召用劍鞘拍了拍他的腿“往一邊靠靠,擋光了……”


    方副將乖順的挪到了另一邊,終於做足了心理建設“將軍,屬下覺得,那個小娘們留不得。”


    “怎麽說?”夏侯召依舊語氣淡淡的,頭也不抬的擦拭著自己的劍,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今天下午,屬下特意去打探了她的底細,您瞧怎麽著?”方副將壓低了聲音,略帶神秘的掩麵朝夏侯召開口。


    夏侯召最膩煩別人跟他嘰嘰歪歪的沒個痛快話,刺啦一聲將劍懟回去“要說就說,不說就滾!”


    方副將麵上難掩失落,心裏暗暗抱怨,將軍真是好沒情趣!但還是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的開口。


    “想當年,廣平郡王木鹹,乃南齊赫赫有名的常勝將軍,一杆紅纓槍舞得生風。怎料天降不測,哎!竟慘遭奸臣陷害,一代英雄,落得個淒慘下場,無不教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方副將感情充沛,語調抑揚頓挫,講到情動之時,忍不住掩麵垂淚欲泣,還拿袖口沾了沾自己的眼角。這架勢,就連茶樓的說書先生都要甘拜下風。


    夏侯召臉色愈發陰沉,額上青筋跳的歡快。方副將是個說書的好人才,帶兵打仗真是屈才。


    “你挑重點!”但可惜他不愛聽書,脾氣也不好,當即抬了腿踢在方副將肉墩墩的屁股上。


    方副將護著屁股一個踉蹌“誒誒誒,我說,我說!廣平郡王被判謀逆,已經處死了,這小娘們是他閨女。


    她弟弟現在在那兩個老妖婆手裏,將軍,要我說,她估摸著就是那兩個老妖婆派來的細作,老妖婆拿了她弟弟來威脅她。不然怎麽說以前也是個大家閨秀,能這麽沒骨氣的過來給您當妾?”


    “不用你估摸,就是。”夏侯召開口。


    “那您還把她留在跟前兒,多滲人啊!要屬下說,就幹脆扔出去,一了百了。”方副將情真意切的開口,他是實打實為夏侯召好。


    他跟著夏侯召這麽多年,覺得對方是個十足的瘋子,不要命那種,好像生死在他眼裏都算不得什麽,脾氣又陰晴不定,嗜殺成性。做他的屬下,稍有不慎也許就命喪黃泉了。


    但夏侯召能讓他不受人輕賤,能讓他活的有尊嚴,讓他甘願把頭別在褲腰帶上跟他闖出一條路。


    “可她長得好看啊,我喜歡……”夏侯召一笑,低喃著開口,一口白牙在燭光下陰森森的。他原本就生的濃豔又涼薄冷戾,如今更如壁畫上奪人心魄的鬼魅。


    方副將渾身一個激靈,好看?是好看,他長了這麽大,再沒見過比那小娘們好看的,可讓夏侯召惦記上……


    把那個小娘們扔出去,對夏侯召好,對她也更好。但是既然夏侯召盯上她了,那她還是自求多福吧。


    方副將現在不替夏侯召擔心了,反倒開始擔心木宛童,哪天要是血濺於此,他絲毫不奇怪。


    夏侯召喜歡美的東西,將那些東西作為愛物,軍中人盡皆知,但他又會親手摧毀那些東西,這也是人盡皆知的。


    當初兩軍交戰,他得了對麵一對夜明珠,瑩瑩光輝,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他喜愛的日日不離身,後來有一日卻讓他親手毀了,他看著碎片笑了許久。


    諸如此類的事跡,不勝枚舉。


    所以私下就有人傳,夏侯召有病,腦袋不正常,哪有正常人會刻意破壞掉自己喜歡的東西?


    但好在夏侯召沒喜歡過什麽人,因此也就沒弄出過人命,眾人也就隨他去了。如今他明明白白說喜歡那個宛姬的樣貌,這……


    作者有話要說:  夏侯召:愛是摧毀和占有,有人反對嗎?


    方副將:沒……沒有……


    第六章


    方副將出門的時候看見了站在外頭,手裏捧著食盒的木宛童,一時不知該是憐憫還是憤恨,介於他心中尚存的一丁點良心,還是斟酌著開了口


    “你……小心些……”


    木宛童一愣,才神情恍惚的點了頭。她手裏捧得是剛做好的糖蒸酥酪。


    她想著夏侯召一直生活在北邊,想是與北邊人的習慣差不多,愛吃牛乳,所以做了來。她無論出於哪方麵的立場考慮,都應該主動示好。


    她尚且在閨閣中懵懂的時候,夏侯召就已經名揚天下,不過是噬殺成性的惡名。


    因他屠了北越一座城。


    父親教她,未知因果,不予評論。因此她不會過早的因市井傳言而給夏侯召蓋上惡人的章 。即便前幾日驚鴻一麵,夏侯召看起來的確不像是一個好相與的人……


    木宛童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抬手欲要敲門,心裏卻冷不丁冒出方副將猶豫的神色,還有他慢慢吞吞的叮囑,一下子脊梁上竄起冷汗。


    腦子裏又止不住翻湧起初見時,夏侯召冷戾的目光和身上的血腥氣,讓她越發打怵。


    她抬眸看了眼天色,天兒也晚了,要不明兒再來吧……


    這樣想著,她摟緊食盒轉身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侯召手支著下顎,目光一轉不轉的瞧著門外一道黑黝黝的纖長影子,猶猶豫豫半晌後,又飛快的跑走了,他一愣,繼而唇角堆出三分笑意,原本狠戾涼薄的鳳眼化了些冷意。


    小丫頭片子,白日裏還跟那兩個老妖婆寧死不屈的有骨氣,連個好臉色都不願意擺出來,到他這兒反倒慫了,怪有意思的。


    龐氏眼眶紅紅的倚靠在床邊,不住的拿帕子抹著眼淚,夏侯博站在她麵前手足無措的像個孩子。


    他揪了揪身上的衣角,打量了他母親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母親,這天也不早了,您早些睡,兒子明日再來與您請安。”說罷抬腿就忙不迭的要跑。


    “你給我站住!”龐氏平日裏都是以老好人的溫吞形象示眾,難得高聲說話。


    夏侯博一聽,渾身汗毛都炸開了,他母親是個什麽性子他最清楚不過。旁人都說平城侯夫人性子溫軟,善解人意,人也長得溫柔,實際上背地裏哪有他們說得那麽好,大多都是裝給外人看的。


    “博兒,就當母親求你的,你行行好,你能不能理解母親這一片苦心,母親都是為了你好。”龐氏泣不成聲的捶著胸口質問夏侯博。


    夏侯博一聽,濃黑的眉頭便像是打了結一樣糾纏在一起,他不用想都知道他母親想要說什麽,這些話來來回回聽了無數遍,早就聽煩了!他的母親永遠隻會說這些是對他好,從來不會問他想不想要!


    心裏越想著,就越是又一股火竄上來,愈演愈烈。他的眼眶變得通紅,裏麵溢滿了水光,忍不住壓抑的辯駁


    “母親,您一直說為我好,可是您想給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您到底懂不懂什麽是真正的為我好?我隻想做一個整日裏招貓逗狗無所事事的世家子弟,別的什麽都沒想過,兒子沒什麽遠大誌向!”


    龐氏滿臉不可置信,音量也跟著拔高“ 你是我的兒子,我怎麽會害你!平城侯這個位置多少人想要都要不來,你怎麽能……”


    夏侯博眼神倔強,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方才抬眸一字一句的認真與龐氏道“這個位置是他夏侯召的!不是我的!您為什麽非要盯著不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


    “啪!”


    龐氏情緒激動,忍不住抬手狠狠打了夏侯博一個巴掌,渾身顫抖“博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這個爵位是你父親的!什麽叫別人的東西,本來就該是你的!”


    夏侯博輕嘲一聲,摸了摸自己紅腫的臉頰,語氣平複了許多


    “夏侯召是父親原配夫人所生嫡長子,一出生就被冊立世子,我不過是繼室所生,自古繼室都要對原配的牌位執妾禮,說難聽了,我就是個妾生的!我拎得清自己的身份!按照尊卑長幼,這個爵位怎麽都輪不到我!您心裏不清楚嗎?”


    龐氏唇瓣動了動,想要反駁什麽,夏侯博又打斷她,繼續道


    “夏侯召就算我再不待見他,他也是我大哥,我還不至於做出兄弟鬩牆,罔顧人倫之事!我也希望您與我那個祖母,拎得清自己身份!何況……您覺得,夏侯召看起來像好惹的嗎?”


    說罷,他不待龐氏反駁,便甩袖離去。


    院子裏淒淒寒寒的,隻餘下天邊一輪清月懸在上頭,投下白森森的光,照得四方明亮。


    夏侯博仰頭看著天上那輪月亮,扯了扯嘴角,又恢複了平素裏玩世不恭的模樣,隻是垂在袖下的手還是微微發抖。


    他隻是平日裏不願意計較那麽多,又不是真傻。他是個遺腹子,生來就沒了父親,母親一個人把他拉扯長大,他隻想著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不想奢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


    龐氏呆呆的看著夏侯博摔門出去的背影,打夏侯博巴掌的那隻手還在微微顫抖,許久,她方才雙手捂麵,痛哭失聲。


    她難,她真的太難了!十五嫁為繼室,一手拉扯博兒長大,如今孩子大了,都不與她一條心了,誰能真正疼惜她?


    她隻是想要博兒出人頭地,不至於將來被人踩在腳下。


    博兒還是太小,不清楚權勢到底多重要,今後他就會感激自己了。


    龐氏這邊動靜鬧得太大,多多少少傳出些風聲,何況是一直盯著她的龔氏。


    她窩在榻上,手裏捏著佛珠,神態悠然,語氣卻帶著幾分輕蔑和滿意


    “夏侯博實在不爭氣,不過也是,他若是爭氣了,哪還有咱們娘倆什麽事兒。”


    夏侯鑾依舊是那副秦風明月的舒朗模樣,眉眼含笑,溫柔落拓,既不應和也不反對。加之天生一副溫潤的好皮囊,怨不得是所有鄴城姑娘的春閨夢裏人。


    龔氏依舊自顧自的得意,還不忘勸誡夏侯鑾“我的兒,你可要再加把勁兒,族中長老都對你十分滿意,你瞧瞧夏侯召今日那副輕狂的樣子,早晚惹怒了族中長老,把他從世子的位置上趕下來!無論是夏侯博還是夏侯召,都對你沒有威脅。”


    “母親放心,兒子定不會辜負母親一番心意。”夏侯鑾的聲音也如他這個人一般溫溫潤潤的,如玉如磬。


    “隻是你養的那些小蹄子,千萬管教好,你脾氣好,不拘束她們,平日裏怎麽鬧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如今關鍵時候,別讓她們出來拎不清攪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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