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臉上始終掛著怪異的表情，眯起一雙眼睛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沈家宥，像是要把人衣服剝掉看個透徹似的。
“我說沈大導演，你今天這是玩的哪一出？”
“帶組裏人來廟裏燒香。你剛剛過來的時候應該有看到那些粉絲和記者吧。”
顧楠擺擺手：“我說的不是那個，我說的是剛才那個孩子。怎麽回事兒，出國七年娃都抱上了？跟哪個洋妞生的？”
“你看那孩子的樣子，像是跟洋妞生的嗎？”
顧楠一愣，隨即又道：“那是跟哪個同胞生的？”
正巧有父母帶著孩子來玩水，蘇岑趕緊扯扯顧楠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這裏有記者，你也不想把人都招來吧。”
顧楠看了眼周圍的人，終於不再出聲。三個人很有默契地朝裏麵更深的地方走去。那裏風景更好，人也更為稀少。
等走到一片竹林邊時，顧楠環顧四周一圈，見再沒有旁人這才又開口道：“我怎麽都覺得不太對。”
沈家宥失笑道：“怎麽個不對法？”
“這孩子肯定跟你有關係。”
“憑什麽這麽說？”
憑什麽顧楠也說不清楚，就是一種女人的直覺罷了。那孩子看他的眼神和舉止動作，以及他說的那些話……
顧楠腦中閃過一道光：“對了，剛才他走之前說你是他什麽來著，我好像聽到說是我就……什麽我就，我就什麽？”
“我就是想問他要糖吃。”
蘇岑接了一句嘴，雙手擱在顧楠肩膀上，把她往旁邊的石椅跟前推，“你坐一會兒吧，別累著自己。我看那孩子就是看他長得人模狗樣挺有錢的樣子，估計想訛他幾粒糖吧。”
“是嗎，他看著像有糖的樣子？”
“他沒有可以買啊，他看起來挺像個有錢人嘛。”
顧楠愈發糾結了：“怎麽現在的小孩都這樣嗎？隨便見著個像樣點的人就拉人去買糖？”
“也不全是，偶爾有比較貪吃的才會吧。”
“那這父母是怎麽教的啊。”顧楠邊說邊搖頭，突然她情緒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行！”
蘇岑讓她嚇一跳：“什麽不行？“
“我得找我家老管談談，孩子的教育一定要抓緊，絕對不能讓他學壞了。他那破工作趕緊換了，天天上班哪有時間帶孩子。我得讓他找個清閑點的活兒。”
“你不是可以教他嗎？”
一直沒說話的沈家宥終於開口道：“她就是怕孩子交給她帶，最後會教得一塌糊塗。”
向來愛抬扛的顧楠這回終於沒再唱反調，反倒讚同地點點頭：“真的不能讓我帶，我自己都不知道會給帶成什麽樣。太恐怖了。”
說著又看看蘇岑：“要不你幫我帶吧。你人聰明三觀又正，應該沒問題。”
蘇岑連連擺手：“我可沒這本事，再說我也沒這時間。”
沈家宥過來衝顧楠一努嘴：“她再聰明三觀再正，這孩子也不是她生的。基因這個事兒改不了，你不如祈禱老天爺幫幫忙，讓他多像你家管陽一點，估計還能有救。”
顧楠覺得這話相當有道理，於是那天拉著蘇岑，走遍了法元寺的各個殿宇，見菩薩就拜，見功德箱就塞錢。因為懷孕不方便跪蒲團，她捐香油錢的時候便格外出手大方。
“反正孩子他爸掙的。我出力他出錢，我倆分工合作挺好的。”
蘇岑被她這可愛勁兒給逗笑了。
沈家宥沒陪著她們，見麵後聊了幾句便又去找了劇組的人，上了香之後一行人就去了齋堂吃午飯。
寺裏事先接了預定，將幾間包廂收拾出來，專門招待幾個主創及明星。其他人則都在大堂吃盒飯，跟一堆路人和粉絲湊一塊兒。
蘇岑和顧楠也在大堂裏坐著。顧楠吃飯的時候嘴也閑不住，一直在給蘇岑科普這個組裏的那些人。
“男主角陳鋒就不用說了，外形口碑都很好。至於女主角桑落心……嘖嘖嘖。”
蘇岑抬頭看她：“怎麽了？”
“不好說。我也不明白沈家宥怎麽就找她來演女主角。不是說她演技不好，就是這人口碑不太好，風評一直兩極分化。”
蘇岑本來對這種娛樂圈的八卦並不感興趣。可因為劇組前一陣兒發生了殺人事件，她這會兒倒是起了點好奇心。也想聽聽顧楠是怎麽說這些人的，說不定一句無心的話，就能對破案帶來極大的幫助。
“桑落心的風評不好嗎？”
“有人說好有人說不好，不過說她好的基本上都是粉絲。這年頭粉絲哪有說自家愛豆不好的，一個個那都是閉眼吹，彩虹屁說來就來，當不得準的。有時候看那些肉麻兮兮的話我都想笑，就跟有模板似的，誰家粉絲都說一樣的話，隻要把主角名字換一下就行了。”
蘇岑夾起自己碗裏的一塊藕盒放到顧楠碗裏，問道：“那不好的評論又是什麽？”
“那就多了，說她脾氣大愛耍大牌，出席活動總是遲到。當然說的最多的就是金/主爸爸什麽的。”
“這事兒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反正從來沒爆出來過什麽大人物。不過她要是安安心心跟一個大佬可能大家還不會說什麽，關鍵是很多人說她整天換人，今天陪這個明天陪那個，有時候還幾個一起上。當然，這些都是網上的黑粉說的，也不見得是真的。黑粉嘛你也知道，什麽話都是張口就來，想怎麽說就怎麽說的。”
一頓飯二十分鍾，蘇岑聽顧楠科普了二十分鍾的娛樂圈秘聞。不僅說桑落心，也說劇組裏其他的男女明星。蘇岑簡直驚歎於她豐富的知識麵。
“你念書的時候要是有這記憶力就好了，肯定會考個更好的學校。”
顧楠哈哈一笑：“我這腦子記八卦可以，記什麽sincos之類的東西就不行了。”
兩人吃完午飯後就離開了法元寺。顧楠孕早期人容易犯困，蘇岑便直接送她回了家。然後她再坐車回家，在家繼續忙手頭的一些工作。
一忙起來就忘了時間，等她回過神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夕陽西下的時候，外頭的天色火紅一片，看起來頗為壯觀，也讓人無意識地萌發了一絲落寞的感覺。
她就這麽站在玻璃前，看著底下不遠處馬路上來回的汽車，以及城市漸次亮起的霓虹。
沈家宥劇組的案件一直沒有進展，這就像一塊石頭，總是壓在她的心上挪不開。
她又想起今天在寺裏撞見的那個男孩子，心裏愈發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顧楠到底單純，三言兩語就被糊弄了過去。可她心裏清楚，那孩子跟沈家宥……
正想著這事兒手機響了，沈家宥打來電話問她在不在家。
“我在家。你要過來嗎，劇組不開工？”
“今天主要就是上香，還有一些記者采訪。現在事情都忙完了，找人陪我吃頓飯。”
蘇岑正好想到那個孩子的事情，她也想跟沈家宥談談，於是便道：“那好，正巧我也沒吃，索性叫外賣吧。還叫上次那家？”
“不用，我來叫就行，換點花樣。”
沈家宥說完掛了電話點外賣。蘇岑便轉身收拾家裏，將餐桌上擺著的東西都收回了房裏。
沈家宥來得很快，進門沒多久後，點的外賣也都送到了。兩人就像上次那樣開始擺桌吃飯。
蘇岑將米飯蓋子打開，拿飯勺將飯舀進碗裏，一邊舀一邊道：“今天那個孩子，是管你叫舅舅吧。”
沈家宥聽到這話眉毛都沒動一下，爽快地點頭承認：“是。”
“那是你表姐家的孩子？”
“沒有，我表姐家生的是女兒。”
“那是表妹？”
“不是表妹，”沈家宥說著抬起頭，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蘇岑，“是妹妹。應該說，算是妹妹吧。”
蘇岑聽到這話大吃一驚，心裏那點小小的懷疑瞬間變為了現實。
她再次開口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微微顫抖：“難道說，那孩子是……沈沁的？”
第63章 護身符
翡翠豪庭的某戶三居室裏，沈沁正在衝孩子發脾氣。
客廳落地空調的角落裏，一個男孩子緊緊地抓著陽台玻璃前的窗簾，整個人瑟瑟發抖。
沈沁將包往沙發裏一扔，伸出染了紅色指甲油的食指，中氣十足地怒吼道：“徐成浩，你給我滾過來！”
孩子嚇得一哆嗦，抖得愈發厲害了。眼淚一個勁兒地從眼眶裏流出來，很快就鋪滿了整張臉。他囁嚅著嘴唇，小聲地求饒：“對不起媽媽，我錯了。”
“你不出來是嗎？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沈沁二話不說，隨手抄起沙發裏的靠墊就往孩子身上扔，很快靠墊扔完了，她又盯上了茶幾上的水果。
蘋果橙子，一把櫻桃混合著幾粒堅果，劈頭蓋臉朝孩子身上砸去。空調邊的小角落隻能站下一個人，根本沒有空間再往裏躲。可憐的小男孩隻能不停地閃動身體，可還是躲不開所有的攻擊。
他哭得越來越大聲，不住地大喊“媽媽我錯了”，可是沈沁依舊沒有停手。孩子的哭喊聲似乎更加刺激了她的神經，令她想到了許多不愉快的往事。
幽暗的出租屋裏，她瘦小的身體縮在角落裏，卻怎麽也躲不開亂七八糟的東西向她飛來。衣服拖鞋水杯，甚至還有菜刀。
有時候鄺明依甚至會用煙頭燙她的身體，疼得她一想起來就渾身打顫。
那種黑暗的日子她過了很多年，哪怕一直到現在，記憶就像刺青，依舊深深地刻在骨血裏。
遭受過童年暴力陰影的她，如今也用一樣的方法來對待自己的孩子。她扔了半天東西覺得不解氣，扭頭看到玻璃陳列櫃裏的煙灰缸，二話不說衝過去抄起來就要扔。
一直在旁邊躲避戰火的阿姨終於忍不住，衝上去死死摁住她的手：“沈小姐，不行啊，這個真的不行啊。鬧大了萬一警察上門……”
“那又怎麽樣，我自己的兒子想打就打。阿姨你放開我！”
阿姨常年幹家務，力氣比沈沁大得多。這會兒她說什麽也不鬆手，甚至用力奪下了那個煙灰缸。
“沈小姐，你就算不為孩子想，也得為自己想想啊。要是警察來調查，查出孩子的父母是誰，那要怎麽辦？”
聽到這番話，一直處於情緒暴走邊緣的沈沁像是被電擊似的，身體一下子就頓住了。然後她逐漸冷靜下來，氣息也和緩了許多。
但她看向孩子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怨恨的目光。
“你再敢亂跑試試，徐成浩我告訴你，再有下次我不會放過你。”
孩子已經嚇得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隻能一個勁兒地點頭。阿姨看了有點心疼，趕緊衝他使了個眼色：“浩浩趕緊回房寫作業，一會兒該睡覺了。”
等孩子進了房後，阿姨才開始收拾淩亂得不成樣子的客廳。她一邊撿地上的櫻桃一邊勸沈沁：“孩子還小，偶爾玩心重也是有的。你總是不讓他出門……”
“我不讓他出門是為他好。你怎麽能偷偷帶他出去！說來說去，這件事兒還是得怪你。”
“我能有什麽辦法。孩子天天纏著我要出門，他也無聊啊，周一到周五得待在學校，隻有周末能回家你還不讓他出門。他說我想去公園，我想公園人太多沒敢帶他去，就去附近的廟裏走走。沒想到今天廟裏也這麽多人，說是什麽劇組過來燒香。我本來還想帶他去看大明星，結果他隨便亂跑，後來就抱住了沈先生的大腿。”
這就是讓沈沁大發雷霆的主要原因。
她心情煩躁地看阿姨一眼，趁對方不注意的時候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阿姨知道她的底細和孩子的來路，就憑她今天隨便帶浩浩出門，就得被炒魷魚。
“我說沈大導演，你今天這是玩的哪一出？”
“帶組裏人來廟裏燒香。你剛剛過來的時候應該有看到那些粉絲和記者吧。”
顧楠擺擺手：“我說的不是那個，我說的是剛才那個孩子。怎麽回事兒，出國七年娃都抱上了？跟哪個洋妞生的？”
“你看那孩子的樣子，像是跟洋妞生的嗎？”
顧楠一愣，隨即又道：“那是跟哪個同胞生的？”
正巧有父母帶著孩子來玩水，蘇岑趕緊扯扯顧楠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這裏有記者，你也不想把人都招來吧。”
顧楠看了眼周圍的人，終於不再出聲。三個人很有默契地朝裏麵更深的地方走去。那裏風景更好，人也更為稀少。
等走到一片竹林邊時，顧楠環顧四周一圈，見再沒有旁人這才又開口道：“我怎麽都覺得不太對。”
沈家宥失笑道：“怎麽個不對法？”
“這孩子肯定跟你有關係。”
“憑什麽這麽說？”
憑什麽顧楠也說不清楚，就是一種女人的直覺罷了。那孩子看他的眼神和舉止動作，以及他說的那些話……
顧楠腦中閃過一道光：“對了，剛才他走之前說你是他什麽來著，我好像聽到說是我就……什麽我就，我就什麽？”
“我就是想問他要糖吃。”
蘇岑接了一句嘴，雙手擱在顧楠肩膀上，把她往旁邊的石椅跟前推，“你坐一會兒吧，別累著自己。我看那孩子就是看他長得人模狗樣挺有錢的樣子，估計想訛他幾粒糖吧。”
“是嗎，他看著像有糖的樣子？”
“他沒有可以買啊，他看起來挺像個有錢人嘛。”
顧楠愈發糾結了：“怎麽現在的小孩都這樣嗎？隨便見著個像樣點的人就拉人去買糖？”
“也不全是，偶爾有比較貪吃的才會吧。”
“那這父母是怎麽教的啊。”顧楠邊說邊搖頭，突然她情緒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行！”
蘇岑讓她嚇一跳：“什麽不行？“
“我得找我家老管談談，孩子的教育一定要抓緊，絕對不能讓他學壞了。他那破工作趕緊換了，天天上班哪有時間帶孩子。我得讓他找個清閑點的活兒。”
“你不是可以教他嗎？”
一直沒說話的沈家宥終於開口道：“她就是怕孩子交給她帶，最後會教得一塌糊塗。”
向來愛抬扛的顧楠這回終於沒再唱反調，反倒讚同地點點頭：“真的不能讓我帶，我自己都不知道會給帶成什麽樣。太恐怖了。”
說著又看看蘇岑：“要不你幫我帶吧。你人聰明三觀又正，應該沒問題。”
蘇岑連連擺手：“我可沒這本事，再說我也沒這時間。”
沈家宥過來衝顧楠一努嘴：“她再聰明三觀再正，這孩子也不是她生的。基因這個事兒改不了，你不如祈禱老天爺幫幫忙，讓他多像你家管陽一點，估計還能有救。”
顧楠覺得這話相當有道理，於是那天拉著蘇岑，走遍了法元寺的各個殿宇，見菩薩就拜，見功德箱就塞錢。因為懷孕不方便跪蒲團，她捐香油錢的時候便格外出手大方。
“反正孩子他爸掙的。我出力他出錢，我倆分工合作挺好的。”
蘇岑被她這可愛勁兒給逗笑了。
沈家宥沒陪著她們，見麵後聊了幾句便又去找了劇組的人，上了香之後一行人就去了齋堂吃午飯。
寺裏事先接了預定，將幾間包廂收拾出來，專門招待幾個主創及明星。其他人則都在大堂吃盒飯，跟一堆路人和粉絲湊一塊兒。
蘇岑和顧楠也在大堂裏坐著。顧楠吃飯的時候嘴也閑不住，一直在給蘇岑科普這個組裏的那些人。
“男主角陳鋒就不用說了，外形口碑都很好。至於女主角桑落心……嘖嘖嘖。”
蘇岑抬頭看她：“怎麽了？”
“不好說。我也不明白沈家宥怎麽就找她來演女主角。不是說她演技不好，就是這人口碑不太好，風評一直兩極分化。”
蘇岑本來對這種娛樂圈的八卦並不感興趣。可因為劇組前一陣兒發生了殺人事件，她這會兒倒是起了點好奇心。也想聽聽顧楠是怎麽說這些人的，說不定一句無心的話，就能對破案帶來極大的幫助。
“桑落心的風評不好嗎？”
“有人說好有人說不好，不過說她好的基本上都是粉絲。這年頭粉絲哪有說自家愛豆不好的，一個個那都是閉眼吹，彩虹屁說來就來，當不得準的。有時候看那些肉麻兮兮的話我都想笑，就跟有模板似的，誰家粉絲都說一樣的話，隻要把主角名字換一下就行了。”
蘇岑夾起自己碗裏的一塊藕盒放到顧楠碗裏，問道：“那不好的評論又是什麽？”
“那就多了，說她脾氣大愛耍大牌，出席活動總是遲到。當然說的最多的就是金/主爸爸什麽的。”
“這事兒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反正從來沒爆出來過什麽大人物。不過她要是安安心心跟一個大佬可能大家還不會說什麽，關鍵是很多人說她整天換人，今天陪這個明天陪那個，有時候還幾個一起上。當然，這些都是網上的黑粉說的，也不見得是真的。黑粉嘛你也知道，什麽話都是張口就來，想怎麽說就怎麽說的。”
一頓飯二十分鍾，蘇岑聽顧楠科普了二十分鍾的娛樂圈秘聞。不僅說桑落心，也說劇組裏其他的男女明星。蘇岑簡直驚歎於她豐富的知識麵。
“你念書的時候要是有這記憶力就好了，肯定會考個更好的學校。”
顧楠哈哈一笑：“我這腦子記八卦可以，記什麽sincos之類的東西就不行了。”
兩人吃完午飯後就離開了法元寺。顧楠孕早期人容易犯困，蘇岑便直接送她回了家。然後她再坐車回家，在家繼續忙手頭的一些工作。
一忙起來就忘了時間，等她回過神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夕陽西下的時候，外頭的天色火紅一片，看起來頗為壯觀，也讓人無意識地萌發了一絲落寞的感覺。
她就這麽站在玻璃前，看著底下不遠處馬路上來回的汽車，以及城市漸次亮起的霓虹。
沈家宥劇組的案件一直沒有進展，這就像一塊石頭，總是壓在她的心上挪不開。
她又想起今天在寺裏撞見的那個男孩子，心裏愈發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顧楠到底單純，三言兩語就被糊弄了過去。可她心裏清楚，那孩子跟沈家宥……
正想著這事兒手機響了，沈家宥打來電話問她在不在家。
“我在家。你要過來嗎，劇組不開工？”
“今天主要就是上香，還有一些記者采訪。現在事情都忙完了，找人陪我吃頓飯。”
蘇岑正好想到那個孩子的事情，她也想跟沈家宥談談，於是便道：“那好，正巧我也沒吃，索性叫外賣吧。還叫上次那家？”
“不用，我來叫就行，換點花樣。”
沈家宥說完掛了電話點外賣。蘇岑便轉身收拾家裏，將餐桌上擺著的東西都收回了房裏。
沈家宥來得很快，進門沒多久後，點的外賣也都送到了。兩人就像上次那樣開始擺桌吃飯。
蘇岑將米飯蓋子打開，拿飯勺將飯舀進碗裏，一邊舀一邊道：“今天那個孩子，是管你叫舅舅吧。”
沈家宥聽到這話眉毛都沒動一下，爽快地點頭承認：“是。”
“那是你表姐家的孩子？”
“沒有，我表姐家生的是女兒。”
“那是表妹？”
“不是表妹，”沈家宥說著抬起頭，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蘇岑，“是妹妹。應該說，算是妹妹吧。”
蘇岑聽到這話大吃一驚，心裏那點小小的懷疑瞬間變為了現實。
她再次開口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微微顫抖：“難道說，那孩子是……沈沁的？”
第63章 護身符
翡翠豪庭的某戶三居室裏，沈沁正在衝孩子發脾氣。
客廳落地空調的角落裏，一個男孩子緊緊地抓著陽台玻璃前的窗簾，整個人瑟瑟發抖。
沈沁將包往沙發裏一扔，伸出染了紅色指甲油的食指，中氣十足地怒吼道：“徐成浩，你給我滾過來！”
孩子嚇得一哆嗦，抖得愈發厲害了。眼淚一個勁兒地從眼眶裏流出來，很快就鋪滿了整張臉。他囁嚅著嘴唇，小聲地求饒：“對不起媽媽，我錯了。”
“你不出來是嗎？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沈沁二話不說，隨手抄起沙發裏的靠墊就往孩子身上扔，很快靠墊扔完了，她又盯上了茶幾上的水果。
蘋果橙子，一把櫻桃混合著幾粒堅果，劈頭蓋臉朝孩子身上砸去。空調邊的小角落隻能站下一個人，根本沒有空間再往裏躲。可憐的小男孩隻能不停地閃動身體，可還是躲不開所有的攻擊。
他哭得越來越大聲，不住地大喊“媽媽我錯了”，可是沈沁依舊沒有停手。孩子的哭喊聲似乎更加刺激了她的神經，令她想到了許多不愉快的往事。
幽暗的出租屋裏，她瘦小的身體縮在角落裏，卻怎麽也躲不開亂七八糟的東西向她飛來。衣服拖鞋水杯，甚至還有菜刀。
有時候鄺明依甚至會用煙頭燙她的身體，疼得她一想起來就渾身打顫。
那種黑暗的日子她過了很多年，哪怕一直到現在，記憶就像刺青，依舊深深地刻在骨血裏。
遭受過童年暴力陰影的她，如今也用一樣的方法來對待自己的孩子。她扔了半天東西覺得不解氣，扭頭看到玻璃陳列櫃裏的煙灰缸，二話不說衝過去抄起來就要扔。
一直在旁邊躲避戰火的阿姨終於忍不住，衝上去死死摁住她的手：“沈小姐，不行啊，這個真的不行啊。鬧大了萬一警察上門……”
“那又怎麽樣，我自己的兒子想打就打。阿姨你放開我！”
阿姨常年幹家務，力氣比沈沁大得多。這會兒她說什麽也不鬆手，甚至用力奪下了那個煙灰缸。
“沈小姐，你就算不為孩子想，也得為自己想想啊。要是警察來調查，查出孩子的父母是誰，那要怎麽辦？”
聽到這番話，一直處於情緒暴走邊緣的沈沁像是被電擊似的，身體一下子就頓住了。然後她逐漸冷靜下來，氣息也和緩了許多。
但她看向孩子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怨恨的目光。
“你再敢亂跑試試，徐成浩我告訴你，再有下次我不會放過你。”
孩子已經嚇得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隻能一個勁兒地點頭。阿姨看了有點心疼，趕緊衝他使了個眼色：“浩浩趕緊回房寫作業，一會兒該睡覺了。”
等孩子進了房後，阿姨才開始收拾淩亂得不成樣子的客廳。她一邊撿地上的櫻桃一邊勸沈沁：“孩子還小，偶爾玩心重也是有的。你總是不讓他出門……”
“我不讓他出門是為他好。你怎麽能偷偷帶他出去！說來說去，這件事兒還是得怪你。”
“我能有什麽辦法。孩子天天纏著我要出門，他也無聊啊，周一到周五得待在學校，隻有周末能回家你還不讓他出門。他說我想去公園，我想公園人太多沒敢帶他去，就去附近的廟裏走走。沒想到今天廟裏也這麽多人，說是什麽劇組過來燒香。我本來還想帶他去看大明星，結果他隨便亂跑，後來就抱住了沈先生的大腿。”
這就是讓沈沁大發雷霆的主要原因。
她心情煩躁地看阿姨一眼，趁對方不注意的時候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阿姨知道她的底細和孩子的來路，就憑她今天隨便帶浩浩出門，就得被炒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