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有點按捺不住,坐起身就想給對方打電話。一眼瞥見右上角的時間發現才六點多,這才作罷。


    一整個早上她一個人在家,總覺得有點渾渾噩噩。


    好容易熬到了中午,蘇岑估摸著沈家宥肯定睡醒了,終於忍不住給對方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幾聲才被人接起,男人的聲音嘶啞疲憊,帶著幾分睡意。


    “還沒醒?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有事兒嗎?”


    蘇岑一晚上的不安像是突然變成了現實。沈家宥的話談不上多冷淡,可總讓她渾身發毛,像是一股無形的壓力透過電波,直撞她心門。


    “我就想問問昨晚給你發的信息看了嗎?關於誌願的事兒。”


    “看了。”


    “那你……”


    “沒睡醒,等我睡醒了再回複你。”


    蘇岑聽得出他不想多說話,剛嗯了一聲準備掛電話,就聽對方又道:“這樣,晚上見麵吧。”


    “好,在哪兒?”


    “上次去的那家餐廳,你喜歡的火鍋店。”


    “知道了。”


    蘇岑掛了電話坐在那裏發了半天的呆,然後才想起來一件事兒,她都沒問他幾點見麵。


    對方的情緒徹底影響了她,讓她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傻瓜。原來省狀元談起戀愛來,也是這麽的笨拙而愚蠢。


    沈家宥聽著手機裏對方掛斷電話的聲音,同時掐滅了手裏的煙。


    他確實困了,一晚上沒睡覺,這會兒眼皮子直打架。可屋子裏太亂,他懶得在這裏睡,便起身走出房間叫來了周嬸幫他打掃,自己則去了一樓的客房休息。


    周嬸空著手進了房間,沒兩秒就被煙味嗆得跑了出來,趕緊去搬來吸塵器拖把之類的東西,甚至還找出了一瓶空氣清新劑。


    少爺到底抽了多少煙,這是要把房子點著的節奏嗎?看著那滿地的煙灰和煙蒂,周嬸一臉茫然的表情。


    前一陣少爺心情不是還可以嗎?雖然太太走了,但作為繼子少爺還算沉著冷靜,比起沈沁每天裝模作樣的滴幾滴眼淚,沈家宥反而更讓人覺得有人情味。


    今天這是怎麽了,看他剛才離開時眉頭緊皺的樣子,是遇到什麽比太太被害更讓人煩心的事情了嗎?


    周嬸帶著一肚子的疑問打開了吸塵器。


    沈家宥進了客房後倒頭就睡,一覺睡到了快六點。他也不著急,先進浴室衝了個澡,又換了一身衣服。然後他摸了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子,把拿出來的剃須刀重新放了回去。


    懶得刮。


    這之後他跨上摩托車,直奔火鍋店。


    他不知道他到的時候,蘇岑已經在那裏等了好幾個小時。


    直覺告訴她這頓飯很重要,所以早早的不到五點就出了門。然後一個人在火鍋店裏找了最靠門的一張桌子,要了杯水安靜地坐著。


    期間店員幾次過來詢問她是否要點菜,都被她給拒絕了。她就這麽一直等著沈家宥,甚至有點盼著他不要來。


    不知為什麽,總覺得他來了,自己反而會更難過。


    但麵總是要見的。沈家宥來的時候形色匆匆,坐下後也不多說什麽,隻是叫來了服務生點菜。蘇岑也不追問他今早的事情,隻盯著麵前那一鍋紅油湯發呆。她這會兒腦子空空的,什麽都想不出來。


    這種感覺有點可笑。


    就像顧楠常跟她說的那樣:“我一拿到試卷,一看到上麵的題目整個人就懵了。”


    蘇岑感覺現在自己麵前也擺著那樣一張試卷,這張叫感情的試卷,比她以往做過的任何一張高考模擬卷都難。


    火鍋明明要的是辣鍋,蘇岑卻吃得寡淡無味。一桌子的菜幾乎沒怎麽動,兩個人誰也沒說什麽,最後去結賬的時候沈家宥正要掏錢包,蘇岑卻趕在他前麵付了賬。


    “這頓我請。”


    她把幾張一百遞到了收銀員手裏,回頭看向對方的時候,聲音平淡得很不真實。


    沈家宥眼神一黯,卻隻沉默地點點頭。


    吃過飯兩人走出餐廳,誰也沒提回家的事兒,就這麽沿著馬路一直走。一路走到了附近的公園。


    以往走這條路的時候,沈家宥不是拉著蘇岑的手,就是直接摟著她的肩。高興的時候還會不顧旁人的眼光,直接吻她的額頭。


    但今天兩個人誰也沒碰對方,甚至連話都沒說一句。


    一直到進了公園的側門。


    黃昏時分天還沒完全黑透,每晚來這裏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卻已經整裝待發,音樂放得震天響,隨著節奏的起伏,每個人扭動著身體,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蘇岑上回來這裏的時候覺得那音樂聲有點吵,今天卻感覺它十分親切。有了這轟隆隆的聲音,她和沈家宥之間似乎也沒那麽尷尬了。


    兩人繞著跳舞的人群走了一圈,走到一棵大樹邊時,沈家宥很自然地從口袋裏摸出了煙和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根。


    煙霧繚繞,有些話似乎也更好開口了。


    他盯著蘇岑的眼睛看了片刻,正要說話對方倒先問了一句:“不是戒了嗎?”


    “複/吸了。”


    “看來有些東西也沒那麽容易戒掉。”


    沈家宥心念一動,突然就很想抱抱蘇岑。可他忍住了,隻靠在樹上又狠狠抽了兩口,這才狠下心道:“我後天的飛機飛美國。”


    聽到這話的蘇岑突然大大鬆了口氣。從昨晚到剛才,她的心一直吊著。這會兒終於可以放回原位了。


    原本也是不屬於她的人,這麽放手似乎也不錯。


    她甚至沒有追問原因,隻是問:“去學什麽?”


    “還沒定,先去待一陣兒再說。”


    “挺好,我記得你英語還不錯,高考幾門成績裏也是英語考得最好吧。”


    沈家宥覺得自己就像個渾蛋,這麽欺負一個對自己好的女生。偏偏木以成舟,什麽也改變不了。


    手裏的煙很快就沒了,他又拿出一根準備點上。打火機的火苗剛冒出來,蘇岑突然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往自己跟前拽。


    沈家宥被她突然的舉動搞得一愣,下意識抬手怕打火機的火苗燒著對方的頭發。就在他關火想扔掉火機的時候,蘇岑不由分說便吻住了他的唇。


    少女的吻技並不出色,因為羞澀的緣故更顯稚嫩。可她吻得很認真,也很用心,是完全不同於以往他主動出擊時的那種感覺。


    沈家宥完全愣住了,甚至忘了要回應對方,隻等著蘇岑將他放開,兩人重新回到方才的距離。


    蘇岑用力喘了兩口氣,等著臉上的紅暈褪去幾分,這才冷靜地開口道:“你以前說過的,希望我主動一回。以後說不定見不著了,所以今天先把這個完成再說。”


    沈家宥失笑了片刻,衝對方豎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省狀元,做事情永遠這麽條理分明。”


    “你也不差,很沉得住氣。”


    沈家宥知道她指的是去美國這件事兒。可他沒法兒跟她解釋,他要怎麽說?昨晚見了蘇易桐之後臨時下的決定,他甚至根本沒跟他爸談,自己就買好了機票。


    長痛不如短痛。


    當年蘇岑可以分得那麽幹脆,他如今也沒必要走得那麽膩膩歪歪。


    他總不至於還不如一個女生來得堅強。


    隻是手裏那根煙到底是沒再點燃。沈家宥就這麽靠在樹上,看著蘇岑轉身離開。腦海裏還回響著她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這一回,可不是我提的分手。”


    作者有話要說:呃,發波紅包吧。


    沈家宥:你丫現在估計就是發金磚也沒用了。


    作者:不會啊,其實你倆明天就又見上了,還跳過了未成年和學生時代,直接進入成年模式。然後結婚生子走向人生巔峰,多好啊。


    沈家有:好個屁,老子無端端就被發配去了美國。


    作者:就當為愛走天涯嘛。加油宥哥,比心。


    沈家宥:我要蘇岑。


    作者:明天就見了嘛……見了嘛……了嘛……嘛。


    第51章 重逢


    “所以後來你倆真分了?”


    蘇岑拿起一張照片,眯著眼睛端詳了片刻,才象征性地點點頭。


    顧楠對她這樣的敷衍十分不滿,一把奪過那張照片,一邊抖著一邊瞪眼:“你就這麽同意了?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


    “那就是沈家宥那渾蛋有病。”


    顧楠罵了一句後,在蘇岑的小客廳裏來回地踱起步來,那張臉看起來比正主兒還生氣。她一手抱胸一手托腮,那張單薄的照片就這麽貼在她的下巴下麵,隨著她說話時噴出的氣息輕輕地晃動。


    “還真沒看出來,這小子居然是個負心漢。追你的時候那叫一個一往情深,我還以為他能為你去死呢。結果說翻臉就翻臉。不是,他到底為什麽呀?”


    蘇岑一臉無奈,笑著攤手:“我也不知道。這問題你問過多少遍了,沒有一千也有五百,放過我吧。快把照片還我。”


    “照片照片,整天就知道工作……”


    顧楠不屑地瞟了一眼手裏的照片,嚇得臉色一變,跟被燙著了似的,立馬就把那東西扔還到了蘇岑懷裏。


    “你怎麽看這麽惡心的東西!”


    “這叫巨人觀,是一種屍體現象,由細菌引起,沒什麽惡心的。”


    顧楠糾結地別過頭去,一臉痛苦的表情:“我說姐姐,你好端端的為什麽非要學法醫這種東西?你當年那成績學什麽不行,國內外名校任你挑,你學個金融精算什麽的不好嗎?”


    “我覺得法醫學挺有意思的。”


    這是實話。雖然她初學法醫並不是因為喜歡,那會兒出了那樣的事情,她突然覺得自己沒辦法安心地去學別的東西。


    那個人雖然沒怎麽養過她,可畢竟生了她。她死了七年,凶手至今沒有抓到。冥冥之中蘇岑總覺得自己應該為她做點什麽。


    哪怕她一個人的力量十分弱小。


    後來上了學,苦讀了幾年後想法慢慢有了轉變。不再隻是為了某個人某件事兒,她開始真心喜歡上這個專業。


    有時候跟屍體打交道,比跟活人更讓她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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