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被她一陣風似的唬的一跳,惱道:“作死的,又嚇我一跳,你幹什麽去!”


    襲人未等她話落,早不見了,朱繡聽著腳步方向,知她是往王夫人那去了,方放下心來。


    琥珀指著她的鼻子,氣的臉都鼓起來了:“今兒白天你嚇我一回,晚上她又來!她襲人不是向來穩重嗎,怎麽也像忘八肚子上插雞毛,龜心似箭起來,也不知道弄的什麽鬼?”


    說罷到底怕是賈寶玉那邊出了事情,拉著朱繡去看,就見好幾個丫頭守著,睡著正香呢。


    襲人隻比下鑰的婆子早一步,見是她,那婆子滿臉堆笑。襲人就道:“寶二爺玉上的絛子舊了,太太那裏有前兒才做好的,我趁他睡著去取來,明兒好帶。”


    那婆子忙請她過去,到正房,王夫人也要歇息了,聽她過來,吃一大驚,忙叫進來:“你怎的這時候來,可是寶玉有什麽事情?”


    襲人笑道:“好叫太太知道,原是來取才做的絛子的,打發二爺睡了,我才想起來,忙著過來了。”


    王夫人生疑,那玉上的絛子才換沒多久,怎的又著急忙慌的要換呢,打發彩雲去取。


    襲人見房內無人,撲通一聲跪下,道:“太太容稟,實在有件事,我怕勸不住二爺,鬧出來不光太太、二爺,連帶親戚臉上都不好看!”


    王夫人一聞此言,竟連思索都沒有,一把拉住她就道:“寶玉難道和哪個丫頭作怪了不成?”


    襲人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意思,由不得臉紅了起來,連忙回道:“二爺不是那不尊重的人,太太多慮。”


    王夫人鬆一口氣,道:“你隻管說給我聽。”


    第31章 功德


    襲人聽說, 心下一定,便道:“二爺回去念叨著要送林姑娘表字……”


    王夫人擰起眉頭,一時沒反應過來。王家不比賈家,雖都是以軍功晉身的人家, 可賈家早已向讀書習文上靠攏, 王家仍舊是武館家的那一套, 因此對女孩的教導就難免粗陋些。王家的女兒, 從王夫人起,到薛姨媽,再到鳳姐, 都是肚子裏沒多少墨水的。


    聽聞說的是這個, 王夫人頗不以為然:“興許是他又讀了什麽書, 小孩子家的玩意兒罷了, 過兩日就丟到腦後去了。”寶玉慣愛胡鬧, 前兩年還給他自己取過一個別號叫什麽“絳洞花主”, 非讓姊妹都稱呼他的別號…


    “我原也沒在意, 隻是忽想起來這表字與別個有些不同, 爺兒們暫且不說,這些姑娘們, 還有個‘許嫁時取字’的說法……二爺的性情, 太太是最知道的。他本無心的, 隻是叫有心人聽見了, 那起小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捉住了渾說,反說壞了。再有哪個碎嘴給老爺知道……”襲人忙把自己想了一路的話說出來。


    王夫人聽了這話, 猛然一驚,這才想起這一茬, 忙道:“你今兒這一番話提醒了我,難為你有這個見識。”當日賈敏新嫁,回門時不還和老太太嘀咕林姑爺給她取字的事情,那樣子能酸倒別人的大牙。


    襲人仍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到彩雲回來,才收起來。


    王夫人想了一想,便道:“罷了,你且去罷,我自有道理。”


    襲人答應著,接過絛子,方要走時,王夫人又叫:“站著,我白囑咐一句:你是個細心周到的,隻好生替我看護著寶玉,寶玉好了,老太太和我才喜歡。”又叫彩雲賞給她兩串錢,叫婆子好生送她回去。


    襲人出了榮禧堂,心才怦怦的跳的厲害起來。她知道,自這會起,太太眼裏才算有她這號人。


    等回去上院,早已鴉雀不聞,寶玉屋裏,上夜的丫頭瞌睡的東倒西歪。隻小榻上晴雯覺輕,聽到聲響,睜眼不耐道:“半夜三更的,折騰些什麽,還叫不叫人安生一會了!”


    襲人笑笑,並不計較,反倒說:“姑娘睡吧,有我守著。”說罷,一徑去看寶玉睡得可安穩,又給他塞被角。


    晴雯聽這話,心裏堵了一堵。今夜本就該她值守,偏她不知作什麽不見了好一會,才回來又充起勤懇的款兒來了。夜深人靜到底不敢多說,恐驚擾了寶玉,晴雯氣的發悶,翻來覆去好一會,才勉強睡著了。


    後院裏朱繡也睜著眼睡不著,今天這一日經的事情忒多,腦袋裏雖然滴滴滴個不停,朱繡當時沒發現翠華囊有變化,才暫時丟開沒理會。直到回自己房來,安心細看,才驚覺腦子裏的係統它了不得了。


    “檢測到功德,係統最終升級”、“升級能量不足,回收強化功能、鑒別功能……”、“升級完成。提示:功德獲取困難,效用無窮,請自行摸索”。


    朱繡心裏直咒罵,這是什麽升級!好一會,先勉強自己平靜下來。


    朱繡一細想,忽覺得自己忒貪心了些,上輩子和這輩子遇見賈寶玉之前,腦袋裏這個玩意不就是個擺設嗎。係統雖然回收了那些功能,可自己仍然耳聰目明遠勝旁人,最有用的翠華囊也依舊好好掛在脖子上;況且這個時代,她在內宅,那些功能說實話都不大能用上,便是少些便利,已經學到手的又沒忘記,難道靠自己就不能彌補嗎?


    後宅的伎倆,大多還落在人心上。使得那些手段,也少有真刀真槍下藥暗害的,再說就算是下藥,醫藥不正是自己的老本行麽,也看得出來。


    朱繡這一反思,倒覺著失去的那些功能也沒什麽。這時候有了心思細思這“功德”,佛家有修功德一說,說白了就是善事善舉,可又說獲取困難,能叫係統提醒,可想而知絕不是一般二般的小事能得著的。


    她忽然想起來,這些變化都是從她見到林黛玉的時候發生的,這是說黛玉本身有功德呢,還是說能從她身上獲得功德呢?想著黛玉,自然就想起來那什麽僧道、警幻之流,靈光一閃,莫非那真不是什麽正經神仙?


    想到這一層,朱繡心裏越發覺得對:本來麽,係統原先那些功能雖然也奇異,但遠到不了這玄之又玄的層麵;金陵十二釵,她也見得不少了,可都沒讓係統變化,到了黛玉,忽喇巴的就出來這個——朱繡看書的時候,就覺得絳珠被坑的巨慘:一株靈河旁的仙草,莫名其妙的被澆水,欠下灌溉恩德;然後又吃什麽‘蜜青果’‘灌愁海水’,鬧得愁腸百結,被警幻引導著去報恩……本是一株自由自在的仙草,繞了一圈就成了欠恩還淚去了,一生悲苦不說,便是淚盡夭亡後,回去也歸於警幻手下掌管。怎麽想怎麽都覺著絳珠草被誆騙慘了。


    若這麽說,警幻等是野仙歪道,那她們不渡人不向善,反倒把好女子弄到什麽薄命司也就說的通了。


    況且不管是從前不頂事的時候,還是後來異化後,這兩輩子,係統之於她總是好的。如今出現這功德,功德對自己也定然有用處……朱繡想的腦殼都疼了,索性撂下這些猜測,靜待證驗。


    到底是走了困勁,朱繡總也睡不著,索性起來做針線。等天光微亮,朱繡做完一幅炕屏,放下手裏的針線,忽然有些怔愣:以往繡這麽大一幅,少說也得兩日,如今竟快了一倍有餘!這樣叫人知道,豈不驚掉大牙,就是嫻熟的繡娘做這個,少說也得七八天才能成。


    朱繡想一想,這是回收強化後,係統把原已得著的落到實處了麽。


    這麽想著,朱繡收好繡品,拎起大銅壺,準備去茶房要些熱水。方一開門,對麵琥珀的房門也吱扭一聲打開了,朱繡才抬臉笑看,就被琥珀臉上的油光和明顯的毛孔嚇一跳。


    琥珀本打著嗬欠,見她這樣,惱道:“你見鬼了不成!都是你昨天說的那個故事,難受的我半宿都沒睡著,你還來做怪樣子慪我!”


    朱繡心裏才嚇一跳呢,她往日也看得遠,可卻不像現在這樣連臉上的汗毛都清楚,冷不丁瞅見,臉上就沒收好,做出個牙疼的表情兒。


    “你眼睛都紅了。罷罷罷,你回屋去罷,等我提水來,咱們一起漱洗……”


    琥珀摸摸眼睛,腫脹的厲害。這個年歲的小姑娘,且愛美呢,忙應著回房照鏡去了。


    等把自己打理明白,朱繡和琥珀相攜往上房來,遇見的人都說琥珀“昨晚上做賊去了?眼珠子跟兔子眼似的”,惱的琥珀不行,反倒是真熬了一夜的朱繡,精精神神的絲毫看不出來。


    ——


    賈寶玉才起身,陪著賈母吃了早飯,就被王夫人使人叫去。湘雲生了一宿的氣,也沒等著寶玉來賠小心哄她,吃完了飯,更是人影也不見了,不禁深惱。


    王夫人見了寶玉,先是摩挲親昵,才叫滾進她懷裏的寶玉坐好說話。


    “你先生年前回家去了,前兒使人送來信,說家中有事耽擱,今年不能上來了……”


    賈寶玉不等說完,就笑道:“先生家事要緊,我和姊妹們一起讀書也使得。況且太太知道的,寶姐姐博古通今,我若有不懂的,隻管向她請教就完了。”口裏這般說,心下卻道:不知林妹妹是否也能詩善詞,日後大家一處,說些詩詞典故,豈不妙哉。


    王夫人點點他的額頭,道:“你好生溫書做些功課是正經,再淘氣,小心告訴你老子捶你!”


    賈寶玉扭股糖似的不依,王夫人被纏的沒法子,兒啊肉啊的一會子才道:“你林家妹妹替你姑媽守孝,她家規矩大,不許你去煩擾!叫我知道了,立刻告訴你老爺,老爺隻這一個親甥女,看他打不打你!”


    賈寶玉聽說,立時抬頭道:“太太這話好沒道理。姑媽去了,林妹妹正傷痛,我去了還能幫著排解排解,一家子骨肉,哪兒就煩擾了呢。再有,昨日太太看見了嗎,這個妹妹也有一塊玉……”


    話說的王夫人臉都撂下來,終歸不舍得向兒子撒脾氣,忍了忍道:“以後休提這些!她那玉是宮廷舊物,和你的全不是一事兒!總之你聽話,別去攪她清守,若不然,我立刻告訴你老子,把你遷到前院讀書去!往常你珠大哥像你這麽大,也早出去了,若把這話說給老太太,想來老太太也是肯的……”連哄帶嚇,才把他唬住。


    賈寶玉聽聞王夫人要把他挪到前院去,以後不能和姊妹們一處,反倒隻學那些仕途經濟,臉都白了,恨不得立刻去向老太太求救。隻得連忙答應著不去攪擾黛玉。


    及回了他自己屋裏,仍懨懨的不痛快,也不去找姊妹玩耍,隻仰倒在床上,口裏抱怨道:“……是我時運不濟,好容易來個神仙般的妹妹,還不得親近。”很是扼腕的樣子。


    襲人度其意思,知道是太太那裏著手了,麵上仍裝著不懂,坐上床沿子,解勸道:“你又糊塗了,林姑娘是有孝在身的人,玩樂飲宴都做不得,便是在一處又有什麽趣兒。”


    見他還是悶悶的,趕忙又道:“你隻這一年裏頭軌則些,待來年她出了孝,自然就好了,到時候姊妹們多少話說不得。再有,老太太雖不叫林姑娘晨昏定省的請安,可林姑娘難道就不來瞧老太太了,她來了,誰還叫你避出去不成?”


    這話說得賈寶玉複又歡喜起來,襲人見狀,立刻又道:“隻你再別提那什麽送字送名的事了!還有那個玉!”不待寶玉反駁,趕著又說:“雲姑娘、寶姑娘來這久,你也沒送過甚表字,叫她們知道了,許得想:我們打小兒長大的情分,還比不上才來的姊妹?再有,哪個大家小姐沒個玉啊翠啊的,雲姑娘、寶姑娘難道就沒有,不過是一時不愛佩戴罷了。先前寶姑娘來時,你發作一回,寶姑娘大度,沒計較,可這林姑娘呢。仔細她惱了你,更沒意思!”


    賈寶玉先還說“寶姐姐、雲妹妹不是那樣的人”,聽到後頭,也覺得有理起來。又見襲人言辭懇切,滿心都為他慮著,不由得笑起來:“古人雲‘雲解有情花解語’,我可是得著一朵‘解語花’了。”


    襲人不大懂這些辭藻,不過亦能聽出寶玉是在撩戲她,不禁臉飛紅霞,嬌羞的模樣把賈寶玉都看呆了去。


    晴雯與麝月說笑著走進來,才打斷了兩人癡望,晴雯笑道:“喲,這是怎的了?兩個傻看著,也不說話,叫我們以為屋裏沒人呢……”


    朱繡豎著耳朵,知道那表字一節算是過去了,就不再理會那屋裏大小丫頭的言語官司,自己往眉壽苑去了。


    眉壽苑守門的婆子見是她,忙讓,笑道:“繡姑娘快進來,小主子一早就吩咐了,姑娘是自家人,以後不必通報。”


    朱繡笑道:“那謝謝媽媽,您忙著。”


    眉壽苑三間大正房,兩側又各有兩間耳房,這一處是黛玉的住處,寬敞的很。後院遊廊曲折,隔著花架草木,假山奇石等做成的一個小花園子,從遊廊上過去又有五間清廈連著卷棚,再往後就是梅鹿竹林。正房的兩側,東西廂房足有二十來件屋子,靠大門這裏也有一排倒座房。庭院內粉垣黛瓦,極大的太平缸裏養著錦鯉,最妙的是幾株枝丫覆蓋了小半院子的海棠樹,因無人去摘那些海棠果,如今枝丫上掛滿了紅色小果,實在是美不勝收。


    走至正廳門前,正遇上值守的婆子換班,桂月在一旁看著,還道:“茶爐子上有熬好薑棗湯,都喝一碗驅驅寒。”


    見朱繡過來,忙來拉她送進屋去暖和,朱繡指指肅立的婆子,桂月笑道:“雖已開春,可外頭站久了還是凍得慌,她們盡心盡責的守門戶,姑娘也體恤。特意叫一個時辰一輪換,換下來的能歇一個時辰,還能喝口熱湯暖暖。”帶來的人多,不過兩班,足夠使得。


    朱繡就想起形同虛設的榮府二門,饒是熙鳳那樣厲害,那些守門的仗著老資格仍舊偷懶耍滑、吃酒賭牌的。


    及進廳來,暖煦煦的一絲溫香撲麵而來,朱繡一聞就知是自己做的黃太史清真香。這味香本是養心寧神的,朱繡調整了香方,加了些川椒、熟艾、茅香,也有避瘟消毒的功效。這房子久不住人,用此香最好。


    朱嬤嬤正在廳裏,見朱繡來了,忙豎起手指“噓”的一聲,待把朱繡攬在身邊坐下,才小聲道:“裏頭抄經呢,別驚動她,讓我好生把這一爐香餅燒完。”


    朱繡笑道:“這香又不在忌諱裏頭,姆媽怎麽跟做偷兒似的。”


    朱嬤嬤捏捏閨女耳垂,嗔道“又淘氣!”憐愛的摸摸她頭上的丫髻,愁道:“咱們這姑娘,忒跟自己為難了,她的身子骨又不結實,我隻恐她再生了病。”說著指指屋子,又道:“這屋子雖說拾掇出來,但長不住人的屋子沒有人氣,窮人家都講究用茅艾熏熏,你給我的這個正好用上。”


    朱繡因問:“是姑娘不讓?”


    朱嬤嬤搖搖頭,道:“咱們姑娘是個厚道人,她自己雖跟苦修似的,可並不強要別人如何。”


    朱繡就明白了,姆媽避著黛玉熏屋子,何嚐不是體諒她的至孝之心。


    這一餅熏完,朱嬤嬤又點了三支禮佛用的竹立香,供奉在正廳大紫檀十鹿紋案上的紫銅香爐裏,竹立香煙霧繚繞,立時就沒了那股香味。


    朱繡也懸心黛玉的身體,“姑娘丁點葷腥不沾,雞蛋奶子也不吃,大廚房翻來覆去又是那樣,這麽下去,非得虧著不可。”朱嬤嬤也道:“正要和你商量這話呢。帶來的大夫在林家宅子裏呢,陳嬤嬤昨兒說打發人叫來給姑娘請個脈,叫姑娘給拒了。我就想著食補強過吃藥,繡兒在這上頭慣有想法,你說說?”


    現代也有素食者,朱繡知道一些:“最忌諱的是老吃一樣飯。每頓的類數都多些,八寶飯、豆腐、紅糖、蔬果還有海菜都顧著,平時也常備著核桃、花生這樣的硬果子給姑娘做零嘴兒。時不時我再做些藥膳補一補,想來也就無大礙了。”


    又囑咐她姆媽:“每日我送來的竹筒水,叫人用銀吊子在茶爐子上熬粥吃,滋味比廚上送來的強。”


    朱嬤嬤就笑了:“那水是雨水?你早晨使人送來,我們已用上了,姑娘和陳嬤嬤都讚好。”


    朱繡對這個還未能見麵的陳嬤嬤也滿心好奇,隻是趁著無人,她還是先把取字一事先說了。


    朱嬤嬤知道自己女兒的本事,聽完就滿麵寒霜,冷道:“虧得你耳朵好,若不然,叫他當著麵說出口就壞事了。偏咱們姑娘如今還得托庇於此,不然早早搬出去還能落得個清淨。”


    又說襲人,“這個丫頭是個有心人,那位寶二爺屋裏早晚叫她說了算。隻是長得普通些,怕是壓服不住下頭上進的人,等著罷,往後那頭更不消停。咱們注意著,免得叫靠上來,踩一腳屎,無事也惡心的慌。”


    朱繡就豎起大拇指,為之歎服。姆媽這前瞻的極對,襲人如今已經擠得賈寶玉的奶媽子李嬤嬤都快沒腳站了,想來那李嬤嬤就快告老解事去了。


    朱嬤嬤也板不住臉,笑道:“老話說‘人老奸、馬老滑,驢老起薑牙’,那點子心腸,我一眼就看清楚了。”


    “什麽看清楚了?”黛玉扶著桃月的手,從裏頭出來笑道。


    朱繡忙起身來,黛玉便笑:“姐姐別多禮。姐姐來了,嬤嬤也不叫我。”


    朱嬤嬤笑道:“才說不叫她多禮,你這又來了。以後來往的日子長呢,可別你來我往這麽著,叫我看著眼花。”


    說的眾人都笑起來。


    一時,黛玉道:“先前你說的那個眉心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的姑娘,如今已找著了。竟是在金陵,說來也巧,拐她那人正拉扯尋買主呢……隻是這個女孩兒記不得父母是誰,姐姐既知道她這個人,那可知其親眷?”


    朱繡一愣:去年她聽薛家小丫頭文杏說話,知道薛蟠並未強買什麽女孩子,便抱著一試的態度,跟姆媽去信時提了幾句。隻說在柴牙人手裏時,曾聽說一個姑蘇的女孩子說過些故事:有拐子專管拐好看的女童養活,到了年歲就假做其父將人賣給富家為妾……這女孩子有個街坊,便是這樣的拐子,租下房子長住養活那女童,女童生的不俗,眉心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


    朱繡真沒想著能找著,更沒料到竟然是林家找著的。


    見朱繡圓睜了眼,朱嬤嬤笑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巧事,那時我看你的信,和陳嬤嬤嘮叨了幾句,誰知她竟是知道這個女孩子的。陳嬤嬤老家在姑蘇十裏街,那街上有家甄姓街坊,家裏的女兒眉心就有胭脂痣,都說這是菩薩座下童子投生才有的痣,陳嬤嬤還見過。偏生這女孩子就是被拐子拐去了。她一聽就疑惑了,還特特使人去老家打聽,人回說那家女孩子沒找著,甄家人也不見了。她就有七八分的把準是同個人。”


    說到這,朱嬤嬤摸摸黛玉的鬢發,歎道:“這事叫夫人知道了,夫人隻說積德行善,或尋著這女孩子救了人家,也能叫菩薩多保佑姑娘一些。便跟林老爺說了,正兒八經的遣人去尋。我們來前,還沒聽著音信,沒想到還真找著了,必然是夫人在天有靈……”


    黛玉用帕子蘸去淚珠,微微哽咽道:“本在姑蘇尋找,倒真叫找著那拐子租住的房子,但遲了一步,已是人去樓空。打聽著那拐子往金陵去了,家下人就趕過去,隻往富戶打聽,真就打聽到有這麽個人要賣女兒。”


    這一說,朱繡心裏就明白了,林家花費這大力氣去尋,就是因為賈敏的緣故。賈敏或許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希望此事的福報能報到女兒身上,因此把事當做正事去辦……賈敏業已亡故,此事對林如海和林黛玉來說,更成了必上心之事。


    “林夫人好心腸,定有福報的,姑娘完了夫人未完的事,合該高興才是。隻是我並不知道這位甄姑娘的根底。”朱繡說著,又看朱嬤嬤:“既然姆媽說是陳嬤嬤的老街坊,不如問問陳嬤嬤?”


    朱嬤嬤歎息一聲:“先前她打發的人回話時,我也在跟前,那人說甄家旁邊的古廟起火,連甄家的房子都給燒成瓦礫了,甄家不知道往什麽地方去了,連街坊也都不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大丫鬟奮鬥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太極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太極魚並收藏[紅樓]大丫鬟奮鬥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