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晴總算想到了一個十分好的法子,溜入紀若餘的寢殿。


    她白日在纖雲殿內閑轉的時候,發現紀若餘寢殿的西側,有個半開的窗牖,正好底下是半人高的花壇。


    她需費些力氣爬上去,但跳進紀若餘的寢殿卻是極容易的。


    所以她尋了個借口說是看不順眼自個兒寢殿的一個紫檀暗八仙立櫃,非送到了紀若餘的寢殿裏,正好放在那扇窗牖的一側。


    雖然這個借口十分蹩腳,但憂心複國大事的紀若餘又豈會在意這樣的小細節,自然是由著她折騰罷了。


    如此這般,紀若晴便為自己偷偷溜進紀若餘的寢殿做好了所有的盤算。


    至於她如何出寢殿麽……自然是也用同樣的辦法,踩著殿內黑漆描金龍箱式櫃,爬著窗牖跳出去,然後再躡手躡腳地繞過殿外守夜的宮人,翻進了紀若餘的寢殿內。


    一切都按著她的計劃十分順利。


    隻是當她小心翼翼地拎著那本《千金方》走到紀若餘的床邊時,剛蹲下來把那書舉過頭頂一半,就聽到清冽帶著半分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妹妹,你在做什麽?”


    第14章 不該是她


    “……”


    夜色濃重又冷寂,這空曠的殿內,熏的香也極冷冽,紀若晴隻覺得晚風夾雜著無盡的寒意凜凜而過,刮得她身上都起了一身細密的雞皮疙瘩。


    紀若餘的聲音仿佛一聲驚雷,雖極為沉浸,卻依舊在她頭頂炸裂一般,將她嚇得不輕。


    隻是他說完後,滿室又歸為一片寂靜,紀若晴甚至覺得能聽到自個兒心髒被驚得砰砰直跳的聲音。


    她本來就做賊心虛,這會兒更是覺得人嚇人,嚇死個人。


    她慌裏慌張地將《千金方》藏到身後,顫著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睡不著……”


    所以出來走走!散散步!


    嗯!這大概是個很好的理由,希望紀若餘能輕易放過她……


    “……”紀若餘沉默片刻,隨後嗓音清冽的開口道,“所以……你想同我睡?”


    語不驚人死不休。


    紀若晴被他這句話驚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幸好墊著栽絨黃地小團花的毯子,不然她又要齜牙咧嘴的揉屁股了。


    沒想到紀若餘竟然變.態到了如斯境地,他……他怎能輕易對親妹妹說出這樣的話來?!


    紀若晴現在,隻想逃,遠離這個死.變.態。


    然而紀若晴卻不知道,隻是她一個人想太多而已。


    紀若餘完全沒覺得這句話有任何的歧義,甚至陷入了小時候的回憶。


    那時候,紀若餘才九歲,而紀若晴還是個三歲的小糯米團子,白白軟軟又黏人得緊,時時刻刻都要跟在紀若餘的身後當條小尾巴。


    那時候,紀若晴總是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捏著紀若餘的衣角,奶聲奶氣甜糯糯地問道:“哥哥~為什麽她們都有母妃帶著睡覺,但是晴晴沒有呀?”


    “哥哥~晴晴想要母後~”


    “哥哥~床底下有黑黑的東西,晴晴害怕……晴晴不要一個人睡嗚嗚嗚……”


    那時候,白白軟軟的糯米團子總會害怕的緊緊捏著他的衣角,琉璃色的眸子宛如世間最澄澈珍貴的寶石,不染纖塵,望進他的心間。


    像極了他的母後,這世間最溫柔也最心狠的女子。


    那時候,紀若餘隻要看一眼妹妹的眼睛,就會心軟得不像話,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也願意給她摘去,又怎麽舍得她害怕。


    她那麽小小的一團,玉雪可愛,冰雪聰明,卻從來都沒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不僅是紀若餘,宮裏其他人對她也是一等一的寵溺,無論她向誰提怎樣的要求,都是滿口答應的。


    紀若餘也是,從未拒絕過她。


    所以那時候,她總是要同紀若餘睡在一處,不然便睡不安穩,睜著大眼睛坐上一整夜,無論宮女太監們怎樣勸都不合眼。


    許是宮裏太大,可隻有紀若餘與她,才有著血濃於水的羈絆。


    隻有紀若餘摟著她的時候,她才能安寢,閉上眼便一夜睡到天亮,發出清甜的呼吸聲,有時候甚至還甚至發出幸福的鼾聲,小小的,填得紀若餘心裏滿滿的。


    望著她香甜可愛的小臉,睡著後皺成了一團,紀若餘總是忍不住唇角微微勾著,一勾便是一整夜。


    隻是後來……


    回憶突然被硬生生打斷,因為紀若餘發現,眼前這個擾人清夢的煩人精居然悄悄站了起來,躡手躡腳的往寢殿外走。


    “站住。”紀若餘出聲道,嗓音冷冽疏離,與他回憶中的那個始終溫柔守護著妹妹的兄長迥然不同。


    紀若晴腳步一頓,身體本能的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回頭。


    “手裏拿的什麽?”紀若餘的語氣稍往上揚,目光銳利地發現了紀若晴手裏拿著的那本《千金方》。


    “……”紀若晴趕緊把千金方往懷裏一塞,“沒……沒什麽……”


    這麽寶貝的東西要是被紀若餘發現了,肯定又要搶她的,真是懷璧其罪啊……


    紀若餘眸底掠過一抹嗤意,瞧著紀若晴這守財奴的小家子氣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


    他實在想不通,紀若晴明明是自小在皇宮中千嬌百寵的長大,無論是父皇還是妃嬪們,都對她百依百順,什麽名貴的首飾珍貴的料子沒給過她,可她越長大卻越是貪慕虛榮,又極吝嗇小家子氣。


    真真是被寵壞了的。


    唉……不經寵。


    倒不如像現在這般時不時凶一凶她,反倒聽話多了。


    比如現在,她微微垂著腦袋縮成一團的站在那兒,就顯得十分順眼且乖巧,他很喜歡。


    隻是比起他最喜歡的小時候的她,似乎還差了點什麽……


    是什麽呢……?


    紀若餘微眯著眸子,眼底一片泠泠的黑,夾雜著深深的思索之意。


    “……”紀若晴鬥膽悄悄看了一眼紀若餘,他坐在那,一身都隱沒在黑暗裏,臉上的表情都模糊得很。


    月光透過窗牖落進寢殿裏,恰好落在他們二人之間的地上,仿佛劃出了一道淺淺的銀河,皎皎銀光流瀉其中。


    而她和他,各在一邊。


    “哥……哥哥,沒……沒什麽事我先走了。”紀若晴很慫的縮了縮脖子,像當隻鵪鶉,將腦袋埋在地上逃走的那種。


    順便她還嫌棄了一下自己這麽慫的樣子,真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到底在畏懼什麽……


    “紀若晴。”紀若餘突然出聲喊住了她,語氣幽幽的,聽起來很是唬人。


    “……在!”紀若晴渾身起了個激靈,立馬站直了身子,站軍姿的那種直。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這麽站著有些不妥,幸好夜裏黑,紀若餘估摸也看不清她。


    “你已成年,當知禮義廉恥,怎能同親兄長一起睡?”紀若餘慢悠悠地開口,語氣裏帶著十分的無奈和鄙夷好生嫌棄了紀若晴一番,似乎覺得她既不懂事又不要臉。


    紀若晴:……


    她到底怎麽不動禮義廉恥了?!到底什麽時候說過要和他一起睡了?!


    “今夜之事,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紀若餘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紀若晴:……


    那還真不好意思了,為了她的醫術點,這樣的事情……以後會經常發生!


    不過紀若晴心裏雖然這麽剛,嘴上卻立馬附和地說道“不敢不敢”,順勢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紀若餘的寢殿。


    今晚……真是太失算了。


    紀若晴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明明她的動作那麽輕,紀若餘到底是怎麽醒的……?


    在沒有想明白這個關鍵點之前,紀若晴不敢輕舉妄動。


    不然下次又被紀若餘發現了,她該怎麽解釋。


    “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同哥哥一起睡?”


    “……”那她可能見不到第二日的太陽了。


    不能刷醫術點,又無旁的事可以做,紀若晴便隻能這樣混吃等死的混著日子,天天被紀若餘在耳朵邊念叨一番,讓她找機會去侍寢。


    耳朵深受荼毒的程度大抵就是年紀到了以後一在家閑著就被爸媽催著怎麽還不出去相親找對象怎麽還天天玩手機打遊戲的程度差不多。


    紀若晴沒有經曆過後者,因為她是孤兒院長大的,沒有爸媽。


    但她也已經駕輕就熟的學會對紀若餘的話左耳進右耳出,當做什麽都沒聽見,拍拍耳朵繼續吃點心。


    隻不過……


    她可以忽略紀若餘的話,卻忽略不了係統的任務……


    【係統:叮咚!恭喜您獲得臨時任務,阻止今晚玉美人侍寢。】


    等會兒……?


    玉美人是誰?侍寢又是怎麽回事兒?


    紀若晴掐指算了算,夜千辰那個大豬蹄子,好像上回走了以後,有三天都沒召她侍寢了。


    不過也沒召別的美人侍寢。


    紀若晴把這歸咎於大豬蹄子身體不行了,所以要休整幾天。


    畢竟天天都召美人侍寢那是要被榨幹的,就算是小說也要遵守新時代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但是……這休整好了就馬上忘了她?!竟然召的是叫什麽玉美人侍寢?


    係統剛發布完這個任務,紀若晴就看到紀若餘沉著臉色從外頭回來。


    那鐵青的臉色一下子就讓她渾身警覺起來。


    果然,他玉竹般的身形停在她麵前,遮住了大片的光:“今日他召美人侍寢了,召的不是你。”


    紀若晴:……


    為什麽感覺他的話裏蘊著一股濃濃的憂傷,是比“今天他結婚了,新娘不是你”還要悲傷難過的那種情緒。


    “我知道了,哥哥。”紀若晴垂著腦袋,假裝很難過的樣子。


    “玉美人,名喚秦琢玉,其父為夜國威猛大將軍,其兄為夜千辰貼身侍衛。她雖乃侍妾所出,卻知書達理,才情橫溢。比你溫柔,比你知禮,比你優雅,比你嫻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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