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衡和薑牧不語,看起來無涯宗水深啊。可是水再深,溫衡也要呆啊。一來是因為他剛到承恩界還沒搞清楚東南西北,二來薑牧堅定的讓溫衡留在清淡峰,說是他撞了溫衡,無以為報,他要多照顧溫衡幾天。柳月白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正好溫衡也是。三人在清淡峰詳談一下午之後就變得很熱絡了。尤其是薑牧,他年紀小,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看到他,溫衡就想到了被他留在下界的弟子雲清。一想到雲清,溫衡對薑牧就更加好了。柳月白坐著輪椅在給靈植澆水,他微笑著說道:“溫道友很喜歡孩子?”溫衡道:“我有個小弟子,比薑牧小一點,我飛升的時候把他留下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柳月白感觸的說道:“修士修行都說斷情絕愛,可事實上,能問鼎大道飛升上界的,都是有情有義的人。真正無情無義的,反而會隕落。溫道友如此牽掛小弟子,大善。”溫衡還以為他會鄙視自己呢,畢竟修真界好多修士都覺得兒女情長抵不過大道三千,所有的感情都會變質,唯有自己的道心不會變。可事實上,道心會崩,當然了,兒女情長也會變質。柳月白的洞府有兩層,柳月白和薑牧住在下麵一層。薑牧帶著溫衡去了第二層,薑牧推開門對溫衡說道:“溫仙長,這裏是我師尊以前住的屋子,師尊說其他的房間太簡陋,怕怠慢了仙長。”溫衡摸摸薑牧的頭:“代我謝謝你師尊。”薑牧眯著眼睛笑了,他走到房間裏麵去幫溫衡推開窗:“我們清淡峰的夜景很不錯,房間中有陣法,晚上不關窗一眼就能看到外麵。”溫衡走到房間中,環視一圈,這是個肅靜的房間。裏麵還殘留著房間主人的氣息,二樓的桌椅都是給正常人用的,而一樓的桌椅明顯矮小,看來柳月白雙腿沒有廢之前,他確實是住在這裏的。隻是這麽俊秀一個人,怎麽好好的毀了雙腿了呢?溫衡想問,又覺得有點唐突。算了,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為外人所知。柳月白能收留溫衡,溫衡覺得已經很不錯了。畢竟他住人家的房子還沒花錢,該知足了。透過窗戶一看,溫衡就明白薑牧說的夜景很好是什麽意思了。之前說過,承恩界的十八個島嶼是漂浮在空中的,隻是高低不同。在暮色下,能夠看到七八個島嶼的輪廓,這些浮空島就像是華麗的燈籠一樣漂浮在空中。島上燈火通明,島外葉明星稀,耳邊不時有仙樂傳來,確實是仙境。這樣的風景應該錄下來讓無殤看看,溫衡逃出留影石興致勃勃的拍了起來。薑牧問道:“這是留影石嗎?”溫衡笑了:“是呀,是留影石。”薑牧羨慕的說道:“真好呀,我以前也有留影石的,不過被其他峰的弟子都搶走了。裏麵有好多師尊以前對我說過的話呢。”溫衡笑了,他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空的留影石遞給薑牧:“那你這次要藏好了哦,不能被人搶走了。”薑牧雙眼亮晶晶的看著溫衡:“謝謝溫道友,你真是個好人!”溫衡笑著看著薑牧蹦著出了門,他麵對雙眼亮晶晶的孩子總是沒有抵抗力,一想到他有個同樣可愛的弟子被留在了下界,並且還有三分之一的風無痕的神魂去了下界,他的心就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溫衡脫下外套,在床上鋪上了愛的大棉被。他將討飯棍放在床邊,隻要一伸手就能拿到。滅了夜明珠之後,溫衡看了看窗外的風景,嗯,好風景!特別催眠!溫衡看了一會兒之後便閉上了雙眼,可能是伸出清淡峰的關係,周圍太安靜了,清淡峰外就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了兩個世界。一邊,坐在輪椅中的柳月白冷冷清清,一邊承恩界的仙人熱熱鬧鬧。192溫衡是被人摸醒的,他的睡眠一直不錯,就算雲清把腳丫踹到他臉上,他也能繼續睡。當有人摸他的時候,他第一反應以為是無殤,心裏還嘀咕呢,無殤今晚怎麽這麽熱情呢?可是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無殤不在!問題來了,誰在摸他?!溫衡猛然睜開了雙眼,他看到黑暗中有個身材高大的人正坐在床邊,一雙手在自己的胸口摸著。這人一身酒味,口中還念念有詞:“月白,月白,我好想你。我想你啊月白。月白,你胸肌好大……”溫衡終於沒忍住爆了粗口,他伸手就抽過了討飯棍,棍棍唰的一聲抽到了這人的雙手上,隻聽哢嚓一聲傳來……“啊啊啊啊”正在熟睡的柳月白猛地被驚醒,清淡峰上雞飛狗跳。哦,清淡峰沒有雞和狗,隻有柳月白和薑牧,薑牧朦朦朧朧的爬起來:“師尊,我聽到有人在慘叫,溫道友做噩夢了嗎?”柳月白在薑牧的脖子上摸了一把:“你聽錯了,好好睡吧。”薑牧軟軟的又倒下了。柳月白給他蓋好被子,然後雙手撐著身子挪到了輪椅上。柳月白已經許久沒有到二樓了,輪椅不方便從樓中的台階上下,他還是從二樓窗戶進去的。一進去就看到夜明珠下,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正在翻滾,四肢都被打斷了。男人嘶嚎著卻叫不出聲音來,溫衡給他疊了十層禁言術,這事他會亂說?柳月白從窗戶翻入,溫衡坐在床上,中間隔了一個打滾的男人。溫衡眨眨眼:“那個……你聽我解釋,柳道友。我不知道這人是誰,大晚上跑房間來摸我,我沒忍住……”柳月白麵上紅一陣白一陣,他難堪的扭過了頭。地上的男人被疼痛驚醒,他雙眼血紅的看著柳月白,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柳月白掙紮著說道:“讓溫道友見笑了,這位是無涯宗的四長老裴明月,我的……師兄。”溫衡看了看柳月白,他笑著說道:“原來是柳道友的師兄啊,那是溫某唐突了。”溫衡手中靈氣運轉,裴明月覺得自己斷了的四肢回來了,方才他覺得他好不了了,要做一輩子的人彘了。裴明月的酒意被疼痛趕走,他驚疑不定的看著溫衡:“你是誰?為何會在柳月白的房間中。”柳月白冷聲道:“他是我的客人,有什麽問題嗎?”裴明月震驚又失望的看著柳月白:“柳月白,你竟然,你竟然……”柳月白推著輪椅到溫衡身邊:“有什麽問題嗎?”裴明月漲紅了臉:“你竟然留人住在你的房間裏!這小白臉是你的客人?你騙誰呢?”溫衡本來不想說話的,可是沒忍住,他幽幽的說道:“請不要覬覦我,我是有道侶的人。”裴明月磕下丹藥,他的四肢恢複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溫衡:“我記住你了,你們兩個真好啊。我記住了。”溫衡看了看柳月白,柳月白正垂著眼簾一言不發。裴明月漲紅了臉,最終他狠狠的甩了一下衣袖:“哼!”然後翻窗出去了。溫衡覺得明天要是再這樣,他要在窗沿後麵放上一排的老鼠夾,誰進來誰倒黴。玄天宗出產的老鼠夾,就算是大乘期的老鼠都逃不掉!啊,好尷尬。溫衡沒想到會出這事,他瞅了瞅柳月白。他不是不通人事的毛頭小夥子,方才裴明月把他當成柳月白,他還有什麽不懂的。柳月白尷尬的開口:“我和他……”溫衡連忙說道:“沒事的柳道友,你不要放在心上。”柳月白心如死灰,這樣子太可憐了。溫衡說道:“若是裴道友是你的心上人,明天我會找機會和他說清楚的。”柳月白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和他,不是那麽單純的關係。”溫衡小心的問道:“柳道友,你今晚還準備睡覺嗎?”柳月白苦笑著搖搖頭:“沒法睡了。”好麽,溫衡也苦笑著,柳月白不睡,他也別想睡了。溫衡扶著柳月白坐在房中的椅子上,他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他取出了茶點招呼柳月白:“反正都睡不著了,來,吃吃東西聊聊天。有什麽不愉快的說出來心裏就舒服了。”柳月白失魂落魄的抱著茶盞喝了一口:“他是我的四師兄,我們師兄妹一共六人。大師兄是如今無涯宗的掌門,名為雷勁蒼,二師姐名為刀蒼燁、三師兄你今天下午見過,名為黃燁明、四師兄裴明月、我柳月白、六師妹方白鳳……”溫衡喝了一口茶,感歎著:“你師尊挺有文化。”弟子們的名字,每一個人都承接了上一個人的最後一個字,就這麽循環下來,真有紀念意義。不像他在玄天宗給幾個山峰命名都被弟子們嫌棄得不得了。柳月白道:“師尊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師兄妹六人還算好。其中,裴明月,和我……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們很隱蔽。誰都不知道,隻想最後讓師尊知道……”在上界同性道侶很常見,同門師兄弟結為道侶也普遍,這沒什麽。柳月白雙目放空:“可是我沒想到小師妹跑過來對我說,她喜歡裴明月。而小師妹,是大家的寵兒。她在我和裴明月說明關係之前,找師尊說了。”溫衡一愣:“這種事情你情我願的,誰先說也沒用啊。你師尊一定會問裴明月的意見啊。”柳月白也點頭:“是啊,正是因為這樣,我和裴明月的關係就瞞不住了。”溫衡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要是這麽簡單,柳月白的腿不會成了這樣,他和裴明月更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境地。柳月白道:“我和裴明月的關係暴露之後,小師妹哭的很傷心,說我們兩個是騙子,騙了她的感情。”溫衡頭上垂下一滴汗,這……小師妹被嬌慣壞了吧。柳月白說道:“當時我和裴明月覺得小師妹隻是被嬌慣壞了,等她接受現實之後就不會鬧了。可是,我們都沒有等到心平氣和和她說話的機會。小師妹她……隕落了。”溫衡一愣:“怎麽會隕落?自殺了?”柳月白道:“師妹雖然驕縱,可是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師妹死了,死在了我的劍下。”溫衡一愣:“怎會?你殺了她?”柳月白搖搖頭:“並沒有,我有十把佩劍,那是我其中一把,被人盜了去殺了師妹。”柳月白想到當時的場麵依然痛楚難當,他的小師妹那麽可愛,死的時候卻死不瞑目。他的佩劍從她背後捅穿了她的心髒,她的紫府和神魂都被震碎。柳月白緩聲道:“師妹去世之後,師尊相信不是我做的。可是宗門中傳出流言,說是我嫉恨師妹和我搶奪裴明月,因而要了師妹的命。我怎會如此……就算這輩子和裴明月不在一起,我也不會對自己的同門舉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