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衡看向洞穴:“裏麵有聚魂花,你去不去?”韓順笑道:“都來了,哪裏有空手而歸的說法。”而且他有預感,隻要跟著溫衡,他就不需要懼怕洞穴中的大蛇。溫衡收好討飯棍便向著洞穴走去:“那就一起去吧。”白蛇受了傷,雖然現在還在洞穴中,可是他們隻想摘點花罷了,白蛇沒必要以命相搏。洞穴深邃,裏麵有一股腥臊之氣傳來,聞一聞都想吐。不過這點味道對溫衡他們不算什麽,兩人沿著洞穴向下走去。洞口附近的地麵滑膩,想必是白蛇常年從這裏去外麵,地麵都被磨平了。一開始的洞穴不大,走了幾百米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極大的山洞,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才能看清下麵,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地下世界。地下黑黢黢,溫衡他們的神識向下探去卻遇到了阻隔,這裏似乎有結界阻礙了他們。他們此刻正站在地下世界周圍的石壁上,在他們眼前的石壁上有盤旋的,能向下走去的台階。溫衡他們二話不說就向著下方走去,他們走了好幾炷香的功夫才走到了底部。這時候夜明珠照亮了周圍,周圍一片死寂,別說是聚魂花,這裏鬼都沒有一個。啊,不,這裏有鬼。直到走到坑底的時候,溫衡他們才發現這坑底是一個巨大的墳塚。這裏有一座座圓形的墳塚,黑色的墳塚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綿延了數十裏。粗粗的估計,這裏埋葬了足足有數萬人。墳塚上沒有墓碑,同樣大小的墳塚密密麻麻又整整齊齊的排列著,讓人頭皮發麻。韓順看到這個場麵都不敢大聲說話了:“不是說這裏有聚魂花嗎?怎麽……怎麽……”怎麽會變成墳塚了呢?雙胞胎不是說他們親眼看到聚魂花了嗎?“可能是幻覺吧。”不知道為什麽,溫衡看到這些墳塚,心中很沉重,這種沉重的感覺壓得他無法呼吸。他不得不盤膝坐下,韓順在旁邊擔憂的問道:“溫道友,你沒事吧?”溫衡搖搖頭:“沒事,我休息一會兒。”韓順不想在這裏休息啊,這裏這麽多墳塚,加上這裏還有神出鬼沒的白蛇,萬一白蛇不止一條呢?他們豈不是要交代這裏?這時候韓順已經認定了,雙胞胎一定是出現了幻覺才會看到這裏有聚魂花!他頭皮發麻,隻覺得每個墳塚都變成了一個人在盯著他看。韓順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呆了,可是他看溫衡,卻發現溫衡看似很痛苦。他麵色發白,頭上掛著豆大的汗珠,好像被魘住了一樣。韓順在溫衡耳邊呼喚他:“溫道友?溫道友?”溫衡毫無反應!韓順本想一走了之,可是他的目光落到溫衡的衣袖中的時候,他想到了一路上溫衡拿出來的那些東西,看起來都不錯啊。韓順這會兒起了歹心,他大著膽子推了推溫衡,溫衡的身子便向著旁邊倒去,討飯棍壓在了溫衡腰間的儲物袋上。韓順神識一掃,溫衡還有呼吸心跳,他伸手在溫衡的袖口中摸了幾下,結果摸出了兩個儲物袋,他也來不及打開查看,便塞到了自己的衣袖中。溫衡腰間還掛著一個儲物袋,看起來灰撲撲的,不過韓順也不準備放過這個袋子,他伸手去拉了幾下,卻發現壓著儲物袋的棍子太沉了,完全無法挪動。墳塚給韓順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他發現無法拉動溫衡腰間的儲物袋之後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然後,他頭也不回的向著上方遁去。離開的時候,他連溫衡頭頂上的夜明珠都順走了。有誰能夠想到,韓順此人三次來到徹骨寒地,他的本意本就不是來尋聚魂花?或許一開始他是想過來收集聚魂花,可是後來他發現,比起收集聚魂花,撿漏更加輕鬆。總會有死在這裏的修士遺落下來的儲物袋,他運氣好的時候一次就撿了十個儲物袋的寶貝。韓順奪路而逃,他根本就不會考慮溫衡接下來會怎麽樣。在他看來,溫衡已經是死人了,且不說溫衡什麽時候能醒過來,等他醒過來,他的東西都被他順走了,想要到小舟那邊,太難了。沒有這些東西,溫衡不是凍死在這裏,就是會被這裏的異獸吞沒掉。韓順禦劍而去,留下了一長串放肆的笑聲。在他走了之後沒多久,徹骨寒地就起了大風,狂風暴雪中覆蓋了之前的打鬥痕跡。在廣場上,白蛇留下的兩隻牙沾著血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突然之間,牙前的雪地上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靴子上方的小腿結實有力。靴子的主人舉著一把素白的傘,靜靜的站在洞穴口。洞穴中傳來了嗚咽的聲音,沒一會兒大白蛇衝了出來,一看到這人就拿頭去蹭他的胸口。“好了,我知道了,你受委屈了。別哭了……他呢?”若是溫衡在這裏,一下就能發現,這人還是熟人!這不是蕭厲用的義骸麽?蕭厲走向洞穴中,他收起了傘,比起溫衡他們下來的時候小心翼翼,蕭厲算得上輕車熟路。大白蛇在前麵帶路,蕭厲在後麵走著,沒一會兒就走到了穀底。看到溫衡昏迷在墳塚前,蕭厲大吃一驚:“軒轅衡!喂,你沒事吧!”溫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夢中,有人在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平民們毫無反抗的餘地,隻能求饒哭泣,可是他們的示弱沒有激起敵人的憐惜。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每個人的甲胄上走結上了厚厚的一層血水。山河被鮮血染紅,平和的家園屍體堆積成山。溫衡徒勞的悲傷著,他在夢中呼喚著:“住手!住手!”可是他卻什麽都無法改變。這些平民無論男女老幼,都長著同樣的銀色眸子,一看到他們的雙眼,溫衡就想起了蕭厲。殺戮進行了整整一天,鬼族被屠戮殆盡,麵對屍山血海,溫衡無助的落淚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麽?”蕭厲的聲音幽幽的傳來,溫衡很想睜開雙眼看一看他,可是他卻睜不開,他隻能握住了蕭厲的手。蕭厲歎了一口氣:“睡吧,這都過去了。”溫衡聞到一股幽香傳來,他這才覺得從夢境中猛地掙脫出來。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看向旁邊,隻見蕭厲正跪在他身邊給他身邊的墳塚點燃一支香。見溫衡醒來,蕭厲連頭沒轉:“醒了?”溫衡應了一聲:“嗯,我睡過去多久?”這個時候,按照以往那些問候方式,溫衡應該問一下:“你怎麽在這裏啊?”可是溫衡問不出來,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如果他的夢是真的,這裏就是蕭厲的故鄉,這裏躺著的,都是蕭厲的族人。蕭厲雙手合十對著墳塚行了個禮,然後淡定的轉頭:“沒多久,一天一夜罷了。”溫衡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沒走兩步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這……是因為我對不對?”夢中鬼族人被殺戮,出動的還是軍隊。溫衡聽到了年老的鬼族人怒斥這群闖入他們家園的惡棍:“你們這群遭天譴的走狗,害了神威太子做了軒轅律的狗,你們會後悔的!”“神威太子,是我嗎?”溫衡不記得了,明明是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卻什麽都不記得了。他雙眼泛紅噙著淚:“鬼族是因為支持我,所以被軒轅律清掃了嗎?”蕭厲轉頭定定的看向溫衡:“不,你不是神威太子軒轅衡,你是溫衡。”就這麽一句話,殘忍的將溫衡放在了痛苦的另一邊。溫衡終於明白了蕭厲初見他為什麽對他的感情這麽複雜,他若是蕭厲,可能比他還要暴躁。蕭厲深吸一口氣說道:“萬年前鬼族勢弱,為了能讓家族發展壯大,鬼族將當時的太子蕭厲送給了當時的神威太子做侍讀,期盼著能靠著這層關係讓太子多多提攜鬼族。事實上,鬼族的這個策略是成功的,神威太子軒轅衡待蕭厲親如兄弟,因著軒轅衡的關係,鬼族在當時的各大家族中又重新崛起得到重用。”蕭厲冷靜的對溫衡說道:“太子軒轅衡,感應天道而生,品性高潔仁厚寬容,他對周圍的人友善熱忱,對親近的人更是滿懷信任。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成為下一任天帝,可是他卻誌不在此,他愛蓮,愛所有高潔的東西,他不想要那些世俗之物,無論是天帝之位還是其他的……但他不想要的東西,多的是想要的人。”“上一任天帝隕落之後,天帝之位本該由神威太子繼承,可是其弟軒轅律取而代之。支持軒轅衡的八族,轉投軒轅律的有兩族,其他六族中,有五族因為力量強大能自保,勢力最弱的鬼族被屠戮一空。”蕭厲冷靜的說著當年經曆的事情,“這是我知道的曆史,不過在正史上,神威太子的死因是這麽說的,神威太子軒轅衡,因未能重用鬼族,被鬼族所刺殺……”蕭厲冷笑了一下:“多蹩腳的借口啊,你知道嗎?正史上,刺殺軒轅衡的那個鬼族人,是我。”39溫衡說不出話來了,他的淚順著眼眶滾下:“不,不是這樣的。”鬼族對他忠心耿耿,他被虐殺之後,是蕭厲拚了命給他收的屍,可是世人竟然將這麽大一盆汙水潑在蕭厲和已經不能說話的鬼族身上。冤枉啊!“當然不是這樣的,可是真相如何,還重要嗎?”蕭厲跪在墳塚前冷靜的問溫衡,“這世上還會有人在意這件事嗎?”“追隨神威太子,我不悔;鬼族因為支持他被滅族,我的族人們也不悔……我悔的是,看到現在的你。”蕭厲伸出手想要去觸摸溫衡的臉頰,“你和軒轅衡一模一樣,甚至你們的秉性和曾經也如此相似。可是我卻知道你不是他,屬於神威太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溫衡,你為什麽要上來呢?你應該好好的在下界,孕育新的道木,做你的仁愛仙帝去,為什麽要上來和這個腐朽的世界死磕呢?”“你都已經死了啊,我親眼看著你死的,你的神骨被抽出,你的呼吸一點點沒了,身體慢慢的涼了。你為什麽還要上來趟這趟渾水呢?你看你,活了兩世還是這麽傻,你這樣的人,怎麽能走下去呢?你是上來送死的啊。”蕭厲的義骸冰涼,溫衡覺得臉上一片冰涼。“我悔,我應該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一鞭子把你抽回下界去,免得你到了上界,我還提心吊膽。之前的萬年間,我都不曾有過希望,你現在過來又算什麽呢?溫衡,你現在做的那些事和想要做的那些事,有意義嗎?”蕭厲銀色的雙眼盯著溫衡,他一字一頓:“我之前就問過你,上界真的有必要拯救嗎?你上來幹什麽呢?你對我說什麽,你還記得嗎?你說,你既然上來了,有些未了的事情總要有個說法。你說,天道是公平的,奪走你那麽多,總會給你一些補償,天道會將最好的人送到你身邊。可是我看到了什麽呢?溫衡,你摸著你的良心說說,你到三十三重天才幾天?你就落到了什麽田地?”蕭厲眼中有水光閃動:“我曾經……無比信任你,我覺得世上沒有比你更值得追隨的人,你的每個決定,我都不會質疑。我曾經堅信不疑,我的族人也曾經這麽堅定的站在你的身後。然後,然後我們得到了什麽呢?我們信賴的太子死了,鬼族被屠殺了,世上再無一人存活。你向我們證明了,我們的堅持都是笑話。”溫衡低著頭跪在墳塚前:“對不起……”除了這聲遲來的對不起,他什麽都做不了。蕭厲說道:“我曾經以為你變了,我覺得你死過一次,最起碼能長點記性。可是你還是這麽容易相信人,這麽容易被人騙。我知道你失去了之前的記憶,過往的那一切對你而言就像是一場夢,我怎麽說,怎麽表達我的痛苦和悲傷,你都沒有辦法感同身受。”蕭厲帶著淚嘲諷的笑了:“我心裏怨恨啊,過去的那些年隻要我睡下去,我就會想到族人被屠殺的這天,那些哀嚎聲在我耳邊回蕩。我在想啊,到底哪裏錯了呢?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被這樣傷害?”蕭厲嘴角掛著笑:“後來啊,我想明白了,錯在哪裏呢?錯在我的族人太貪心,他們將我送到了你身邊,享受優待的同時就要承受某一天你不在時的打擊。錯在我,明知道軒轅衡是那樣的心性,卻不知道未雨綢繆,還在他身上放上了全部的希望。錯在軒轅衡,錯在他一意孤行不聽人勸,明知道他身邊的人狼子野心,他還一味的縱容。”蕭厲的淚終於滾了下來,他的聲音凝結成了冰:“溫衡你看,我們都不無辜,我們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你輕信於人結果落得魂飛魄散,即便再度回到這裏,也不是神威太子。我不知變通,落得肉身毀滅神魂受損,人不人鬼不鬼,雖說成了幽冥界的閻君,可是卻隻能隱藏在惡鬼麵具之下不敢以真實身份示人。我的族人因為貪心,一族全滅。走到這步,該啊……誰都不無辜。”溫衡終於明白了蕭厲看到他的時候那種又愛又恨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了。如果他是蕭厲,麵對害死自己和族人的凶手,他心中應該滿是恨意的,要不是軒轅衡,鬼族不會覆滅,他就算做不成仙尊,現在也能成為鬼族中的中流砥柱,說不定還能奢求有自己的家。他的族人雖然過得不如其他種族,可是最起碼還能活著。可是他又是蕭厲的朋友,蕭厲在他已經被囚禁起來的時候還在為他四下奔走……“對不起……”溫衡跪在萬千墳塚前底下了頭顱,“是我的錯。”一個軒轅衡倒下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經支持他的勢力被清掃。他一個人死了沒什麽,可是他死之後,有千萬的靈魂因他而亡。溫衡覺得喉頭梗住了,在他得知自己死狀淒慘的時候,他隻是想感歎一聲。可是在聽到鬼族的遭遇之後,他卻感歎不出來。他想,他應該憤怒,他應該拍案而起攻上一重天揪著軒轅律的衣襟將他狠狠的摁在地上,然後對軒轅律後麵的支持者展開狂風暴雨一般的報複,那些背叛他的傷害他的人都要受到懲罰。他想,正常人都應該會有這樣的情緒。可是……他沒有。他很冷靜,他心情很沉重不假,喉頭像堵著一口劇毒一樣讓他痛不欲生不假,可是他不想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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