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欲裂,


    萬裏隆隆,


    大炮的吼聲,


    帝國主義宰割中華民族的象徵。


    國既不保,家何能存?


    根本沒有和平。


    黑暗光明,


    生死線上來決定,


    崛起呀民眾,


    萬萬不能再憩夢,


    既有血,又有鐵,


    我們隻待去衝鋒……


    歌聲開始稀稀落落,隨後漸強,這是絕望的歌聲,這是抗爭的怒吼,慷慨之誌悲愴之聲震天動地,草木都為之動容。歌聲猶如奇特的心跳,奇特的節律穿透了茂密的山林,讓人肅穆讓人屏氣凝神。對麵的槍聲停息了,戰場上出現了令人心悸的沉寂,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王寶林和柳載錫迅速地交換了眼色,他指揮戰士齊聲高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夢一般的戲劇性,結局奇特的不可思議,三師竟然突破了封鎖。隊伍衝出了山坳時,身後才響起爆炒豆似的槍炮聲。王寶林回頭看看,對老柳說:“咱躲了這一劫!”柳載錫說:“媽媽的,好玄啊。”


    王寶林抹去額角的冷汗道:“你沒看見他們朝天放槍嗎?”


    “是啊,這是朋友槍。”


    王寶林依在鬆樹後高喊:“謝了——容當後報啊。”


    人不該死就有救星,抗聯三師的救星竟然是陣前的敵人。報答安城靖安軍的想法荒誕無比,日本人哪能給王寶林踐諾的機會?眼睜睜地看三師跑掉,靖安軍新兵害怕,而老兵卻哂笑,說:“沒雞巴啥事,從前俺還故意往地上掉子彈呢,死活不承認,神仙也沒縫。”老兵們認為,日本人知道了又能奈何?歷來法不責眾,天塌下來有頭頭頂著呢,咱小兵一個怕個屁?老兵們很敬佩對手,他們說,這夥人是鐵打的好漢。然後,他們大罵累死人不償命咋的,趕緊著開夥做飯吧。尾隨而來的日軍中佐用望遠鏡觀察到了異常,惱怒地發現,醞釀許久的合圍計劃竟然以這種方式破產。關東軍決不接受這樣的嘲弄,但日軍頭目卻不動聲色,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沒有。越是風平浪靜,兵們的心裏越忐忑不安,預感在告訴他們情況很不妙,許多人想到了逃跑,可是為時已晚。日軍借開飯之機集體繳械,百餘名偽軍全被捆綁起來。這下從軍官到士兵全都傻了,後悔莫及,後悔不該放抗聯生路,後悔沒隨抗聯進山,有的國兵禁不住抽咽起來……


    第三十三章(4)


    躲過一劫的王寶林事後得到情報,“國兵”班長以上的人員全被投進了狼狗圈,日本憲兵根本就沒有耐心審訊甄別他們,一切都叫狼牙利齒去說話。簡直太慘了,日本人的兇殘實難理喻,王寶林通體冰涼,神傷許久。這個時候,王寶林和他的三師正在僻靜的小山村宿營,密密匝匝的烏鴉正在聚集在村外的林子裏,一如平常那樣,在樹枝上安閑地剔理羽毛,弄得樹冠搖曳不已,也悽惶不已。


    山裏的寒冬說到就到,連個準備的過程都沒有。原始森林的枝葉還沒來得及褪盡綠色,雨夾雪就來了,一夜之間大雪就覆蓋了深山老林。氣溫驟降,風聲越來越大,抖落枝頭的殘雪,掀動怒吼的鬆濤。王寶林和三十二個兄弟走了一夜,他們既不能停下來,更不能睡覺,薄薄的單衣無法阻隔寒冷,周身上下是痛徹骨髓的冷啊。參天的古木加劇了夜色的濃重,沒有一絲一毫的星光,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手牽著手,彼此呼喚著跋涉。白天剛剛融化的雪水,夜裏結了冰,又濕又滑,不小心就會滑倒,有時還會遇到一棵棵倒木,翻越這些倒伏的樹木很耗費體力,需要繞行或者在上麵爬過去。


    天快放亮時,部隊總算宿營了。借著微弱的晨曦,在低窪避風處聚攏起幾堆篝火,人困馬乏,大家很快睡去。士兵們睡覺時都懷抱著武器,除了無時不在的危險以外,也擔心冰雪把武器凍住,拉不開槍栓。篝火燃燒得劈啪直響,突然一顆火星子飛奔到王寶林的臉上,他一激靈醒了。睡意無影無蹤了,他蜷縮成一團,使勁地拉衣領,仍不能抵禦刺骨的冰冷。他幹脆站起來走動,無言地看森林裏風雪呼嘯,灌木叢和雜草瑟瑟發抖。寒風颳過空曠地段,旋風樣攪起積雪,一陣瀰漫之後,又恢復了平靜。天越來越亮了,王寶林期待著今天有個好運氣。行動計劃是在一周前確定的,為此電台始終保持靜默。根據三天前的情報,他們要在二道子接運越冬的糧食棉花和布匹,王寶林深知,此舉事關深山老林裏上千條生命,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計劃的確天衣無縫,行動比計劃的還要順利,三師先行武裝起自己,棉衣棉布上身,又填飽了肚子,大家的力氣倍增。戰士們興奮異常,如果不是師長的阻止,他們肯定要高唱起戰歌來。三師押運著物資返程,七輛爬犁輕快地在林海雪原裏穿行,時而翻山越嶺時而隱匿林間,麅子常常會停止奔跑,好奇地觀望著,遠遠地向隊伍致注目禮。最有意思的是鹿群,它們站立的姿勢一模一樣,張望的神情也一模一樣,鼻子嘴唇微微翕動,目光濕漉漉的像無邪清泉,像含情脈脈的女子那般溫柔。直到隊伍臨近了,鹿們才想起狂奔逃命。隊伍在披波斬浪,雪地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痕跡,仿佛無盡無休的尾巴。士兵們走路走得渾身出汗,口裏渴了,沒有水,就隨手抓把雪喝。雪涼絲絲的入了口,頃刻間嗓子眼就舒坦了。老兵有經驗,在吃雪之前,將雪握成疙瘩球,反覆用手攥攥,將冰冷的雪濕潤一會兒再吃,以防冰壞了牙口。柳載錫有些擔心,說我們是不是隱蔽到天黑再走?王寶林尋思了片刻,說山裏的兄弟們正苦著呢,快點兒走沒啥事,行動慢了才會出事。老柳已經習慣於接受王師長的判斷,就不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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