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件事後,烏闌不可置信,她看著這個萬年來陪伴在身邊的枕邊人他滔滔不絕的講著他的宏圖理想,一雙眼睛是從未有過的瘋狂。


    她覺得她不認識這個人了


    那時候知道真相的她,想起那些婦人和孩子隻覺得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從未想過,有人的思想竟然可以極端到這種地步殘忍無情到這種地步


    她一個魔族,在魔界活了上萬年,也從未聽聞過如此詭異,如此殘忍的事情。


    她一時恍惚,熾煌就叫她好好考慮考慮,於是找了借口要她好好休息,實則是將她軟禁了起來,對外聲稱她閉關修煉,她那時心中大亂,一時也沒有察覺。


    更沒想到甘若漪和熾煌兩人如何心狠,如此利落,手起刀落就處置了她在府中的所有心腹


    她孤立無援,長久的被軟禁了起來,甘若漪自然上位,耀武揚威的接手了後院,第一件事,便是將熾煌那幾個侍妾都收拾了。


    她懷著熾煌的命,熾煌對她千依百順,她要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那幾個侍妾慘死了大半,剩餘幾個算是有段手腕,終於是和烏闌聯係上了,烏闌這才知道自己的處境這才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


    熾煌也許從來沒有想過要她的支持和理解,他的宏圖裏,或許從來就沒有過她


    可如今為時已晚,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甘若漪生下了孩子,烏闌和那幾個侍妾苟延殘喘,保留實力,在最後傾盡全力,本是要殺了這個孩子的


    可烏闌心軟了,隻叫幾個侍妾將孩子偷走,帶得遠遠的,帶去人族帶去妖族,反正隻要離開魔界,天地之大,隨意去哪


    就這樣的最後一擊,竟然成功了。


    隻是也沒想到幾個侍妾竟然將熾墨賣給了血魔那樣的人叫他十幾年來受盡了折磨。


    那幾個侍妾逃了,留下來烏闌一個人,她本也沒想過會活下來,隻準備欣然赴死,能看著熾煌氣急敗壞的樣子,看著他萬年的籌謀和打算都落空的樣子,她就是死了,也覺得暢快。


    可等著她的,是比死還要恐怖,還要叫人惡心的結局。


    烏闌回想這幾十年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每年隻有十顆魔丹續命,沒有水喝,沒有吃食隻靠十顆魔丹,苟延殘喘。


    “你”熾墨安靜的聽完了這整個故事,也說不清楚心裏究竟什麽感覺。


    又好像冷靜得他自己都覺得害怕,可捏成拳的手卻又微微顫抖著,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也不知道對著將自己送往血魔窟的仇人,是該如何報複


    他隻是輕輕的,冷靜的問道“你為何還能活下去不如死了”


    這不是嘲諷,是實實在在的疑惑。


    這居室裏沒有任何禁製,烏闌也沒有受到任何製約,除了將她關起來,沒有任何的限製,如今她空有一身血脈威壓,但是卻沒有一絲實力,身體還不如凡人,瘦弱成這樣,哪怕是少一絲生存的恐怕這一口氣都接不上來的。


    魔丹吊命又如何一頭撞在這牆上,也能撞死。


    反正隻要她想死,在這石室裏都不下百種方法。


    所以,明顯是她自己不想死,她求生的意誌很強,這才能一直撐著。


    “你以為你以為我不想死嗎”烏闌突然激動了起來,熾墨一時避讓不及,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


    她明明瘦得風一吹就能散了的樣子,可是力氣出奇的大,掐住熾墨的胳膊,又有些瘋狂了起來,“你以為我不想死嗎我不能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熾墨皺著眉,雖然不至於叫個不如凡人的給他掐痛了,可他不習慣跟人親近。


    烏闌瘋狂的抓著熾墨,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突然懇求道“救救她救救她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熾墨也有些訝異,可從未聽說過烏闌和熾煌兩人有了孩子啊


    “是在這裏是在這裏生下來的。”烏闌哭了起來,眼淚不停的掉落下來,在黑暗中,火光照耀下,眼淚都閃著光,她哭得撕心裂肺,“那畜生那畜生在這裏,強迫我生下來的”


    “你知道他要幹什麽嗎”烏闌嘶啞著聲音道“是噬魂陣,吞噬親族血脈陣中是你,陣眼便是與他有親緣關係的十個變異血脈的孩子”


    “而其中獻祭一人”烏闌的嗓子幾乎嘶啞得沒有了聲音,可熾墨還是聽得清楚明白,“獻祭一人,便是便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


    她為什麽要活下來因為她的孩子還活著一天,她就要活下來,才能救她的孩子,哪怕最後也許隻是徒勞,哪怕隻能受盡折磨,可不到最後的關頭,隻要她的孩子還在,她就得活著


    活著才有希望


    第153章 第153個坑


    熾墨也不知道是如何從密室中走出來的,這地牢一共十個通道,他腳步沉靜,麵無表情,但精神卻有些恍恍惚惚,晃悠著檢查了其中大半,也並沒有找到那個烏闌夫人所生下的女兒。


    他恍惚之中回到通道之中,還沒來得及往下一個通道去,就聽到施寧的聲音,“阿墨你在想什麽呢”


    熾墨回過神來,施寧就站在他身前,疑惑的問他“你找道感興趣的人了嗎”


    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然後才嗤笑一聲,“這裏麵都是些惡心至極的人,又髒又瘋癲,還很臭都被關得又老又醜的,沒興趣。”


    施寧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來,伸手往身後一拉,熾墨這才看到她身後跟著一個十分矮小瘦弱的女孩子。


    那女孩眼神空洞,彎著腰蜷縮著身子,搖搖晃晃的被拉出來,好像對周圍事物沒什麽感知,但是本能的對一切事物都感到恐懼,施寧伸手去拉她,她嚇得一縮,明明瑟瑟發抖卻不敢躲,隻能任由施寧將她拉到了熾墨眼前。


    “你看,我找到了一個。”施寧邀功一般的道“我也沒想到這地牢裏竟然真的會關著女孩子。”


    說罷她又有些猶豫的道“可是,她會不會太小了”


    熾墨看那低著頭隻看得到一個後腦勺的女孩,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單薄又髒破的裙子,裙子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了,破洞太多,袖口處也是破破爛爛的,裙擺也是絲絲縷縷的,露出一雙細得隻剩下骨架和一層皮的腳來。


    沒穿鞋子,腳上黑漆漆的很髒,混合著一些破碎的傷口,看起來很是淒慘。


    她並沒有什麽表情,隻是下意識的覺得恐懼,可又不甘躲閃,就和當初在血魔窟裏那些被操縱控製的孩子一樣。


    熾墨的眼神暗了暗,看了施寧一眼,平靜的問道“你從哪裏找來的為什麽我找了那麽久,都沒找到。”


    施寧因此有些開心,說話也就大聲了些,“你打開的那個通道裏麵還有好多岔路,我一路摸索著過去,看到了好多孩子,可是大多數都是男孩隻有這一個女孩,被關在最裏麵的監牢之中,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錯,我問她她也不回答,好像聽不懂我們的話,也不會說話。”


    熾墨點了點頭,本來要施寧去找個女孩,還要看起來可憐又弱小,被欺負得很慘的那種隻不過是他拖延時間的方法而已。


    這可是魔界的地牢,嬌嬌軟軟的女孩子怎麽可能活得過三天


    除非是故意要留下她的。


    熾墨麵上還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意,可心裏卻已經將一切可能都打算了一遍,如果說這地牢之中有一個女孩子這年紀又和烏闌夫人說得差不多,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


    “怎麽了嗎”施寧見熾墨不說話,怕他不滿意,表情又收斂了起來,變得小心翼翼的。


    “也沒什麽。”熾墨想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不敢多耽擱,但是這個女孩既然都找到了,再放回去


    熾墨心裏隻猶豫了一秒,就道“就是太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施寧躊躇了一下,聽出熾墨的意思還是要拿這個女孩子來做實驗。她有些不忍,但很快就忽略了這種情緒


    她要變得和熾墨一樣,他們是一種人。


    她這麽告訴自己,然後對熾墨道“這也沒別的女孩子了,不如我們帶出去養養身體養好一些,應該就可以了吧”


    熾墨驚奇的看了施寧一眼,不由得笑道“你真聰明,那就這麽辦吧。”


    說罷也不管那女孩和施寧,自己帶路往前麵去。


    施寧急忙跟上,但是那女孩無知無覺的站在原地不動,施寧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她又開始恐懼的發起抖來,可依然不敢反抗


    施寧拉一下,她就動一下,跌跌撞撞的被拉著往外走去。


    外麵的守衛還被施寧操控著,幾人離開後,那幾個守衛才漸漸醒過神來,都有些迷糊,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又好像記不清楚究竟是哪裏不對了。


    兩人嘀咕了一陣,陣旗還好好的帶在身上,又進去檢查了一番,好像也沒什麽不同


    不過熾墨竟然決定帶走這個女孩,就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住多久不過他都決定這麽做了,也就不怕被發現。


    他將這小姑娘安置在他房間的偏殿之中,施寧不敢多言,親自幫小姑娘清洗幹淨,她身上新舊疤痕交錯,在白皙得過份、瘦弱得隻剩下骨架的身體上,這些傷痕太過觸目驚心了。


    施寧為她換上了新衣服,擋住了那些傷口。


    這女孩子的頭發好像生下來就沒剪過一樣,很長而且雜亂成了一團,如何都梳理不好,最後還是熾墨毫不客氣的將她的頭發斬斷了大半,隻留下了齊肩的長度,這才勉強梳理順了。


    隻是太短了,也無法盤成發髻,就隻是用絲帶編了兩個麻花辮,也不好看,畢竟頭發幹枯發黃,跟稻草一樣。


    這女孩太瘦了,看起來才十四五歲的樣子,瘦得脫了像,顴骨太高,眼睛也鼓了出來,看不出一絲女孩子的樣子,反倒有些畸形了。


    她骨齡已經十七歲了,皮膚洗幹淨後蒼白如紙,肌膚下青黑的血管十分明顯,看起來很可怖。


    看著這模樣的她,施寧就想起當初的熾墨來,好像那時候的熾墨也是這樣的情況,隻是身體狀況比這女孩好很多。


    畢竟血魔指望著靠熾墨的血肉練功養傷,不敢將他餓得太狠,還常常用靈藥給他進補那時候他雖然瘦弱,但是身體並沒有那麽不堪一擊,甚至因為血脈原因,他恢複能力很強。


    可這女孩子,是徹徹底底的長期營養不良,壞了身子了,因為長期卷縮,背也弓了,總是一副瑟縮的樣子,手腳又細又長,腿也因為長期的囚禁和生長環境不好的緣故,有些彎曲


    站立也不太穩,走路搖搖晃晃,你若不管她,她就隻會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裏縮成一團。


    最可怕的是,她除了恐懼,雙眼太過空洞了,看什麽都隻是恐懼,沒有絲毫的好奇,沒有一點對新奇和新世界的向往


    哪怕隻是一條狗,被一直關在黑暗的地方,如果重獲光明,怕都是會興奮一下的。


    她沒有。


    熾墨看起來並沒有什麽興趣,任由施寧將女孩子打整好了,然後任由她躲在桌底下也不管。


    施寧也是沒了辦法,給她拿了飯食來,她也不會吃,隻會用一雙鼓出來的黑洞洞的眼睛幽幽的看著你。


    “她連吃東西都不會。”施寧歎了一聲,心底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像是覺得可憐,可她看過的可憐人太多了,早已經麻木了。


    “放在那吧,餓極了自然會吃的。”熾墨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此刻正是天邊升起一道光亮的時候,施寧也是緊張了一夜,又累又倦,看熾墨對這女孩子著實沒什麽興趣,心裏竟不知不覺的鬆了口氣。


    她最後看了這女孩一眼,想說點什麽,最終也沒有開口,離開時還將門給關好了。


    熾墨回了自己屋子裏,等到施寧離開,才又起身。


    他院子裏伺候的下人很多,不過此刻正是他們才要起身的時候,所以院子裏一片寂靜。


    他換了一身衣服,換回了自己白色的那一身箭袖長衫,是菱一給他做的衣服,穿在身上正好合適,每一處都妥妥帖帖沒有一絲不適感。


    還有菱一一針一線親自刺繡上去的素色印文,說怕白色太單調,便用素色的煙灰紫給他秀了些字符,隱隱約約能看見,一點也不複雜


    他很喜歡。


    熾墨在房間裏站了一會兒,才拉開門又回到了側殿裏。


    那小女孩躲在桌子底下一動不動,直到熾墨抓著兩個饅頭抬著一碗粥也鑽了進去,她才恐懼的縮了縮身子想逃,可是被熾墨輕輕的用饅頭壓住了手臂,她就一動不敢動了。


    對外界沒有任何感知和好奇,證明這些東西她從來沒見過從出生起就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之中,沒有一絲新奇可言,隻有黑暗和孤寂。


    連吃東西這種動物的本能都沒有,證明她也是用魔丹吊命,沒有吃過一口飯食。


    除了牢房,她見識過的所有新奇的事物,應該都對她造成了傷害所以導致她時時刻刻如同驚弓之鳥,對任何事物都會恐懼。


    沒人教她說話,也沒人和她說話,被關在地牢裏,連條狗都不如。


    熾墨將粥放在了地上,把她的手掰開,塞了一個軟軟的饅頭在她手中,她嚇得下意識就要丟掉,被熾墨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箍住,她才沒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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