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一的眼神很柔和,但滿是對霄沂的信任。


    霄沂就敗在這個眼神下了,他們確實不一樣不論他自己走的是正道還是魔道,他都知道自己的道在哪,他有穩固的道心,有他自己明確的目標。


    而熾墨沒有。


    若當真吞噬族人血脈成魔,沾染上這邪惡的因果,隻會越陷越深,日漸瘋魔,變得偏執、陰鷙、就成為上一世霄沂熟識的那個魔尊,最後失去理智徹底淪為無知無覺的魔物。


    “看來師父很懂我們。”霄沂幽幽的歎了一聲,“特別是知道如何說服我。”


    菱一稍微嘚瑟的笑了一下,“那當然了,我可是你們最最最最親近的師父。”


    霄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將一塊玉牌交給了菱一,隻道“如今熾魔王立場存疑,魔界各方勢力暗潮洶湧,我不能私自去他的地盤,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和恐慌,可若師父要去,便帶上這個,若遇到了生死危機就捏碎這玉牌。”


    菱一將玉牌接過,小心翼翼的貼著心口放好,還拍了拍胸口,“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霄沂點了點頭,隨手一點,指在了菱一的肩膀上,菱一身上的禁製就如同抽絲一般,漸漸消弭不見。


    菱一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霄沂心虛的垂下了頭,輕聲道“我真的是不想師父再去涉險,本想讓師父在這玩幾日,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親自送師父回去的。”


    “好沂沂,你的心意我知道的。”菱一安慰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放心,師父不會有事的,我可是你們師父啊。”


    雖然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為他們擋住任何狂風暴雨的英雄了,可她還是願意當一座燈塔,必要的時候,可以為他們指引方向。


    “師父,一切小心。”霄沂知道是無法阻擋了,心裏反倒鬆快了些。


    菱一點了點頭,剛要出門,便有侍衛來報,說是門外有兩人自稱是霄沂的師弟,還持有淩雲穀的玉牌。


    “現在才來,倒是比我預想的晚了些。”霄沂露出一個奇怪的笑來,看向菱一,“師父要帶他們一起前往嗎”


    菱一愣住,然後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你對他們有所安排”


    “總得叫他們記得這個教訓才是,師父覺得呢”霄沂的笑微微一轉,眯了眯眼睛,看起來十分親切美好。


    菱一渾身一抖,“小沂兒說什麽就是什麽。”


    然後趕緊轉身溜了,“那我就去找白白了”


    霄沂看著菱一跑得比兔子還快,不由得笑了,她恐怕是連路都不認得,又打算這樣莽撞的跑了。


    於是招手喚來一個小丫鬟,正是之前菱一醒來見到的那個圓臉小丫頭,他道“送她前去熾魔王家中。”


    小丫頭領命離開,一會兒便追上了菱一的步伐。


    這邊菱一剛走,這邊席子語和舜華兩個哭喪著臉被侍衛領了進來,看到霄沂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兩人對視一眼。


    就按商量好的辦


    兩人眼神一凝,下定了決心,同時一聲嚎了起來,飛快的朝著王座上的霄沂衝了過去,哭喊著,“大師兄不好啦,師父被采花賊抓走了啊”


    “”霄沂捏了捏眉心,突然覺得頭疼。


    兩人一把撲上來,一人一隻腳,將霄沂抱了個穩當,舜華低著頭隻聽到哭喊著,“師兄,都是我們不好”


    席子語馬上接著道“快去找師父啊,晚了師父恐怕是清白不保了”


    “起來好好說話,像什麽樣子”霄沂動了動腳,本想一人踹上一腳的,奈何兩人抱得太穩了,沒踹動。


    “大師兄,你先原諒我們,我們才起來”席子語仰著腦袋,巴眨了一下眼睛,露出十分無辜的神情來。


    霄沂看了想打人。


    於是一人腦袋上一下,敲得鐺鐺兩聲響,“我不想再說第三次,起來好好說話”


    “嚶”席子語還哼了一聲,捂著腦袋坐在地上,標準的美人坐,捂著腦袋哭得好不傷心。


    舜華臉皮真沒那麽厚,看著席子語的模樣,他實在是學不來,摸了摸腦門上鼓起來的小包,委屈的站起身來了,一看席子語這模樣,又氣得很,一腳踹了過去,“快起來了,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下次再聽你的,我就不是白虎”


    還說什麽聽他的,撒嬌耍賴這一套絕對管用,然後見到霄沂後,就讓舜華學他,他怎麽做舜華就怎麽做,這樣才能抱住小命。


    可舜華實在是沒眼看,更別說學了。


    席子語莫名其妙的又被踹一下,哭也不哭了,哼了一聲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聽我的怎麽了你看這不挺好的,起碼大師兄沒發火把我們打死啊”


    “所以你們的重點是”霄沂隻覺得腦袋裏突突的跳,本來沒那麽想殺人的,現在是真想將這兩人的腦袋錘爆了,看看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


    這就是妖聖和鬼王


    這說出去誰信啊上一世和他們遇見的時候,和如今比起來也不過就隔了上千年而已,怎麽就能差別這麽大


    可怕的是,菱一所有的徒弟裏,論年齡,他們兩個是最大的。


    舜華論人族年歲算,好幾百歲了,年紀大,席子語嘛不知道苟了多少年頭了,怕是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隻能說是死不了的老妖怪了。


    舜華和席子語打鬧了這一通,這時候又沉默了下來,兩個人捏著衣角,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癟著嘴,小心翼翼的將這幾日來魔界的事情說了。


    其間省略了不少他們兩人如何吵鬧,如何吹噓然後慘遭追殺的事情。


    隻說他們逃出來後,就沒有了菱一的消息,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


    霄沂聽完,冷冷的揚起了唇角,看著眼前兩個裝成乖寶寶的師弟,一字一句的道“所以師父失蹤三日,你們兩人逃出來後,第一時間不來上報,竟然還有臉自己去找”


    兩人沉默著,不敢說話。


    霄沂就接著道“如今找不到了,才想起我來你們可知道,你們耽誤的這一天時間,師父有可能遭遇到什麽事情”


    兩人心情沉重,齊齊開口道“大師兄,我們錯了。”


    “這是一句錯了就可以輕飄飄揭過的事情”霄沂突然嚴肅了起來,眼神犀利的看向席子語,嘲諷道“鬼王殿下”


    席子語將他的黑鬥篷的扭成了一團麻花,“是我大意了我隻顧著玩鬧,沒有將魔界的人放在心上可如今重要的是趕快找到師父。”


    霄沂不屑的冷哼一聲,不答他的話,任由他幹著急。


    這席子語一向是不靠譜,他也不抱什麽希望,反正隻要不帶累別人,天大地大的,他想怎麽作都可以。


    可舜華不一樣,他肩上的重擔,他所要承擔起來的責任,不僅僅隻是他一個人。


    於是轉頭看向舜華,“你就是如此行事的這幾年看那麽多書,每日那麽辛苦的學習都學了些什麽”


    舜華低著頭沉默不語。


    “你就打算這樣打回去妖族”霄沂的話便是一擊重錘,狠狠的打在了舜華的心上,“就這樣還想收服妖族”


    舜華臉色瞬間青白,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第151章 第151個坑


    霄沂是如何訓斥並且教兩個傻師弟做人且不提,這邊菱一也在小丫鬟的帶領下朝著熾魔王的領地而去。


    而熾墨,自從上次吃了施寧的桂花糖後,施寧每日都會來給熾墨送上一盤桂花糖。


    有時候熾墨心情好,會與她說兩句話,這便已經是她這幾年來最最開心的事情了,每日都覺得仿佛活在夢中。


    沒有了血魔的壓迫,沒有了黑暗,沒有了打罵,不用日日夜夜擔心受怕,也不會每晚都不敢睡,時時刻刻都戰戰兢兢的害怕下一刻就沒了性命。


    如今的這樣的生活,還能看著熾墨,還能與他一起生活,以前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寧姐姐。”熾墨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叫過施寧了,每一次他這麽叫的時候,總會眯著眼笑,看起來既可愛又純真。


    施寧呆了一下,才忙慌亂的應了一聲,“啊啊怎怎麽了”


    “這幾日無聊得很,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如何”熾墨起身,緩緩的朝施寧走近,語氣就像是當初少年時那樣,明媚爽朗。


    “什麽遊戲”施寧倒是疑惑了一下。


    “探險啊,尋寶啊”熾墨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的道“以前我們不是最愛玩的嗎”


    施寧忙點了點頭。


    “這幾日我發現一個好玩的地方,在外院的一處僻靜的角落,便是熾王府的地牢所在,聽說裏麵關了不少有罪之人,瘋瘋癲癲的。”


    熾墨說著說著,歪著腦袋笑了起來,笑得明媚如雪,可偏偏眼神焉壞,閃著邪惡的光芒。


    他道“我想去抓兩個人來做實驗,你覺得如何”


    這久違了的黑暗眼神,還有這種叫人看了都覺得渾身發顫的表情,施寧呆了許久,在熾墨不耐煩的皺起眉時,她忙道“不過是幾個死囚而已,少主若是想要玩,便叫人帶來便是”


    熾墨在熾王府,處置幾個死囚還是可以的。


    “那有什麽意思”熾墨無聊的靠在了施寧身邊的軟塌上,漫不經心的道“獵物嘛,自然要自己去抓才有趣。”


    說著,他的雙眼閃亮了起來,盯著施寧,高興的道“而且我在淩雲穀的時候,看過幾本有趣的禁術,看著倒有意思,隻是若是失敗了那用來實驗的人倒是會有點可憐。”


    熾墨幽幽的歎了一聲,“我和母親才相處了幾日,這幾日好不容易彼此有了點好感,我看母親那樣子,嬌氣又善良,怕是見不得這些血腥的東西我可不想讓她知道,我喜歡玩這些遊戲。”


    施寧難得沒有說話,雖然她想說,甘夫人可不是看起來那樣軟弱的人。


    可到底熾墨說對了一點,兩人好不容易相處出幾分好感來,熾墨都願意說一聲母親了,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熾墨這種隱藏在內心深處最黑暗的性格,隻有她知道,隻有她見過。


    他從來不想叫別人看到這樣的他,一般能見識到他這一麵的,也都死了。


    所以施寧反而倒是明白熾墨要瞞著甘夫人這種舉動了。


    她考慮了一下,隻是死牢裏的幾個死囚而已,熾墨要是玩得高興,甘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的。


    更何況,要是真的惹了什麽事情,大不了她替熾墨受罰便是。


    “好吧,那你想怎麽玩我陪你就是。”施寧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熾墨眼角眉梢都飛揚了起來,“那可說好了,不許泄密,不準告訴任何人。”


    說罷,熾墨朝她伸出手來。


    施寧愣了下,忙堅定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兩人的手掌拍在一起,如此就達成了協議,還記得當初他們第一次做這個拍掌的動作時,還是他們兩個人一起計劃著要逃跑的那一次。


    沒想到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被熾墨拍過的手隱隱發燙,施寧死死的捏住了拳頭,像是要留住那上麵遺留下來的氣息,還有那些已經不能挽回的過去。


    她也許還是能將以前那些不可挽回的,錯過的,都再握回手中的吧


    熾墨和施寧兩人約在了淩晨時分開始行動,這時候是人最疲累最鬆懈的時候。


    地牢的守衛剛換完班,這個時候起來換班,正是睡得迷糊時起身,所以難免有些心神不屬,還沒來得及打起精神來。


    施寧一身黑衣融在淩晨的夜色之中,本就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候,在魔界黑得更純粹,若不是幾朵魔火照耀,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去。”施寧小聲一念決,手中黑光一閃,一隻細如手指一般的黑蛇便箭一樣的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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