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淩白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向岸邊走,邊走邊質問:“你還記得有個孩子?你還記得自己是個有家的男人,你不是將我們娘兩個都拋了嗎”?


    “我——”,武安國被噎得穿不過氣,跟在劉淩身後,半晌才低聲回了一句,“淩兒,常茂死了”。


    “所以你也急著趕回京城去給他殉葬,再把我們娘兩個搭進去,和你一起滿門抄斬是不是,你這狠心短命的笨賊”!劉淩氣得牙根發癢,恨恨地罵道:“你若真橫下心來,幹脆先把我們娘兩一刀一個砍了,然後徑直殺上金鑾殿去,也省得臨到陣前心中有牽掛,施展不開手腳”。


    “淩兒”,武安國不住打恭陪罪,此刻百鍊鋼都成了繞指柔,有心接過女兒哄哄,劉淩死活不給,夫妻二人就在岸邊僵著,任孩子的哭聲在順著江風飄蕩。


    “哎吆我的媽親啊,累死我了,侯爺,夫人,你們都在這啊,孩子,孩子怎麽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梅老爹散了架般從馬背上爬下,看見武安國和夫人鬧別扭,遠遠的就弄出些響動吸引人注意,一邊將包珠寶首飾的包裹放下,一邊湊上去匯報導:“回稟侯爺,你給夫人小姐買的這些東西,珠寶店夥計說沒功夫送,我核計著自己還是跟在你身後邊比較保險,順手都給您帶過來了,現在您直接交給夫人吧”!


    有外人在前,劉淩無論如何也得給丈夫留些情麵,把女兒交給武安國,掏出手帕揉了揉眼睛,低聲問道:“梅伯,什麽好東西,還麻煩您大老遠送到江邊來”。


    梅老爹微微一樂,心道,要不是我追到江邊來,侯爺怎麽下台階啊,一邊遞包裹給劉淩一邊說:“侯爺剛才在街上說他一直沒給您買過件像樣的首飾,心中有愧,所以就到宋家老店買了些,讓我給您帶回去。我回去一打聽,您到江邊來了,就跟著跑了過來。夫人,這江邊冷颼颼的,侯爺和您身子骨結實,可這孩子未必受得了。咱們多向岸上靠靠,我給您二位叫輛馬車去,什麽寶貝您二位回家慢慢兒看”!


    “淩兒,常茂被皇上謀殺了”,武安國知道今天肯定硬走不成,低聲和妻子商量。


    “我知道”,劉淩接過孩子,邊哄女兒睡覺邊回答,“那你也不能急著去找他拚命啊,他有十萬禁軍,京城附近還有好幾個衛所的士兵可供調動。你一個人去了有什麽用。況且現在你是封疆大吏,非皇命不得進京。去了不正給人家治罪的藉口嗎,連收買刺客的錢都省下了”。


    “我知道,但此事我絕對不能袖手旁觀,咱不能躲在這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武安國心中隱隱做痛,劉淩說的有道理,一個布政使的職位,將自己牢牢拖在浙江,朱元璋下得一步好棋,讓自己隻能在遠處看著雙方過招,想幫忙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要想回京也不難,前提是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劉淩也不願意讓丈夫太著急,鬧過了,氣過了,看看那個小包裹,知道武安國臨去送死之前心中還有自己,口氣也就軟了下來。


    幾句話讓武安國聽了如聞天籟,妻子繼承了劉伯溫的衣缽,向來詭計多端。自己結婚後從來沒在妻子麵前成功耍過什麽花樣。她說有辦法,肯定是成竹在胸。


    也不管梅老爹在一邊笑不笑話,武安國衝著劉淩一邊作揖一邊哀求:“好老婆,趕快說說怎麽辦吧,我答應你以後再不魯莽了還不成”!


    劉淩輕輕嘆了口氣,騰出手來在武安國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低聲罵道:“你這冤家,算我上輩子欠了你。你想回京還不容易,皇上再不講理,也是你名義上的嶽父啊。咱們過節回家看看母後他總不能攔著吧,隻是事先得多做些準備,不能到了京城之後咱們夫妻像案板上的肉一樣任人宰割”。


    “如何回去,如何布置,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武安國滿口子答應,唯妻子命是從。


    “事情都出了兩天了,咱們現在才得到消息,怎麽向回趕也有些遲,皇上那裏該準備的估計早已經準備齊全。這情報明擺著是下個套子給你,你還真有膽子往裏鑽,常茂手下那些斥候沒傳消息給你,徐達沒傳消息給你,怎麽平素與往來不多的宮廷侍衛好心給你送信?皇上這麽做是想試試你在此事上是明哲保身呢,還是不顧一切站在馮勝他們那一邊。你要是不聞不問,他剛好騰出手來,安撫好常茂家人後,再找機會收拾傅老將軍和馮老將軍。你要是衝過去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借你的人頭立威給大夥看,讓各地官員老老實實幹活,別管皇家閑事。可咱們偏偏不能讓他得逞,回城去花上些銀子,大張旗鼓採購山珍海味,然後我寫道摺子請求中秋回去探望母後……”。


    “好主意,好主意”,沒等劉淩說完,梅老爹在一邊撫掌讚嘆,“皇上一直標榜以理學治天下,這孝道可是第一,寫了這個摺子,辦了這多貨物,母病兄喪,他沒法子不讓你們夫婦回京省親,至於回到京城之後你們夫婦幹什麽,他又不能天天派人盯著!購貨和造聲勢的活交給我,我等會就去辦,什麽千年人參萬年首烏,揀動靜大的買”!


    劉淩笑著看了梅老爹一眼,把孩子叫到他手裏,示意他別亂打叉,抱著孩子趕快去叫馬車。看梅老爹樂嗬嗬地走遠了,方低聲接著向武安國說道:“上次傅伯伯派人來,我就覺得此事沒這般簡單,隻是沒料到皇上真下得了狠手。當時我模仿你的筆跡給吳沉寫了封信,安排詹氏鏢局的人務必在京城出亂子時不惜一切代價送到吳沉府中,估計現在信已經到了。我的目的是讓老人家們不敢輕易表態,皇上沒有了捧場的,有些事也不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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