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聽許浩達數落徐誌塵三人的種種不是,聽得津津有味。直到許浩達的牢騷告一段落,方點頭說道:“浩達,你看得的確比他們三個長遠,但你又怎知他們三個這番作為沒經過我和武侯的認可。前些年咱這地方實力在朝廷無足輕重,自然得躲在武侯後邊,說實話很多時候咱們這些人是拿武侯爺當槍使。如今情況變了,咱們的策略自然得變一變,不能讓武侯一個人在前邊孤軍奮戰了。他們三個的作為雖然冒失,但也給咱們提供了一條思路。你放心,他們拋不下咱們,咱們也不全依靠他們的力量,站的位置不同,各自的辦法也不同”。


    “大人認為朝廷那些收了賄賂的官靠得住”?許浩達狐疑地問。


    “靠得住才怪,咱們也沒打算靠他們,隻是花錢買他閉會嘴巴。真正靠得住的,還是咱們自己,或者說和咱們利害相關的這群人。你剛才說得好,要想成事,得上下一塊使勁。上麽,就是朝中那些從咱北平出去的官,還有在北平有產業的官。下,就是窗外這些人。有時候他們沖得快了,咱們在身後給他們補補漏洞。不能苛責太多,以免外敵未動,咱們自己先在窩裏打起來!馬上又是地方官員考核之年,估計朝廷上官員位置又會有變化,咱們得抓住這個機會。明年的大比,咱們也不能落下。聽白正說,江南幾個學堂一些名士都憋著在明年考試向朝廷裏鑽,咱們這北方四省也得出一兩個進士。否則將來朝堂上的後輩都成了別人的子侄,咱們辦起事來就更難了”。


    “大人說地方官員考核,難道大人得到了什麽消息”?許浩達警覺地問,郭璞後邊說什麽他根本沒聽進去,腦子裏第一個想到:‘郭大人要走了,郭大人要入朝了,這裏怎麽辦’?


    郭璞輕輕地拍了拍許浩達的肩膀,這個年青的官員的流露出的不舍之意他一眼就看得出。“北方那三省不知朝廷派誰,但那幾個省全是咱們在白紙上劃出來的,模式已經定死,憑誰去也不敢亂動。北平這裏,我想交給你,希望你能抗得住,別讓我失望”。


    “大人說要舉薦我當北平布政使”?許浩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懷柔縣令當到知府,他用了不到五年時間。和他一塊外放為官的同年現在還在縣令的位置上趴著。今天又聽說自己要做一省布政,當即覺得像做夢一般虛幻。其時大明全國不過分為十六個行省,北平行省經歷這幾年大步前進,已經從一邊陲之地變成了全國數一數二的富庶之所。遼東三省的設立和大寧等地的收復讓北平也再無外寇入侵之憂。到這種地方來當官,權力又大,離皇帝又遠,多少人求都求不來。轉念一想從此後自己就不再是跟在郭璞後邊的小嘍囉,而是要獨自麵對外界壓力,剛剛被興奮充滿的心情又漸漸沉重。


    “不光是我,是燕王殿下和我聯名推薦你,好好幹,相信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北平這地方的官員都是經我一手選拔過的,我支持你,他們也絕對不會拆你的台”,郭璞拍著肩膀給下屬打氣,對於北平,郭璞有信心許浩達可以把他掌控好。這些年郭璞在此培根,鑄基,苦心經營,為的就是自己離開後各項事業還可以照常運轉。


    “謝謝大人栽培,不知朝中會給大人準備什麽位置?大人可否舒心”?許浩達挺了挺肩膀,拚全力壓住內心的忐忑不安。經過這樣一次推薦,他的命運就牢牢的拴在眼前這位大人身上,也牢牢地拴在北平新政身上。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一旦郭璞仕途出了問題,他想改弦易轍都沒人會接受,誰能相信一個背叛對自己恩師的人會對別人忠心耿耿?


    “咱們下去吧,不然一會白正該派人到處找咱們了,咱們兩個地方官員不出場,他們終究不會安心”,郭璞嘴巴向樓下砮了砮,示意許浩達跟著他下樓。今天他要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相信許知府會把他的意思轉達給對徐誌塵等人有誤解的地方官員。至於他希望謀取朝中哪個職位的問題,郭璞沒有正麵回答,他不是一個隨便把目的告訴屬下的人。況且他的目標也不在朝廷。他謀劃著名更大一局棋,從武安國股市穩定後已經著手,目前一些棋子已經落下,棋局開始運轉。


    郭璞沒告訴許浩達,如果不是他在暗中指點,徐誌塵等人根本不會想到在朝中另外找其他代言人。官場上打滾這麽多年,他有足夠的判斷力知道怎樣做最“正確”。這些年,李陵的早亡,李善平的自殺,讓他的心腸不得不硬起來,無論為了個人利益還是集團利益,都不能容忍他有更多溫情和軟弱。無論誰擋了本利益集團的道路,他都會毫不手軟把對方除掉,本身所受教育和一點一滴官場中積累的經驗,讓他比武安國更能適應官場中看不見血光的博殺。


    任何一場變革都是個協調互動的過程,隻有上下協調起來,變革才能成功。朝中做足了準備,如果地方不具備條件,那是無本之木,地方具備了基礎,而朝廷中不去帶動,那是無頭之龍。在郭璞心中,武安國和自己的作用分得很清楚,這些年沒有武安國在朝廷中斡旋而產生的那些開拓性規範與措施,北平利益集團不會發展這麽順利。而如何在武安國奮鬥而來的這些政令框架下為本集團謀求更大的利益,那是他郭璞當仁不讓的職責。


    郭璞沒告訴許浩達的事情還有很多,他很好的把握著透露信息的分寸。在他內心深處,已經意識到了形勢逐漸向北方四省有利的方向發展。所以他需要在適當時刻調整一下攻守力量的平衡。徐誌塵等人的作為,不過是北平集團發起試探性反攻的第一步。更強,更猛烈的進攻還在後麵,他要穩穩地贏回一仗,一場讓對手數年都難以扳回局麵的勝仗,讓朝中那些大臣,在數年內都不得不按照自己預先設計好的方案行動。為此,他仔細考慮過各種可能發生的變數,包括那些被收買的京官會做些什麽事情。沒錯,讓朝中大佬看到武安國和北平地方的裂痕,的確給了大佬們攻擊武安國的可乘之機。但同時也讓朱元璋對武安國的減少更多的敵意,郭璞有理由相信,隻要北方戰事一日不結束,武安國就一日沒有風險。在攻擊都被武安國和北平吸引住後,他就可以去暗中謀劃更多的東西,甚至可以再造一個新的北平出來。當新的按北平模式建立的城市一個個漸成規模,一個聰明的上位者應該知道自己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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