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鷹約蘇策宇同歸燕王帳下,策宇婉拒,言將送大禮一份給燕王。鐵鷹不能勉強,以燕王之名,贈策宇手雷五百,並教其使用之法。


    第十三日,北遼女直諸部(女真、錫伯、達斡爾、赫哲、鄂倫春、鄂溫克、克爾克孜等),率眾十餘萬來援高麗,渡遼河,立寨於震北軍西。三路大軍互為犄角,隻留南歸一路給朱棣。


    第十四日,營外的硝煙還未散,崔浩命親兵叫來自己的兒子崔駿哲,將一封書信交給他,命他帶親兵護衛歸國。“把這封信交給你的叔叔,無論遼東之戰結果如何,你不要再回來了”。這一瞬間,崔駿哲發現自己的父親在幾日內,突然蒼老。


    “父親大人,我們不是有二十萬人馬嗎,眼前不過是小小的挫折,您何必嘆氣”。


    “你不用管了,此戰很快就將結束。遼東不再是原來的遼東。告訴你的叔叔,如果此戰失敗,在沒有造出和明朝一樣的火器之前,不要輕言復仇二字。”


    “父親……”。


    “去吧,別再回來了,高麗才是我們的家。告訴你的父親提防李氏父子,我們崔家雖是世代忠良,聖眷正隆,但難免小人忌妒。”


    “父親…….”崔駿哲鼻子忽地一酸,他不明白,為什麽如此優勢占盡情況下,父親言談中竟要和自己做生死之別。


    “去吧,別問太多了,取勝後,我自然回班師回故國”。崔浩不多說了,擺擺手讓兒子退下。身為一軍主帥,他永不能言敗,但是,他心中卻明了,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已經就輸掉了,雙方國力本來就不在一個等級上,自己隻是存著幾分僥倖之心,盡一各武夫之責而已。


    掀開帳篷向遠方望去,越來越低的藍天幾乎伸手就可以摸到。荒原上,沒有被馬蹄踐踏過的土地上青草已經近一寸多高,縱使硝煙再瀰漫,也掩蓋不住那股淡淡的草香,高麗不產好馬,而這裏馬匹遍地,高麗立國以來,幾乎都沒有擁過這麽多鐵騎。“如果再有十年,不,五年足以,這塊土地將永遠打上高麗人的印記。這麽平整,這麽肥沃。比起故國多山而貧瘠的土地,這裏簡直就是天府之國,可惜,時不我待啊。”他默默地想。


    這次,本來以為明軍人馬少,自己可以憑人數優勢,把這支明軍殲滅在荒原上。這樣,雖然論國力,高麗遠不及大明,但至少三、五年內,明軍不敢再出關外。等自己整合了遼北各部,再聯合蒙古,足以和大明成鼎足之勢。可惜,可惜,崔浩不住地搖頭。眼前自己聯合的這二十萬大軍,表麵上困住了明軍,實際上,卻……。


    “我上當了”,想到這,崔浩猛然驚醒。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圈套。三萬多人,不進,不退,等著敵人集結,這著,真絕。他苦笑,自己等於把分散在遼東,遼北的各股勢力全部喊了來,交到了震北軍陣前,倒省了震北軍以後四處征討的麻煩,這個當,上大了。


    眼前正是草原上青黃不接之際,蒙古人和女直諸部既然來了,高麗軍就必需給他們提供補給,這二十萬人馬的消耗,就憑存在遼陽那點兒糧食,不出兩個月,就會告盺。這時候是牲畜最瘦的時候,草原各部族都在鬧糧荒,誰還有實力援助自己。日久,自己的軍隊必然因缺糧而潰,重蹈當年徐達覆轍,隻是雙方角色變換了一下。


    夠狠,他肚子裏罵了一聲,叫來親兵,傳令:“把李將軍的人頭取下來,和身體縫在一起,厚葬”。親兵領命去了。


    “時也,勢也,運也,非戰之罪。李忠,你別怨我,你還有葬身之地,這二十萬人,恐怕都要做孤魂野鬼”。現在,崔浩手裏隻剩下最後一張牌,就是明軍俘虜,正是因為有了這批俘虜,震北軍那不知能打多遠的火炮,才從來沒落在高麗人頭上。相隔五裏紮營,誰也不知道,五裏是不是一個安全距離。白天,崔浩第一次見到了蒙古人口中謠傳的,大明火炮不可思議的威力。在那時,憑藉一個老將的經驗,他清醒地認識到,此時勝負已分,自己老了,戰爭的方式已經變了。主題不再是白刃相接,代之的是火槍,大炮之間的對話。既然這些日子的對峙是一個圈套,那,一直鼓舞人心的安東守軍大捷,是不是一個更大的陰謀,他不敢再往下想,眼前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五月的春雨上。各路人馬能堅持到五月就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五月,關外的雨季來臨,連綿不斷的春雨,能讓明軍的火器失靈。可即使糧草供得上,各路人馬能堅持到嗎?


    那群蒙古人已經不配做成吉思汗的子孫,可女直諸部的鮮血…,崔浩眼前,白天女直諸部慘烈的一幕,一一浮現。


    .晨,女直諸部用罷戰飯,在瓜爾佳,火查兒等勇士的帶領下,進行了開戰以來,最猛烈的進攻。豐年,逐水草而居,荒年,則四處掠食。有力者生,最強者王,弱者死,這是馬背上男兒的宿命。死於戰陣之上,是女直男兒的榮耀。


    就在這種信念的支撐下,女直諸部武士向震北軍大營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衝鋒。臉上塗著牲畜的血,手中揮舞著巨劍,武士們一個個呼喝向前,如潮水般。


    碰,一聲巨響,武士們丟下無數屍體,如浪花般退回。血,在地上飛濺成河。憤怒的子彈追逐著麵前的每一條生命。伴著戰鼓的節奏,震北軍的火槍聲清脆而整齊,每次齊射,都有整整一片的女直勇士倒下。平素的訓練,使震北軍士兵不敢閉上眼睛,不能嘔吐,盡管射擊者自己都不願目睹這血腥,還是機械地射擊,裝彈,射擊。女直人,如同田地裏被割的麥子一樣倒下,隻是今天揮舞鐮刀的,是十八層地獄裏出來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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