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安靜的河灘,卻麵臨水波洶湧。


    那矗立在水上的石橋,似乎吸走了附近所有的聲音。


    萬籟俱寂,似乎有無數人流連此地,又似乎隻是虛無的幻影。


    河灘上大大小小的石塊,都有著奇怪的螺旋形紋理。


    無數模糊的人影,將石塊撿起來觀察,卻又厭倦了放下。


    “阿音,你在哪裏?”人影交疊處,一個疑似來力的鬼魂,正在焦急地尋找著什麽。


    “你是在找這一塊石頭嗎?”江半藍走到來力麵前,化身為袁哲,將一塊暗紅色的石塊遞給了對方,問道。


    來力猶豫地看了石塊一眼,將它握在了手中。


    一瞬間,一些美好的記憶就湧入了來力的腦海。


    他用哭腔對袁哲說道:“是我對不起阿音,隻好遠離這人世了。”


    “我已經修改了法陣的規條了,隻要你願意,可以隨我一起回到5號房。”袁哲說道,“這裏的溯回灘和魂去橋,都是夢破堂建造的。那些對塵世還有所眷戀的鬼魂,就會被引誘到這裏。腦海之中,往事如石塊般,從記憶中散落下來,形成了近乎無限的河灘。當你的眷戀都盡了,就可以通過魂去橋,前往輪回大殿轉世輪回了。”


    “當然,這原本是一件不好也不壞,不必喜也不必悲的事情。”袁哲補充道,“但是,秦昔時委托我,在黑溟村中設置的別墅區,卻是利用了生者和死者之間,情起壽終靈生肉死法陣所形成的噩冥火,將黑溟村變成了死生化一的混沌區域。之所以溯回灘和魂去橋會從地府,轉移到了黑溟村中,就是因為,生者與死者的混沌狀態,破壞了原本的生死輪回。”


    “又怎麽樣呢?”袁哲繼續把玩著一塊小石子,輕描淡寫地問道。


    “也就是說,你即使留在這裏,也不會轉生了。你隻能永遠待在這裏,直至死生劫滅,輪回消弭。”袁哲指著天空說道,“看到天上的黑色火焰了嗎,那就是源源不斷的噩冥火。它會呈現出黑色,之後又轉為藍色,在之後轉為黃色,之後就成為了天空的色彩,回歸了五。我現在就等著那一朵,離我們最近的黑色噩冥火。當它最終轉為天空的色彩之後,我就離開這裏。之後,你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黑溟村見你的老婆和你的小孩了。”


    “袁先生!”來力突然激動地喊道,“我不僅對不起老婆,我也對不起你啊。你真的不對我,感到失望嗎?”


    “我為什麽要失望?”袁哲問道。


    “因為我們的協議中,明確寫著要維護我和阿音的情感。但是,我複活以後,忘記了我和阿音的過去。我隻是覺得,自己對阿音肚子裏的孩子有責任,並且不願意辜負阿音對我的付出罷了。我回憶不起來,任何一點,我們之間的過去與愛。”來力說道,“阿音懷孕的期間,我的身體裏卻湧出了澎湃的欲望。我控製不了我自己,但阿音卻讓我穿上她的裙子和襪子,讓我把自己當做她。”


    “就在這樣的時候,澄空出現了。我覺得,這才是我喜歡的女人啊。她微笑時候眯著的眼睛,還有靠近我時候,身體的震顫與喜悅。她告訴我,她和我一樣,如果不是啟帆對她有恩的話,她早已不願留在啟帆的身旁了。她也絲毫不記得,與啟帆的關係。”來力說道。


    “他和你一樣,是被情起壽終靈生肉死法陣所複活,忘記了生前記憶的回歸之鬼。”袁哲說道,“從某個層麵來講,我倒是更認同你和澄空之間的發展。畢竟,你們都是死者,而阿音和啟帆卻是活人。”


    “生前,澄空和七名男子交往在一起。由於時間管理得當,這七名男子從來沒有發現過對方的存在。澄空是在一場車禍中,意外死去的。七名男友,卻最終隻剩下了一人,願意幫助澄空家人辦理後事。這個人的名字,就是啟帆。”袁哲說道,“不過,啟帆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曾經在黑溟村參觀,從秦昔時那裏,了解到了死人複生的事情。於是,他也和我們簽了協議,複活了澄空。可複活後,失去了過去記憶的澄空,本性就不能專注在啟帆一人的身上。”


    “其實,在別墅區的人都是這樣。一男一女一棟別墅,一個生者,一個亡者。亡者複活之後,都是依靠對方口中描述的過去,來判定自己的身份的。”袁哲補充道,“我認為,不相信自己的過去,才是最正常的樣子。”


    “可是,我情感的轉移,不就破壞了法陣,還造成了我的再次死亡嗎?”來力問道。


    “如果,我的目的是法陣的運行,那麽,對於你們愛情的限製,反而是對法陣的潛在危害。我修改了法陣條規之後,你就可以肆意去愛了。隻要每天日落之後,你能回到5號房,而澄空能回到8號房就行了。”袁哲勸慰道。


    “澄空怎麽想的呢?”來力問道。


    “她沒怎麽想,可能並不在乎吧?”袁哲回答道。


    “剛才,你給我石塊裏,就寄宿著過去的記憶,對吧?”來力說道,“當我拿起石塊,阿音和我的過去就闖入了我的腦中。”


    “那是自然。因為你上一次經過溯回灘的時候,就已經決定放下過去,放下情感了。”袁哲說道,“我都不認為這是你的背叛。阿音抹去了你的死亡,將你帶回了人間,但是,失去記憶的你,卻已經不是過去的你了。放心吧,你和阿音都是在尋找一種幻象,無所謂愛與恨。”


    “你是在安慰我嗎?”來力站起身來,問道。


    “那我的安慰還算有效嗎?”袁哲反問道。


    “我們走吧。”來力往遠離河灘的地方走去,說道,“既然上一次,我選擇了與你簽下協議。那麽,我想不想離開人世,就已經顯而易見了。當時我就決定,哪怕是表演一個,令阿音喜歡的男人,我也要留在村子裏。現在,你沒有責怪我變心,還為我修改了規則,你說,我還有什麽需要擔心的呢?”


    “或許,你可以擔心我和秦昔時設置的法陣,是某種毀滅世界的力量。”袁哲走到了來力身旁,半開玩笑地說道。


    “那又怎麽樣呢,不就是多了一群鬼,作為我的同伴嗎?”對此,來力嬉皮笑臉地說道,“對了,袁哲先生,我以後還能這樣,背著老婆和澄空交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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