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衣一把摟住她的腰,興奮地埋進她的懷裏,“我就知道,師姐是最疼我的。”


    謝時雨任她摟著,眼神卻遠遠地飄向窗外。小十一真是樂觀的不像話,世俗眼中不太相配的他們,真的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嗎。


    還有那個聞見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值不值得托付終身,這些都不得而知。


    ……


    或許是許久未見,晴衣對她顯得十分依賴,纏著她說話不放,同吃同睡還不夠,到了睡覺的時辰,也不肯讓她閉眼,一直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左一句師父師叔,右一句師兄師姐,好不容易說累了睡著了,謝時雨卻完全的失了睡意,睜著眼睛望著聞府的天花板,耳邊盡是蟲鳴蛙叫,在寂靜的夜晚顯得十分聒噪。


    她小心翼翼地挪開晴衣放在她腰間的手,披著外衫來到中庭。月上中天,明月正懸在她的頭頂,穿過樹蔭,漏下一地的碎玉,嫻靜而安謐。隻有這樣的時候,她才覺得柴桑城是溫和而美好的,沒有戰爭和流血,也沒有難民和傷兵。


    當然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明日醒來,她就要重新投身救治病人的行列,將他們從病痛的折磨中解救出來,她的一身醫術正是為此而生。


    吹了陣涼風,她的睡意似乎回來了,緊了緊外衫,打算回到屋內睡覺。


    遠遠地,卻傳來一陣輕聲笑語。柔媚的,婉轉的,夾雜了幾分不知如何排遣的嬌羞嗔怪,合著夏日微風,送進了謝時雨的耳朵。


    “大人,別這樣……被人看見了可怎麽辦……”


    “還不是媚兒老勾引我……別動,爺可要忍不住了。”


    謝時雨皺著眉,那嬌滴滴的女聲她從未聽過,但後麵那個聲音,明顯是熟悉的,白日裏還曾聽過的,聞見英的聲音。


    謝時雨回過頭,高高的樓閣上映出一點燈光,一男一女旁若無人的相擁著,以一個過分親密的姿勢。從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女子軟若無骨地依附在男人身上,水蛇般的腰身款款擺動,在月下蜿蜒出一個曼妙的弧度,男人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腦袋,將女子按在身前細細吮吻。唇齒相依,很快傳來一片曖昧的水聲,聽的人麵紅耳赤。


    謝時雨的臉確實是紅了,不是羞憤,而是驚怒。


    這算是怎麽回事。


    她重重地咳了一聲,纏綿的難分難舍的一對男女頓了片刻,才意猶未盡地分了開來。


    那女子喘息片刻,攀著男人的肩膀,慵懶地望下來。對上謝時雨的臉,眼神閃了閃,嗓音裏帶著些不滿。


    “大人,媚兒一個人還不夠嗎,您還找了別的女人來。”


    聞見英抹了抹唇上附著的口脂,低低一笑,深邃的五官頓時染了些不一樣的邪氣:“媚兒可別亂說,那可不是普通的女人。”


    媚兒扭了扭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媚眼如絲:“不是普通的女人?難道是天上下來的仙子不成?大人您的魂兒都被勾走了。”


    聞見英在她胸前摸了一把,笑得放肆:“我的魂難道不是被你這個小妖精給勾走了?”


    媚兒捂著嘴笑了兩聲,識趣地從樓閣間隱去。


    聞見英這才回過頭來,整了整淩亂的衣襟,邁著步子走了下來。


    “這麽晚了,謝姑娘怎麽還沒睡?莫非是府上的床鋪不適?”


    聞見英仿佛沒事人一樣,絲毫沒有被撞破的尷尬,反而一臉關懷地望著謝時雨。


    “如此有恃無恐,你不怕我告訴師妹?”謝時雨冷冷地瞧著他。


    聞見英十分淡定:“你沒有證據。”


    “我的話就是證據。”


    男人笑了一聲:“謝姑娘以為今時今日,你在晴衣心中的地位能及得上我?”


    “晴衣把我當作是她的親人。”


    “她能為了我放棄回到黃泉穀,放棄你們這些親人,這就證明了一切。”聞見英無情地嘲諷,讓謝時雨頓時下了決心。


    “我會帶她離開。”


    聞見英自信滿滿地道:“隨你。”擺明了不相信她有這個本事。


    謝時雨不想再同他周旋,轉身就要走,身後卻傳來聞見英淳厚的嗓音。


    “我勸謝姑娘還是不要告訴晴衣的好,免得傷了你們姐妹之間的和氣。”


    這是在勸她不要自取其辱?


    謝時雨控製住內心的波動,平靜地問了一句:“你真的愛晴衣嗎?”


    “當然,不愛怎麽會想要同她成親。”聞見英停了片刻,又道:“可是我愛的人有很多,晴衣,聞雅的娘親,甚至是剛剛的媚兒,男人的愛可以分成很多份。”


    但晴衣的愛卻全部給了你。這話謝時雨甚至不想說,她隻覺得不值。


    身後腳步聲慢慢靠近,微熱的吐氣聲就響在她的耳邊,低沉的,帶著幾分曖昧。


    “如果是謝姑娘這樣的佳人,或許我會為了你放棄其他的女人。”


    謝時雨低著頭,沒讓自己露出嫌惡的表情。她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聞見英的時候,心中不自覺湧起的強烈的排斥感,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或許他今晚露出的這一麵也不是不小心被自己看到的。甚至有可能是有預謀的,否則他不會挑選這樣靠近此處的樓閣。言語的挑逗,眼神的暗示,如此駕輕就熟的模樣,仿佛也不是第一次了。


    “聞先生以為我是什麽人,可以隨意褻玩的妓子還是晴衣那樣單純天真的傻姑娘?”謝時雨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用這麽滿含嘲諷和輕蔑的口吻同他人說話。


    聞見英怔了怔,似乎不解其意。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吃你這一套的,勸你還是放尊重些,免得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最後徒惹一身禍事。”


    聞見英聽著這不知是警告還是威脅的話語,麵色一沉,眼神頓時冷漠起來,望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這一夜,謝時雨睡得不是很安穩。因為心裏裝著事,身旁又躺了一個晴衣,總是將腳翹到她的身上,輾轉反側許久,好不容易閉上眼睛,天色卻亮了起來。


    晴衣伸了個懶腰,看著眼底一圈青灰的謝時雨,有些納悶:“師姐你還認床啊?”


    謝時雨看著她精神抖擻的臉,心情複雜。


    “有一點。”


    “師姐你什麽時候走?我先讓人準備早膳吧。”


    “不了,我馬上就走。”謝時雨想了想,又道:“小十一你能同我一起走嗎?傷兵營裏人手不太夠。”


    晴衣沒什麽猶豫地答應下來:“原本住到聞府來我心中便十分愧疚了,但是見英擔憂我的安全,也不許我再回去。”


    這話說的七分為難三分甜蜜,大概是被心愛的人如此牽腸掛肚,內心不可避免的會產生悸動吧。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謝時雨試探道。


    “當然了,師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謝時雨鬆了口氣,先將晴衣帶走,至少遠離聞見英的身邊。晴衣受蒙蔽已久,繼續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隻會越陷越深,看不到他的任何錯處。


    但是她們的想法卻遭到了聞見英的阻撓。


    “傷兵營裏太亂,又都是男人,你一個小姑娘我不放心。”


    如此冠冕堂皇,真是令人稱奇。


    晴衣果然有幾分猶豫:“醫者眼中沒有男女之分,都是病人。再說師姐也在,怎麽會有危險呢。”


    聞見英笑了笑:“你師姐也是女人,還要照顧那麽多病人,哪有時間照顧你。”


    謝時雨淡淡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黃泉穀的人,沒那麽嬌氣。”


    晴衣有些驚訝地望了她一眼。


    ……


    去往傷兵營的路上,晴衣仔細端詳了一番謝時雨的神色,斟酌了片刻,道:“師姐,你是不是不喜歡見英?”


    “嗯?”


    “我感覺你好像有些冷淡,雖然你平時就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但是今早對他說話的時候,不僅沒有拿眼神瞧他,也沒有什麽表情,而且說話的語氣還有些衝,似乎對他有些偏見。”


    粗枝大葉的小十一居然也有這麽細致入微的時候,謝時雨在心中反省,自己是不是表現的過於明顯了。


    “嗯,我確實不太喜歡他。”


    晴衣一怔,沒想到她如此直接。


    “為什麽呀?”在她心中,聞見英可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謝時雨失笑:“很正常吧,若是我喜歡他,才會奇怪吧。第一次見麵的人,除了名字一無所知,更何況他拐跑了我們小十一的心,你指望我對他有什麽好印象。”


    晴衣鬆了口氣,“我還以為師姐不希望我們在一起呢。”


    “若我不希望你待如何?”謝時雨看似是隨口問了一句。


    晴衣撓了撓腦袋瓜子,烏黑順滑的秀發都蓬鬆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喜歡他,也喜歡師姐,若是師姐可以愛屋及烏,就更好了。”


    愛屋及烏……怕是她永遠都做不到了。


    ……


    回到傷兵營的時候,許娟匆匆迎了出來。看到謝時雨身邊的晴衣,也沒有驚訝,畢竟昨日見過一麵,知道她是謝時雨要找的師妹。隻是她此刻麵色有些焦灼,看到謝時雨後仿佛看到了救星,急急地來拉她的手臂。


    “謝姑娘,你總算是回來了。”


    “出什麽事了?”


    “劉二虎生了怪病,一會發冷一會發熱的,還出了好多汗,頭痛腹瀉,神智混亂,瘋瘋癲癲的,看上去很嚇人。連他附近的幾個人也有相似的症狀,表叔替他醫治後也感到身上不適,此刻躺在塌上,昏迷不醒的。”


    元晴衣一怔,有些緊張地看向謝時雨:“該不會是瘧疾吧?”


    謝時雨皺著眉:“不要輕易下定論。”又看了看許娟,道:“你先和小十一待在外麵,我一個人進去看看。”


    “師姐,如果我猜得沒錯,也許你也會……”晴衣立刻拉住了她的袖子。


    謝時雨安撫的笑了笑:“我的醫術可比你高明多了,你就放心吧,我會小心的。”一邊使了個眼色,讓許娟拉著晴衣離開。


    許娟雖然擔心,卻還是無條件地信任她,見識過她的醫術和心性,總對她有一種莫名的崇拜和信賴。她連忙擋住晴衣的視線,邊走邊道:“這位姑娘,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


    待她們二人離開後,謝時雨麵上的笑便淡了,神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將身上一件中衣扯了下來,包裹住身體露出在外的部分,又蒙上一層麵巾後,才小心翼翼地掀開了帳簾。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個小嘴都被鎖,難過=_=


    第64章


    帳簾一經掀開,便飛出一隻不小的暗色蚊蟲。謝時雨掃了掃帳中一圈,果然發現不少這樣的蟲子,嗡嗡地飛舞著,叮咬著躺在地上的士兵。


    而那些被叮咬後的士兵,皮膚上都起了紅腫的疙瘩,大大小小,形狀不同。有的口唇發白,指甲發紺,顏麵蒼白,全身全身發抖,牙齒打顫,有的人蓋著幾床被子也不能抑製。有些則是麵色轉紅,發紺消失,體溫迅速上升,輾轉不安,呻呤/不止;嚴重的則是身體抽搐或者不省人事。


    謝時雨找到許娟說的劉二虎,他緊閉著雙眼,眉頭痛苦地糾結起來,看到謝時雨後,虛弱地從青白的唇邊溢出了一聲:“……謝姑娘,我是不是就快死了……”


    謝時雨伸出手指搭上他的脈搏,看了看他的舌苔和眼球,心中一跳,麵上卻是不露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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