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他不給得行啊!”劉魁勝說著又去摟二姑娘;二姑娘假裝生氣地推他:“不行,你撒開,我不跟著你!”一個是假推,一個是真摟,二姑娘愈掙紮愈和劉魁勝挨近了。“算啦!不看僧麵看佛麵,不看魚情看水情,你頂著毒日頭大遠的來了,我怎能把你的麵子撥回呢!真是大將難過美人關,像我這樣殺人不眨眼的漢子,也得跪拜在你這石榴裙下。”


    “三句話不離本行,一提就是你那殺人的事。像東王莊死的一百多個冤鬼,有一天會把你活抓了去。”二姑娘說到這裏又是噗哧一笑,手摸著劉魁勝的胸脯喃喃地說:“哎!你要說人話,就辦人事,明天,咱就一塊搭高陽來的汽車回保定。嗯?”“行,隻要哈叭狗不管咱倆的事,你要活人腦子,我馬上就給活挖個熱的來。你要嗎?”


    “我要,你弄去吧!”二姑娘故意嗔著臉來了這麽一句。“好,我就去,吃活人腦子是大補,幹癆氣臌噎,百病都治。”劉魁勝說著就從床上爬起來。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報告!”


    “什麽事?說吧!”劉魁勝恢復了凶煞神的麵孔,騰地跳到地上,粗聲野氣地朝外麵問。


    “昨天逮的那個人,您不是說朝保定解嗎?現在去高陽的汽車返回來了。”門外站的人,像請示又像報告地一口氣把話說完。


    “不解啦!你告訴他們,快把那個人的腦子給我取出來,我有急用!”殺個人,在鐵桿漢奸劉魁勝說來,是個很平常的事,所以他下個殺人的命令隨便得就像說平常話。


    門外的人答應個“是”字,邁步就走,劉魁勝轉換一副笑模樣,把臉扭過來,瞅瞅二姑娘;二姑娘兩手拄著床鋪,半坐半仰地靜望著他,臉上顯露出極滿意的神情,先是媚笑了一下,然後又說:


    “給你說著玩呢,誰真要活人腦子吃!你積點陰功德行吧。”


    “積陰德?這個人可是八路軍的情報員!”


    “那還是解到保定去吧。”二姑娘像下命令似地說。“好,好,你說怎麽辦,我就怎麽辦。”劉魁勝立刻又把走去的那人叫住,重新作了個吩咐。三


    哈叭狗走的這個紅門挺見效,三天以後,提升為警察所長的委任狀送來了。哈叭狗像接聖旨似的那麽虔誠,雙手捧著印有“國旗”、按有關防的那張又厚又硬的道林紙,像老鼠謁見貓似地走進屋。瞅瞅床上躺著的二姑娘,望望坐在椅子上抽菸的劉魁勝,再看看兩手托捧著的捲成圓桶形的委任狀紙,情不自禁地咧開大嘴哈哈地笑起來,笑得眼淚直往外冒。劉魁勝屁股沒抬,身子沒動,夾煙的手兒朝委任狀一指,說:“潤田哥,兄弟辦事一步一個腳印吧!”


    “當然!這是二姑娘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哈叭狗將委任狀放在擺有座鍾、花瓶的桌子上,簸箕般的大屁股朝床上一坐,壓得床鋪咯吱咯吱山響。“魁勝兄弟,這僅是個開始,以後不光麻煩你,還得請你多關照。不過要用我,我也是萬死不辭。”


    劉魁勝覺得時機不可錯過,掐死手裏的菸頭,抬身離開椅子,手掌朝腰裏的快慢機狠勁一拍,“大哥既這麽說了,我就領情了,以後多給方便吧!”嘴裏說著,眼睛飛向了床上的二姑娘。哈叭狗雖說心裏酸溜溜的一百個不願意,但是領了人家的情,自己又在二姑娘麵前說了“保準不管”,也就厚著臉皮笑了笑,默認啦!


    二姑娘心裏挺高興,眼裏卻故意露出副不滿意的神色說:“你倆一拉一唱倒對付起我來。我不願意看你倆有什麽轍?”說完,小黑臉一嗔,兩個腮幫子圓圓地鼓起來。


    哈叭狗和劉魁勝都摸準了二姑娘的脾氣,不光沒有勸,反倒一齊張開大嘴,衝著二姑娘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笑得二姑娘再也繃不住臉兒了,兩手朝床上一扒,臉兒埋藏在兩臂中間,也咯咯地來了一陣騷盪的狂笑。四


    在哈叭狗接到委任狀的時候,也正是清苑縣公署重新劃區編鄉的時候;在哈叭狗按指定的日期到縣公署報到的時候,也正是區劃好鄉編完的時候。


    哈叭狗修飾潔淨,穿戴整齊,歡歡喜喜地向二姑娘道了別,小跑步地朝縣公署的大門口走去。縣公署的黑大門像個閉不上的老虎嘴,長年六輩子地開敞著。他朝左右兩排告示牌望去,左邊告示牌前,沒有一個人影;右邊的告示牌前,卻擁擠著一大群人。他知道人們在望什麽,也栽側身子順著人縫擠進去。


    他擠進去得慢,鑽出來倒挺快,真是高興而進,敗興而出。他連縣公署的大門也沒瞅,垂著頭,耷拉著臉,一溜煙跑回家來。進門一見二姑娘,劈頭就罵:“你瞧瞧你幹的好事!他媽的,這哪是叫我上任做官,簡直是殺人不用刀,安心來毀我!毀了我好不礙你們的眼哪!”


    二姑娘一見哈叭狗這副氣洶洶的勁頭,心裏非常不高興,強按住火性說:“你出門是碰上喪門神啦,還是吃槍藥啦?怎麽火這麽大,氣那麽粗?”


    “怎麽?我問你,你到石橋怎麽和劉魁勝個王八蛋商量的?”哈叭狗手指著二姑娘的鼻子尖,下顎抖動著逼問。“你讓我怎麽說,我就怎麽跟他說唄。你說怎麽商量的?”二姑娘也不示弱地從床上立起來,眼珠子瞪個圓上圓地頂噎著他。“人家一句話讓你離開了張保公路;人家跟鬆田一嘀咕,讓你當了警察所長,人家一步一個腳印,人家哪一點辦錯了?”“不錯還對?”哈叭狗嗷地叫了一聲,震得鋼精水壺嗡地反響了一下。“你倆想做長久夫妻,就抓住我朝火坑裏推,唉!”他手掌擦抹頭上的汗水,欠身坐在劉魁勝上次坐的那張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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