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航自然也瞧見了,修長好看的手指捏住了那盒藥,拆開來,掀起眼簾又去看黎桃馨的表情:「現在吃?」


    那樣小心翼翼詢問她的語氣,真的叫黎桃馨心酸。


    可腹部裏的這個孩子還在,黎桃馨的心情真的很複雜。


    當初發現有這個孩子的時候,害怕、驚慌、無措,卻也捨不得讓他在自己的肚子裏那樣殘忍地剝離她的身體,可如今卻不得已、必須要這麽去做。


    心裏真的難受。


    眼眶有些紅,卻還是抿抿唇,點了點頭。


    顧遠航拆了兩顆藥出來,倒了溫水,遞給了她。


    黎桃馨抬起手,第一次覺得抬手的動作也會這麽沉重,像有沉甸甸的石頭壓著她似的。


    一個簡單的動作,她用了好幾分鍾才完成。


    左手心有兩顆藥,右手端著茶杯。


    她又看了顧遠航一眼,見他清雋的臉上,一樣沉冷的目光,可那浮沉的眸光中,是她的身影。


    以及,一抹擔憂,一種力量。


    終還是含了一口水,把藥吞下去。


    腹部沒有什麽感覺,就像昨晚那樣的痛不存在過一樣,就像昨晚的羊水從來沒有失去過一樣。


    可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怎麽樣都挽回不了了。


    她躺回到床上,澄澈的目光依然如泉般幹淨,還多了些水汽,卻還是堅強地看向顧遠航:「你回去休息吧,昨晚應該沒有睡著吧?我沒關係的,或者你叫個人來照顧我就行,你不用這樣親力親為,公司還要去吧?你去吧,我真的沒事。」


    她能看得出來顧遠航眼底的一片烏青,顧遠航又何嚐看不出來,她哭了一整夜紅腫的眼睛,底下也是烏青一片。


    隻是黎桃馨的話還未得到回應,眼睛就被他綿厚的大掌覆住:「聽話,閉上眼,睡覺,我在這陪你,哪也不會去。」


    黎桃馨張張嘴,還想說什麽。


    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閉上了眼睛。


    這會兒,眼淚也像是幹了,腦子裏渾濁了,眼睛痛得厲害,此時閉了眼,好像怎麽也睜不開了。


    她聽得見來自顧遠航清淺的呼吸聲,此時房間安靜得連掉根針都清晰可聞。


    不知道多久了,在這樣靜謐的空間裏,黎桃馨也抵不住睡意,沉沉睡了過去。


    顧遠航看著那憔悴的臉容,伸出手掌拭去她額間細密的汗水,指腹抹了一下她的眼角,幾滴水珠又落在他的拇指上。


    連在睡夢中,還在落淚。


    顧遠航不禁眯了眯眼睛,手掌漸漸握成了拳頭。


    坐了許久,確認床上的人沉穩安睡,才輕輕起身,走出門口時,一點聲音都聽不見,關門時更是前所未有的輕柔。


    走至抽菸區,自從知道黎桃馨懷孕後,再沒有抽過煙的男人,此刻看著窗外明亮的天空,唇間吊著一根香菸,煙霧瞬即繚繞在那張冷峻的臉上。


    而葉臨淵和助理來到婦科住院部,看到的,就是顧遠航這樣一副神思沉冷的模樣。


    那樣的背影,仿佛什麽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周身的冷氣像是冰凍住了四周抽菸的男人,惹得那些男人一個個地趕緊滅了煙,一個接一個地離開。


    卻也能從那樣的身影裏,看出某些頹喪的意味。


    這是從年輕時就跟在顧遠航身邊的葉臨淵從沒有看見過的。


    無論何時,顧遠航在他心裏的形象,都是自信、尊貴、妗冷,什麽人什麽事,都動搖不了這個男人的心。


    助理抱著一遝文件和筆記本電腦袋子,心裏也是震驚。


    今天一遇到葉臨淵就被告知收拾了這麽多東西過來醫院,還以為老闆出了什麽事。


    可上來才知道這裏是婦科,雖然是知道顧夫人懷孕了,可也才四個多月的樣子吧?


    難道是出了什麽事,或者養胎?


    但看顧董的這個樣子,該不會是……


    意識到這一點,助理小齊也不敢多說什麽,埋著頭隻管跟著葉特助,小心著不要惹怒了向來就陰晴不定的顧大boss。


    雖然這個男人平日裏話不多,周身冷氣,好好工作的時候沒什麽,但一旦發起怒來,那也是相當可怕的!


    之間葉特助抬腳往老闆的方向走過去,小齊也趕忙跟上去。


    「小齊,你先把東西拿進去。」


    來時也特助已經告訴了小齊房間號,小齊也意會到兩大boss有話要說,點了點頭趕緊轉身走向住院區。


    卻聽顧遠航沉冷的聲音飄過來:「別吵醒她。」


    小齊忽而就想起了那一日帶著顧夫人遊逛公司的時候,顧董也是這樣關心夫人,事事體貼為夫人打點。


    如今夫人如果真的是出什麽事,顧董要親自照顧,坐鎮在醫院裏,也是可以理解。


    人人都說有錢人家,特別是豪門世家裏麵,是不可能存在愛情的。


    但他卻覺得,顧董跟夫人之間,是存在的。


    小齊應了聲,就趕忙把東西弄進了病房裏,扛著這麽一大遝的文件,也是夠累的!


    葉臨淵推推眼鏡,這才看向自家老闆:「顧董,夫人發生這種意外誰都不想,但公司還需您坐鎮,您的身份尊貴,怎麽能住在醫院裏?何不請個護工?顧董這樣的人物,實在沒有必要親力親為。」


    「那你的意思,應該如何?」


    顧遠航的目光,落在了葉臨淵的身上。


    大學時,葉臨淵空有抱負才學,卻家庭貧困,上了大學之後,其他的進修根本沒有辦法做到。


    那時顧遠航看中他的能力,創業時邀請了他。


    時到今日,也已經七八年,快要十年的光陰。


    葉臨淵因為顧遠航的目光,眼神有些微變,卻還是低頭道:「顧董不會要把這件事,怪在穆小姐頭上吧?」


    「臨淵,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誰才是你的老闆?」


    葉臨淵臉色一變,抿唇:「當然是顧董,但我也隻是就事論事,畢竟穆小姐五年沒有見到孩子,孩子那樣抗拒親生母親,自然會覺得是繼母說了什麽,可能由此發生了衝突,孩子又不懂事,有衝撞……」


    「你如果不想留在顧氏,可以,直接去穆氏,也可以!」


    顧遠航沒讓葉臨淵說完,慢悠悠地說下這句話,雙目淩厲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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