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內沒有一個人,奶牛和羊駝急燥地叫著,用力撞著圈門,顯然它們已經餓壞了。看見有人來,它們叫得更起勁。這個場景更加重了羅莎的危機感--正常的農場主是不會丟下牲畜不管的。羅莎沒有工夫管它們,飛快地在全場轉了一圈,檢查有無異常。別的地方一切照舊,隻有原來培育食用菌的一間大房子完全變樣了,屋內原用來培養菌類的木架和枯木全被清走,換成一個圓滾滾的鐵傢夥,長度比她的克勒斯勒轎車長一倍,上麵連有各種管線。作為專業特工,她具有足夠的知識,能辨認出這是一種用來培養細胞和病毒的生物反應器,這正是她最怕見到的東西,此刻孫女埃米莉身上落的肥皂泡裏,很可能含有從這個反應器裏出來的東西!


    她不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時候購置安裝的,因為近幾年來她已經放棄了對這個農場的監視。看它的外觀,大概是兩年以內的事情。其他的設備都很簡陋,隻有一個超淨台,一口滅菌鍋,都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產品。一個書架上雜亂的堆著一些藥品,地上幾個臉盆裏放著成疊的培養皿。


    這就是恐怖份子們用以培養病毒的全部家當。


    她在反應器上發現一行血寫的字,不知道是人血還是畜血。文字是阿拉伯文,羅莎看不懂。但看著這行血跡淋漓、窮凶極惡的文字,憑本能就能判斷出它的含意:肯定是“殺死異教徒!”或“以血還血!”之類叫囂,是恐怖分子行動前的政治宣言,是他們臨死前的一場吠叫。


    羅莎來到正廳,這兒稍有變化,新增加了個壁龕,上部為帶弧形的尖頂,周圍飾著貝殼飾紋和山形花邊,雕刻著古蘭經的部分章節。這是那兩人做禮拜的地方,因為在這個偏遠的農場裏沒有穆斯林的集體禮拜堂。羅莎覺得非常內疚。她太麻痹了,辜負了霍斯科克先生的警惕性和責任心。回頭剖析一下這件事的全過程,她想是這樣的:肯定是她的第一次冒名檢查激起了那三個恐怖分子(主要是齊亞·巴茲)的警惕性,於是他們徹底“潛到水下”(特工們的說法),在長達七八年的時間裏扮演安份守已的好公民,沒有任何活動。這樣使各情報部門放鬆了對他們的監視。之後,當他們確認外邊風平浪靜時,就從假的外殼中蛻了出來,偷偷購買和安裝了這台生物反應器。農場地處偏遠,使他們受到保護,得以隨心所欲地製造某種生物戰劑。最後,他們精心組織實施了這場“緬懷之旅”。這是一次自殺式的襲擊,兩個具體實施行動的齊亞的“堂兄”肯定沒打算活下去。策劃者齊亞·巴茲沒有出麵,可能他確實出國了,在行動前逃跑了。現在她唯一不清楚的,是那個“西思爾酋長”是什麽角色。


    羅莎沒有時間過細地推理。今天是9月12號啊,912,很可能這個陰謀的高潮在今天上演,剛才約翰所說的噴向埃米莉的肥皂泡可能就飽含高濃度的病毒。時間緊迫,一刻也耽誤不得,她先通過州地方電視台查到了此刻現場指揮霍夫曼的電話,通報了這兒的情況。然後她才向fbi的上司做了匯報。她苦笑著說:


    “我隻能自我囚禁在這個農場了。我剛才檢查過生物反應器,在檢查過程中也許已經感染了伊波拉病毒,或天花病毒,或其它什麽邪惡玩意兒。你們趕緊派人來封鎖農場,確認病毒種類,再把我包裹起來送到哪個隔離室去。我等著你們來救我吧,不過在救我之前要先救十一小學的學生們,我的孫女埃米莉也在那兒哪。這些天殺的恐怖分子!”


    她掛斷電話,來到畜圈,打開圈門。飢餓的奶牛和羊駝發瘋一般湧出來,自己到草地和幹草堆上覓食。幾隻小牛犢和小羊駝羔跟在媽媽後邊,頂著媽媽幹癟的乳房,不過它們的叫聲不再焦燥,而是充滿喜悅。羅莎苦笑著想,在這個世界上,還是做個牲畜,安全感更強一些,至少在它們中間不會有專門戕害同類的恐怖分子,也沒有用來殘害同類的科學手段。


    在幾百公裏外的聖弗朗西斯科,市立醫院,狄克森的病房內,老人正在看電視上關於愛達荷州伊蒙縣十一小學的直播場麵,梅茵在匆匆收拾行裝。義父的病情還沒完全穩定,而且今天的事件讓他比較亢奮,病情有反覆,按說真不該在這會兒離開義父回國。但老沃爾特催她立即走。他說,估計這兒很快就會啟動針對生物襲擊的緊急反應計劃,是否宣布全國處於緊急狀態也說不定。外國也會對來自美國的旅客加強檢疫甚至進行隔離。如果她再不走,有可能被困在美國一段時間。那樣當然不行,她在中國要幹的事也有很強的時效性,絕不能在這兒耽誤時間的。所以她一定要打這個時間差,在應急措施浮出水麵前離開美國。


    雖然於心不忍,她知道義父的意見沒錯。剛才她同霍夫曼通完電話後,馬上用電話預定了機票,還好,順利定到了,是三個半小時後的班機。扣除去機場的時間,她還能和父親在一塊兒稍稍待上一會兒。她把收拾過的行李包放好,坐到義父床邊,向電視瞄一眼,問:


    “這會兒事態有沒有變化?”


    “沒有。表麵上非常平靜。”


    電視上現在是兩個鏡頭輪流切換,一會兒是屋內的場景,主持人仍然是伊莉莎白;一會兒是屋外場景,主持人是州地方電視台的另一名男子,因為這兒發生了重大新聞,不久前電視台又派來一輛採訪車。屋內的孩子們,還有三個印地安人,都顯得比較疲乏,坐在地上瞑目休息。有時某個印地安隨從會扣動板機,向空中射出一串肥皂泡,但孩子們大都不再動,隻有個別人還有抓肥皂泡的興趣。當然平靜是假的,水麵下的動作必然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比如,已經釋放的孩子們,這會兒肯定已經被送往醫院做病原體檢查,以確定他們身體內有沒有炭疽桿菌、鼠疫桿菌、天花病毒或伊波拉病毒。狄克森用遙控把電視機靜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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