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容磯的手頓了頓,他眨了眨眼睛,眼底有些無奈,像是在聽什麽笑話一般,“我沒有。”


    在腦海裏想著無數個方法,眼珠子慌張地亂轉,片刻,她覺得自己想到一個好辦法,語氣裏帶著幾分小激動:“我換回給你,我還給你,這樣你就不會死了。”


    急急把容磯放在一旁的石身之上,讓他靠坐在其上。


    探往自己的筋脈,眉頭一皺,這筋脈和她自身的真氣沒有半點異樣,完完全全地和她自身的融合。


    怎麽會這樣?


    若果是他換過來的話,理應會有不同才是。


    容礫斜斜靠在石身之上,一身白衣此刻染上幾分塵埃,月光如霜,斜斜地灑落在他的側顏之上,額上幾根細碎的發隨著夜風輕搖,安靜靜謐。


    他淺淺地笑了聲:“對吧,我沒有騙你吧。”


    向晚意嘴裏呢喃:“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片刻,她看了眼地上的人,心裏似乎下了一份決定,咬了咬唇瓣,臉上閃過堅定的神情,指尖凝氣化刃,一道道銀光先後湧現。


    下一瞬,一道真氣拂在她的手心,腕間一軟,真氣逼得回到筋脈之中。


    扭頭看去,容礫倒在地上,胸腔起伏,一陣陣咳嗽聲傳來,嘴角掛著兩抹血絲,半披著的頭發拖在地上。


    顧不得什麽,向晚意連忙將他扶起,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跡。


    容礫看著她,眼睛半睜半閉,輕輕地歎了口氣,歎息無奈,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樣子:“我給你的東西,怎麽可能會讓你有機會還回來?”


    向晚意看著他,目光微微顫抖。


    “當初我就算到會有這天,所以在將筋脈和你融合時,我調動了你涅槃時殘存的三味真火,以此驅動你體內所有的真氣,將筋脈練化,和你自身完美結合,從此不能再分解。”想到這件事,他似乎還有點得意,嘴角不自覺地多了抹笑意,“所以說,你是還不來的。”


    有些事,不是他否認,就可以隱瞞的,她不傻,他剛才之所以否認,隻是不想讓她有負罪感。


    如今被逼和盤托出,也是不想讓她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容礫,你是不是瘋了?你這是以命換命。”


    “沒有,我覺得我這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比起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手裏死去,他更希望結果會是這樣。


    他沒有說的是,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天,發現她整個人隻剩一口氣時的心慌,幾乎沒有猶豫,他便想出了這法子。


    若說一點點給她修補也不是不行,但是以她當時的身體狀態,根本就承受不起,如果這樣耗下去的話,很有可能就會瞬間魂飛魄散,


    最安全最保險的方法,就是以他的筋脈替代她受損的筋脈,再次她真身的三味真火練化,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的筋脈和她的真氣完美結合,即便後來被她發現,也不可能分割。


    而且這樣的話,隨著她日後修為的增加,筋脈和她自身便會越發契合。


    這是他們蛇族的秘術,從不外傳,他們鳳族若想重施故技,沒有半點可行性。


    所以說,從一開始,他就預想了結局。


    將他抱在懷裏,握著他的手心源源不斷地給他輸著自己體內的真氣,嘴裏呢喃道:“不會的,你不會死的。”


    容礫抽回了自己的手心,聲音有點沙啞:“別這樣做了,我體內的妖氣隻會慢慢消逝掉,就像是無底深淵,永遠也填不滿,你這樣做,隻會讓你也一同死去而已。”


    腦海裏飛快地想著解決方法,若隱若現地感受到袖裏的一絲溫熱。


    一道靈光在腦海裏劃過,眼裏閃過一絲希望——如果說她一直給他填補著妖氣的話,那是不是說,他就可以一直活著?


    這樣的想法讓她欣喜若狂。


    動作利落地把八爪火螭的內丹從袖裏取出,和容礫身上的涼意不同,一股股暖意包圍著血紅色的內丹,牠的內丹通體炙熱,握在掌心裏暖烘烘的。


    半垂著眼眸,腦裏忽然想起那條蜷縮的金龍,握著內丹的手心越發收緊,指尖用力得發白,抿了抿唇辦。


    抬起眼眸,少年的目光很淡,見她看來,努力給她牽出一抹笑意。


    看著容礫,眸底的情緒複雜得很。


    在她的麵前,出現了兩條路,逼著她作出選擇。


    指尖慢慢收緊,掌心用力,“哢”旳一聲,內丹現出了一道裂縫,裂縫呈網狀四散開,滾燙的妖氣在掌心四散,一道烈火自掌心升騰而起,片刻,一道銀光將烈火包圍其中,銀光一點點地把烈火吞噬。


    嘴裏念念有詞,反手一推,輕輕將掌心覆在容礫的腹腔之上。點點銀光爭先恐後地沒入他的丹田之中。


    本來蒼白的臉色漸漸恢複血色,體溫逐漸回暖,臉上的生氣添了幾分。


    她的腹內氣血翻湧,一口鮮血逆流而上,喉頭頓時被腥甜所占,向晚意仍倔強地將八爪火螭的妖氣往他的體內輸,眼睛閉得緊緊的,聚精會神一點點地往他體內輸去,滋潤著他體內幹枯的氣息。


    一盞茶後,向晚意耳梢微動,察覺到空氣中的不尋常的異動,她急忙把最後一絲妖氣往他身上輸去,不到一瞬,一道強而有力的法力擊在她的後背,堵在喉嚨上的鮮血頓時止不住,頭一偏,在一旁的地上吐出一口滾燙的鮮血。


    在落地前,一道真氣自掌間拂出,趕緊護著容礫的心脈。


    躺在地上,扭頭看著那雙回複神彩的眼睛,他正跪坐在一旁,目光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嘴角不自覺地多了一抹笑意。


    “向晚意,你在幹什麽?”


    耳邊傳來白尋怒氣衝衝的聲音,向晚意回過神來,用手肘撐起自己,坐在地上,抬眸看著正一臉怒氣的白尋,她微微眯了眯眼,語氣聽不出什麽起伏:“白尋,你有事嗎?”


    下一瞬,麵前的女子立馬蹲在她的麵前,不分輕重地用力捉著她的衣袖,厲聲道:“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向晚意,你把八爪火螭的內丹給了他?”


    向晚意點點頭,說:“是。”


    白尋的眼眶瞬間泛紅,聲音弱了下來,有些顫抖:“那妖君呢,他怎麽辦?”


    向晚意看著她,目光有些黯然:“對不起,我沒有信守承諾。”頓了頓,她又說:“但這是我欠他的,我必須要還。”


    “你難道不知道他根本就救不回來嗎?你現在這樣做,隻是在給他吊日子而已,待八爪火螭的妖氣被他消耗殆盡,他還是死路一條。”


    不著痕跡地掙開白尋的手,向晚意眼裏多了幾分色彩,語氣堅定:“不會的,這天下又不是隻有這一頭凶獸。”


    白尋愣愣地看著她,目光裏盡是不敢置信,低聲道:“你瘋了?你不會是打算把天下凶獸殺盡,用來為他續命吧?”


    向晚意眼裏還有些通紅,看著白尋的目光有點黯然,聲音聽不出什麽起伏:“是又如何。”


    第61章 對不起


    白尋愣愣地看她,站起來後,心裏似是受了驚嚇,身子微晃,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目光怔愣,“向晚意,我真的看不懂你。”


    半垂著眼眸,向晚意望著眼前三寸之地,語氣聽不出波瀾:“看不懂就看不懂,我也不需要你懂。”


    用手肘撐起身來,頭腦還有點暈,站穩腳步緩了一會兒,無視白尋的身影,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扶起容礫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著內室而去。


    關起門來,將容礫扶在椅子上麵,八爪火褵妖力充盈,此刻妖力轉移到容礫的身上,讓他看著精神狀態都比平常要好上不少,本來沒有血氣的薄唇回複淡櫻色,幹淨清澈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泉,映著她的倒影,頰上的皮膚透著一抹粉意。


    猶豫再三,壓抑著想要握著她的手的衝動,容礫把自己的手藏於袖裏,輕輕攥著袖邊,語氣如平靜的海麵:“剛才的氣話,以後便不要再說了,好嗎?”


    向晚意垂眸看他,唇抿成一道緊繃的弦,語氣認真:“容礫,我沒有在開玩笑,我說真的。”


    容礫淺淺地笑了一聲,眼睛彎彎的,像是銀月倒掛,語氣裏滿含笑意:“好好好,晚意姐姐可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上呢,能掏鳥窩,下就能挖紅薯,還能下海去捉幾尾魚,對吧?”


    被他逗得嘴邊多了一抹笑意,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眼眶卻不由自主地泛紅。


    容礫看著她,略微側了側頭,語氣有點無奈:“上天給你這麽好看的眼睛,不是用來哭的。”


    你現在這樣是在糟蹋它,它會不高興的,知道嗎?”


    向晚意抿了抿唇,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她很難想像,一個明明差點就要死去的人,能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還在這裏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她突然覺得,如果當初沒有遇見他,他是不是能夠活得好很多。


    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下來,空氣裏安靜得讓人害怕。


    最終,還是容礫先開了口,“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向晚意很快便反應過來,抿唇一笑,露出一抹牽強的笑意,她連忙往外麵退去,擺著手:“不用了,你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語音剛落,便不給容礫任何開口的機會,腳步輕動,像是一陣輕風拂過,便沒有了影子。


    離開了容礫住所的她,尋了一處飛簷坐著,帶著涼意的晚風肆吹劃著身旁,在臉上留下幾分刺痛的感覺,正好讓她神識清醒了不少。


    視線很淡,望著虛空,沒有任何的落地點。


    神昏殿的晚上,殿外總是泛著點點金光,一點點地包圍著大殿,吸引了她的目光。


    腦海裏想起那條金龍,思量再三,歎了口氣,終是提步往大殿而去。


    旋身落入殿中,憑著那時和白尋一塊走的記憶,在黑暗裏慢慢尋到那麵潔白無瑕的牆身。


    她不是白尋,自然不會知道如何喚出這牆身的奧秘。


    夜幕低垂,窗邊的紗幔輕揚,月光斜斜落入殿中。


    容礫對她有救命之恩,在麵對那樣兩難的選擇時,她不得不把內丹給他,這是她該做的。


    至於答應紀鏡吟的事,是她食言了。


    世上總無兩全其美的事,抉擇避無可避。


    容礫生命危在旦夕,她必須得先救他。


    目光落那牆上,唇瓣輕啟:“對不起。”


    她說話很輕,但是安靜的房間裏麵卻回蕩著她的聲音,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她便轉身離去,空餘遍地銀霜。


    第二天一早,天邊泛起魚肚白,鳥兒高飛,在天邊排成整齊的隊伍,發出好聽的鳴叫聲。


    神昏殿內,平靜無瀾的牆身忽然現出一個可供一人通過的洞穴,一抹衣角從洞中揚起,一道身影從中走了出去。


    他的臉上帶著怒氣,眸裏黑壓壓的深不見底,下頜線條緊繃,雙手背在身後,配上淡灰色的衣裳,一身殺氣表露無遺。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銀鈴聲傳來,白尋在看到麵前那人時,急忙跪了下來,滿臉訝異地看著他:“妖君,你怎麽提早出來了?”


    周身的不滿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紀鏡吟的目光靜靜地挪到她的麵上,眼睛微微一眯,唇角微揚,掛著一抹嘲意,右手袖袍輕揮。


    空氣中一陣暗流湧動。


    女子瞬時像是斷線的風箏般被拂了出去,後背猛然撞到牆壁之上,吐出一口濁血。


    “白尋,你好大的膽子,居然給擅自給本君作主?”


    她愣了不過短短一愣,隨後很快便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女子擦過嘴邊的血,目光如炬地看著他,“我隻是想要妖君盡早恢複健康,我這樣做都是為了妖界的百姓謀福利而已。”


    紀鏡吟輕輕地笑了一聲,踱著慢步走到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冷漠:“這是一個原因,還有另一個原因,是你想讓她命喪南海吧。”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隻可惜她讓你失望了,活著回來了。”


    白尋捂著胸口,目光如炬地盯著她看,語裏染上幾分哀歎:“妖君,有時候我真的很懷念上古時期的我們。”沒有旁人,她就是他身邊最親密的人。


    紀鏡吟沒有看她,目光似是落在遠處:“是嗎?可是我卻喜歡現在的日子。”有血有肉,有牽掛,有執著,不再是漫無目的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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