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萊自從被顧家接回去安胎,原本還要遮掩的肚子,吹氣球般鼓了起來,站著都很費勁,水腫的厲害。


    因為顧燥炎的婚禮,顧家上上下下都很忙碌,發帖子,請賓客,別管是不是很好的親戚,生意場上有頭有臉的,也都一並邀請。


    陳萊頗為不自在的拿著一本雜誌歪在沙發上看著,不住偷瞄著來來往往的眾人,還是覺得不自在,起身扶著腰想幫個小忙,卻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到哪兒都惦記著幹活兒的。”


    陳萊放下臉來,慢吞吞轉身,看著自己這個出言不遜的小姑子,挑了挑眉。


    “我是下等人?那非要上杆子跟我結婚的你二哥又是什麽?讓我風風光光進門的你爸又是什麽?下等人?”


    “你!你給他們下什麽蠱了,你這個狐狸精!”


    “你跟韓暮雪一樣,不要臉!”


    陳萊扶著腰,轉身拎起那一把澆花的大水壺來,將那壺口拎高,對準了顧翩翩的頭頂就是一陣傾灑。


    “呀!你幹什麽,你這個瘋女人!”


    顧翩翩氣急敗壞,推開陳萊的手,歇斯底裏的尖叫怒吼著。


    陳萊不慌不忙。


    “到底是誰瘋,你自己心裏清楚。”


    “你!”


    顧翩翩氣結。


    韓暮雪吵不過,現在連區區的陳萊她都不是對手?何況,這個女人如今已經成功上位,是她的準大嫂了。


    她氣不過,伸手欲打,卻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回身要瞪眼發作,卻發現是自己許久未蒙麵的親大哥。


    “大哥!!”


    她喜出望外,抓著顧易安的衣袖,簡直不敢相信。


    顧易安卻麵露不悅。


    “怎麽跟你二嫂說話的?”


    “大哥,我~”


    顧翩翩水靈靈的大眼睛泛起淚光。


    “大哥,你去哪兒了,為什麽一直都聯係不上?”


    顧易安還是狠不下心來,麵對還同小時候一樣愛撒嬌的妹妹,他無奈的溫和起來,,叫人拿來一塊毛巾,輕柔地給顧翩翩擦拭被淋濕的發頂。


    “翩翩~”


    這樣寵溺的語氣,顧翩翩許久沒有聽到了,她一時控製不住情緒,所有的委屈,一瞬間傾瀉而出,緊緊箍住顧易安的腰,崩潰大哭,不斷抽噎著。


    “大哥……我,我還以為,連你也……連你也不要我了呢……”


    “不會的翩翩,大哥永遠在你身邊……”


    顧易安說著違心的話,又不忍心戳穿事實。


    顧翩翩永遠也不會想到,她能走到今天,她的這兩個,處心積慮把她寵上天的哥哥,要負主要的責任。


    而關於她在國外的那段,無比荒唐的留學生涯,如果她清楚自己究竟有多荒唐,隻會比現在崩潰千倍萬倍。


    陳萊有些心軟了。


    或許顧翩翩也不是那種徹頭徹尾骨子裏的壞,她是沒有教養,驕縱,胡作非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可是,可恨之人,有時候,也有叫人唏噓的可恨之處。


    “弟妹,讓你見笑了。”


    顧易安抱著還躲在他懷裏哭的死去活來的顧翩翩,微微側身,衝著陳萊抱歉一笑。


    陳萊搖搖頭。


    “是我太衝動了。”


    但是,說到底,讓她去跟顧翩翩道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錯的就是錯的,沒有同情分在裏頭。


    傍晚時分,陳萊一個人坐在二樓的小花園千秋上,看著那雲蒸霞蔚,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自己嫁給顧炎,嫁入顧家的豪門,究竟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她又總覺得心慌,自從住進這座豪華的別墅裏待產,她吃穿用度,都有人伺候著,卻總是心驚膽戰的,從沒睡過一個踏實安穩覺。


    這種被人圈養的日子,讓她害怕,像是腳踩著棉花,根本沒有底氣。


    她胡思亂想了很多東西,關於孩子是男是女,起什麽名字,姓什麽,要給他吃什麽穿什麽衣服,要教他什麽道理,長大了會不會也很調皮不聽話,顧炎會不會是個稱職的爸爸,等等。


    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老管家派人來,幾次提醒她,天冷了,該回屋了。


    “顧炎呢?”


    “二少爺啊,不是很清楚,應該在忙吧。”


    “在忙?忙什麽?”


    “這個,少夫人,還是不要過問的太多了吧……”


    老管家說的話,總是得體中又帶著規矩的森嚴。


    陳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變化,放下心來的一刻,還是感覺不在實處。


    “哦,好~”


    她轉身裹緊身上的衣衫,按照老管家的要求,往裏屋走。


    剛邁出兩步,身後又是老管家的親切提醒。


    “少夫人,一會兒要下樓吃飯了,換件體麵的衣服。”


    “……”


    陳萊轉過頭,看了眼西裝得體的老管家,忽然明白了自己缺失的是什麽。


    她有些不甘心的嗆聲。


    “我不打算吃晚飯。”


    隨後便加快步伐,出了裏屋,直奔一樓,快速下樓,落跑一般,進了夜晚黑漆漆的別墅後,一片假山園林裏。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獨處的愉悅,以前的她,其實是害怕獨處的,所以用在辦公室跟同事一起加班,來填補生活中的寂寞,可如今,在天天一堆人圍著的大房子裏,她感覺到了莫名其妙的窒息感。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不能融合的圈子不要硬融?


    她有些頹喪,毫無任何形象可言的一屁股在地上,仰頭,雙手撐著地,看半空中黃黃的月亮,倒影在人工挖的一條很小的小湖泊裏,月影浮動。


    她忍不住走到水邊,伸出手去撈那月亮,水麵因為她的撥動,泛起一圈圈漣漪,很快的,她終於體會到了孩子玩水的快樂,獨自咯咯笑了兩聲,再站起身,用地上的石子玩打水漂兒,眯著眼,興致很高。


    很快的,她就發現湖麵上,除了她的石子兒濺起了幾叢水花,跳躍如絕世輕功高手,還有一枚石子兒也一躍而入,鑽入水麵看不見了。


    陳萊警惕地轉身,卻看見顧翩翩站在那裏,手裏也拿著石子,照著她的樣子又投了一枚下去。


    依舊是一下沉入水麵,再無動靜。


    顧翩翩撅著嘴。


    “怎麽你能投那麽遠,還能漂起來?”


    “要我教你嗎?”


    陳萊笑笑,揚了揚手裏的小石子兒。


    “不用你假好心!”


    顧翩翩似乎並不領情,一跺腳,繼續她的嚐試,都以失敗告終。


    她不甘心地繼續做嚐試,陳萊就那麽站著看著。


    “你也覺得,我又蠢又壞,是不是?”


    後麵的幾枚扔的,帶著怨氣。


    陳萊走過來同她並肩,又撿起地上的一個,扔出去,依舊是漂亮的三連開花。


    “嗯,是有一點兒。”


    陳萊誠懇回答她的提問,毫不虛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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