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倒數第三排,一路往前走,穿過眾人,他儼然再一次成為了會場的中心。所有人都偏頭看向他。照相機的閃光燈,連成了一片。


    盡管看著十分清瘦,他的步伐卻堅實又穩固,看著十分笨重的帆布袋,也阻擋不了他飛快的步伐。


    他帶著帆布袋直接站上了台,安置好那個神秘的帆布袋,讓裏麵的東西穩穩落地之後,他不善的眼神,環視了全場一周。隨後又轉向了主席台前,如臨大敵的胡麗娜。


    “這位先生,您的話是什麽意思?”


    胡麗娜揚手製止了一側正要往台前衝的安保人員。


    這場新聞發布會本就是為了挽回韓氏集團聲譽的,發生暴力衝突就適得其反了,她所做的努力就要前功盡棄。


    她盡量擠出笑臉,一方麵讓手下人即刻去查這人的背景,一方麵極力用話術穩住他,不至於讓場麵失控。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今天來就是要揭露一件事情。”


    “這位先生,您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誤會!”


    他轉頭毅然拉開身後帆布袋的兩側拉鏈,露出的東西,正是一尊人形雕像,是個年輕的女人,全身是陶瓷的質地,用彩色的油漆描摹,沒有蠟像那麽的真實,反而很像廟宇裏供奉千百年的菩薩童子的塑像,可是細看之下,又覺得十分的寫實,似乎是個真人。


    這下全場再一次嘩然,這個男人是什麽意思?特意搬了個這麽瘮人的玩意來惡心韓氏的麽?


    閃光燈再一次哢哢直閃,顧炎此時卻已經完全記起了男人的名字:董邑。


    那個單槍匹馬闖狼窩,從金三角當地武裝手裏,三進三出搶出自己被扣兄弟的狠人。


    他不是回大陸不久就被抓了麽,好像還是陰溝裏翻船被淩子越在抓賭的時候給認出來了。


    “這位先生,這裏不是您開玩笑的地方,請您離開!”


    這個塑像一展現出來,胡麗娜的臉色就變了,她當下暗中使了眼色,等候多時的安保人員,當即衝上來,一擁而上,將人團團圍住。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看似身材瘦削,營養不良的中年男人,出手迅如疾風,一挑多根本不在話下,連著上台的幾波人沒一個是對手,幾秒的功夫全都躺在台上,痛苦的呻吟,一多半爬都爬不起來。


    “還躺著幹什麽,趕緊把人給我轟出去!!”


    胡麗娜還是破功了,尖叫著指著男人命令。


    地上的人才慌忙起身,再次撲向男人,台上一片混亂,韓氏的高層除了胡麗娜都作鳥獸散逃出門去,還有慫的躲在桌子底下,嚇得直哆嗦。


    男人還在遊刃有餘的應對,隻是腳步紛亂之間,還是意外碰倒了那尊詭異的雕像。


    轟然倒塌之後,難以挽回,它直接摔到台下,磕在堅硬的台階之上,碎裂成了它最終的命運。


    它的頭部直接被摔開了一個大裂口子,骨碌碌滾到台下的人群裏。


    坐在前排,正看熱鬧的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女人忽然驚呼一聲“裏麵有東西!”


    所有人都伸長著脖子,視線都固定在了這個塑像破裂的地方。


    的確,在舞台強烈燈光的投射下,破損處看的清清楚楚,那烏黑的,一綹一綹,溢出來的東西,正長在一個小小的發白的物體上麵,他們越看越覺得像一個人。


    見雕塑被打碎了,男人原本平靜的臉上霎時間有了暴動,他直接下重手,當場打斷了麵前幾個還在不斷奉命糾纏他的安保的肋骨,衝到雕像麵前,將雕像慢慢扶起來。愧疚的眼神裏,有了些柔和跟自責。


    可惜扶起來之後才發現碎裂之處遠不止如此,也許是年代久遠,經受不起這樣的猛烈撞擊,整個頭部頸肩部都開裂了,在男人扶起的那一刻,還在不停的往下掉落小碎塊,大麵積脫落。


    所有人都看清了,這裏頭是個幹癟了的女人的身體,尖叫聲此起彼伏,所有人台下的人也四散奔逃,整個會場已經完全失控了。


    男人在台上,深邃的目光,卻得以穿過混亂脫韁的人群,同站在後門的顧炎遠遠對上。


    他抱著殘缺的塑像,逼近主席台中央,胡麗娜站立的位置。


    此時強撐著的胡麗娜沒走,緊緊盯著朝自己走來的男人,渾身冒冷汗。


    她還不能走,要穩住。


    “你,你要幹什麽?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明天的報紙頭條會告訴你。”


    男人撇撇嘴角,對於眼前的混亂並不在乎。


    “我知道你,韓誌勳做的那些事,你都有份。”


    “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要韓誌勳還有整個韓氏給我妹妹陪葬!”


    “你,你是?”


    其實,在他亮出那個塑像的時候,她就應該要明白他的身份,隻是她記得自己有調查過,那個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明明沒有親人。


    男人不再跟她多扯,拿過小話筒,一陣刺耳的雜音之後,他渾厚的聲音,從立體喇叭裏傳出,一字一句,條理清晰,清清楚楚。


    “我是被害人李晶晶的家屬,現公開舉報韓氏集團現任董事長韓誌勳殺人滅口。


    十年前我的妹妹李晶晶,在不知道對方有家室的情況下,被時任環宇國際副總,現任韓氏集團董事長韓誌勳蒙騙,未婚先孕,為了掩蓋這一事實,韓誌勳將我妹妹李晶晶殘忍殺害,並藏屍在地下室塑像裏,塵封多年,無人問津。


    我隻求妹妹的冤情能夠昭雪,人渣韓誌勳可以被繩之以法!”


    會場裏,四散的人群逐漸安靜了下來,一片狼藉之下,幾個記者聽明白了男人的訴求,又大著膽子上前,詢問男人一些基本情況,好作深入的報道。


    “董邑,在這玩什麽把戲呢?還不跟我回去?”


    男人緩緩回頭,果然,季飛宇帶著不少人也趕到了,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在他的頭上。


    男人不慌不忙,這一切是早在他的預料之中的。


    “季隊來的這麽快啊。”


    “少廢話,雙手抱頭蹲好!”


    “季隊,記者朋友們還在等著我回答問題呢,要不然等我回答完了,再走?”


    “雙手抱頭蹲下,不要再讓我說第三遍!”


    季飛宇不耐煩的大喝一聲,拿槍的手有些粗暴的抵了抵男人的後腦勺。


    男人這才依照季飛宇的話,慢慢蹲下抱頭。


    “小吳!”


    小吳當場搜了身,確實沒有武器,隻有一把奇怪的桃木梳子,像是女人的東西。


    “隊長!”


    小吳當即拿走就交到了季飛宇的手裏,男人有了反應,急忙站起身要去奪,又被季飛宇爆喝住,蹲在原地。


    “這東西對你們來說不重要。”


    季飛宇把這小巧的梳子,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總覺得眼熟。


    有沒有用,不是你說了算的。帶走!”


    一聲令下,幾個人就給男人拷住當場帶走。


    “警察同誌,不能把人帶走啊,我們還有問題沒問完呢!”


    “逃犯你們也敢采訪,那感情好啊,直接去寶山監獄,那裏有故事的死刑犯挺多的。”


    “你這什麽態度?”


    “就這態度,少瞎摻合,成天亂寫,哪個報社的?再問東西問西的,告你們妨礙公務!”


    “你!”


    幾個女記者隻能幹瞪眼跺腳,叫囂著也要投訴他。


    他也懶得應付,慢慢踱步到那尊奇怪的雕像麵前,看了看。


    沒進門之前,董邑在這大廳裏拿話筒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的清清楚楚,如果董邑嘴裏的話,句句屬實,那麽這具塑像,就是韓誌勳犯罪的最大突破口。


    他抱著胳膊,很滿意,馬上打電話讓隊裏的秦法醫出一趟現場。


    基本情況剛交代完,電話又響了,今天撒出去的人,在林大海的住處有了新發現。


    “說。”


    “季隊,在林大海的出租屋樓層台階上,發現了一個手環,經過比對是第三醫院的。”


    “具體信息查到了嗎?”


    “查到了,第三醫院是用電子手環統一管理的,機器一掃描,人員信息就都出來了,就是失蹤的秦琴的。”


    “秦琴?”


    這個名字,他是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是跟另外一個人扯上關係的。


    “你去查一下,秦琴跟林大海的社會關係,找一下兩人的交集。”


    “好的,季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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