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清楚了,那我沒有意見。”


    季飛宇不再多說什麽,抬頭看了看天空,天已經放亮,隻待太陽升起,迎接全新的一天。


    “有時間就到單位辦手續吧。希望你出去之後,還能牢記當初的誓詞。”


    淩子越低著頭,埋在陰影裏。


    他悶聲答了個“會的。”便不再回頭。


    他害怕隻要自己停下腳步就要轉身,就要後悔。


    腳步匆匆。


    他那雙如今白皙到蒼白的手,像是為了堅定決心,慌忙裏找兜,摸到那封尚帶餘溫的絕筆信。


    這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克製又真摯的請求。


    明明是曾經那麽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人。


    他不由得收緊五指,心頭的痛不知道是因為別了自己最熱愛的事業,還是因為親情。


    “你沒事吧?”


    剛上車,韓暮雪就發現了淩子越的異樣。


    “管好你自己。”


    他並不喜歡把自己的糾結跟傷痛展示給別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冰冷的盔甲武裝自己。


    “問一下而已,那麽凶幹嘛。”


    韓暮雪碰了釘子,熱臉貼了冷屁股,心裏也不爽。


    再次回到淩宅的時候,淩母已經醒了,惶惶不可終日,滿世界找淩子越韓暮雪,淩宅上下鬧得雞犬不寧的。


    “少爺!你們可回來了!”


    見淩子越二人回來,管家陳叔激動的老淚縱橫。


    “怎麽了這是?”


    淩子越看著地上一片狼籍,都是摔碎的瓶瓶罐罐,眉頭又皺了起來。


    “雪兒,雪兒!”


    本還在歇斯底裏的淩母,在見到一起進來的韓暮雪之後,瞬間興奮,扔下自己手裏又一個準備摔爛的花瓶,一頭紮進韓暮雪懷裏。


    “雪兒,你去哪兒了呀,雪兒,我好害怕呀雪兒,雪兒……嗚嗚嗚嗚。”


    韓暮雪表情微滯,張了張嘴,轉頭看向一邊站著的淩子越。


    這是怎麽了這是?


    ”沒事了,沒事了,伯母,我們這不是回來了嘛,沒事了。”


    這樣的淩母就像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叫韓暮雪心疼的,隻想柔聲細語,抱在懷裏一遍遍輕搖哄著。


    “陳叔,到底怎麽了?”


    淩子越的麵色陰沉,母親突然變成這樣,一定是遭遇了什麽,受了刺激。


    陳叔紅著臉,支支吾吾。


    “好像是,好像是早上夫人接了一通林夫人打來的電話,然後就,這樣了。”


    “林夫人?姑媽?”


    “好像,是的。”


    欺人太甚!


    淩子越的拳頭握緊,憤怒都寫在了臉上。


    這個林夫人正是林恒的母親,是自己的姑媽,嫁了個窩囊廢,過去來求家裏幫忙的時候,低三下四,是條拚命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如今見淩家出事了,妄想夥同親兒子,趁火打劫,把淩家掏空了。


    真是癡心妄想!


    淩子越強壓怒火,打電話叫來私人醫生,初步做了診斷。


    “怎麽樣了?”


    打了一針鎮定,淩母終於得以在床上再次沉沉睡去。


    “精神上受了巨大刺激,需要好好休養調理。還有要記得千萬不能再讓她受到刺激。有什麽問題再聯係。”


    “好的。”


    淩子越微微頷首,陳叔引人下樓送客。


    “你也走吧。這裏,有我就行。”


    “你?算了吧,說話陰陽怪氣的,別一會兒又把伯母氣出個好歹來。”


    淩子越的目光落在自己母親緊緊握住韓暮雪的手上,嚴絲合縫,估計扯都扯不開。


    “你願意呆在這兒,隨便你。”


    “切,真是冷血!”


    韓暮雪望著淩子越轉身毫無留戀的背影,罵了句。


    入秋的第一個暖陽,細細碎碎從窗簾的縫隙裏偷偷鑽了進來。


    韓暮雪把淩母一直拉著她手的胳膊小心鬆開,放進被窩裏,自己則躡手躡腳下床,撩開一些窗簾,偷偷去感受遲到的溫暖。


    金色的梧桐樹下,一個修長的背影,看著瘦削的肩膀,竟然那麽寬闊,比例也依舊很好,看著像一幅濃烈的油畫,可是他又好像不一樣了,她有些看不透。


    這個人影,終於在她長時間的注視下也緩緩轉身,看到二樓正看自己的她,對視幾秒以後,就開始往回走。


    果然,幾分鍾之後,韓暮雪打開門,淩子越已經到了門口。


    “我媽,還在睡?”


    他探頭,一眼就掃到床上還在沉睡的母親,便壓低了音量。


    韓暮雪出了房間,來到走廊裏,順手關上了門。


    “嗯。”


    “對了,有吃的嗎?”


    一天一夜了,折騰了這麽久,還爬了樓,她的肚子早就餓憋了。


    “……”


    陳叔一大早就出去采買了,還沒回來,家裏就隻有三個人。


    韓暮雪開心跟著淩子越下樓,以為等著自己的是一頓豐盛的大餐,畢竟看淩家這家具裝潢,都不便宜。


    淩子越帶著韓暮雪一路彎彎繞繞,好不容易找到了廚房。


    直到他打開冰箱,有些尷尬的問一句。


    “你會做飯嗎?”


    “啊?”


    韓暮雪反應過來,合著還要她自給自足啊?


    她伸頭看了眼食材不多的冰箱,雖然自己做飯的經驗也不多,但弄熟應該是沒問題的。


    “會!”


    她用力點頭隨後從淩子越身後竄到身旁,把剩下的食材全部“洗劫”,擱在台麵上。


    紫甘藍,蘋果,梨,一小碗肉糜,幾個雞蛋,還有一小袋不明粉末。


    問題不大。


    “你應該不會做飯吧?”


    她操刀,先把紫甘藍對半,再對切,全部剁碎了再開火倒橄欖油,先下肉糜,炒香之後,直接下切好的紫甘藍。


    “……”


    淩子越不回答,韓暮雪揮勺的專注側臉,讓他一時有些失神。


    直到韓暮雪側頭好奇看他在做什麽,他才慌忙移開視線,指著鍋裏,冷冷提醒一句“要糊了。”


    韓暮雪手忙腳亂趕緊加水,再用力翻炒,很快就出汁。


    藍紫色的汁。


    額……


    這吃了會中毒吧?


    好像翻車了?


    她感覺到了背後淩子越不是很友善的眼神,嘿嘿幹笑了兩聲,有些心虛的解釋。


    “看著奇怪,吃起來應該沒問題的。”


    “應該?”


    淩子越不相信,尤其是當他看見韓暮雪毅然抄起那一小包不明白色粉末,往鍋裏撒了大半以後,很快這紫色的湯汁就被吸幹了,析出了透明的果凍狀的晶體。


    沒有水的鍋子,開始有了焦糊味。


    韓暮雪徹底傻眼了。


    “你在煉毒嗎?”


    “怎麽會這樣?”


    淩子越隨手拿起那個韓暮雪大膽撒入的小袋子,聞了聞。


    韓暮雪也湊上前,疑惑的問。


    “這不是水澱粉嗎?”


    “有一種東西,叫藕粉。”


    “這是藕粉?!”


    “……”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勾芡收個汁……”


    韓暮雪有些羞愧。


    淩子越看著這還在冒煙氣,泛著五彩斑斕黑紫的一鍋,算是見識了韓暮雪的廚藝。


    “做的不錯,下次不許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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