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脈眼神涼颼颼,但她也不吃吃虧的性子。


    “老板,你說不是你的不能強求,是你的也有可能被收走,這是你的,指的是秦麥嗎?”


    商行簡倒水的手微微一頓,緩緩將水壺放下,抬頭看向了程脈。


    果然,能讓商行簡神色有異的,隻有秦麥。


    空間裏突然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了風吹樹葉的聲音,程脈也垂了眼眸,沉默烤肉。


    香氣四溢,四周的野獸蠢蠢欲動,卻因為商行簡在這裏坐鎮,沒有一隻野獸敢過來放肆。


    “你知道地府為什麽會有孟婆嗎?”商行簡沉默片刻後問了一句,見程脈眯眼看他,便淡淡說道:“輪回輪回,便是忘記前生,重新開始。天地宇宙初開之始,就對人間充滿了偏愛,眾人與天地齊壽,卻能體驗萬千人生。”


    不像他們,與天地齊壽,卻始終隻能看世間變換,歲月流長,記憶生死離別,永不得解脫。


    程脈似乎從商行簡的語氣中讀出了無奈,但是這種無奈卻又似乎是自己的切身感受。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處在食物鏈的頂端,你不開心嗎?”


    “開心啊,想打什麽人就打什麽人,怎麽可能不開心?”商行簡情緒調換,一副無比得意的模樣。


    程脈:“……”如果不是太了解他的脾性,她差點就相信這人的鬼話了。


    不過等等,她和商行簡也不過認識一個多月,她怎麽就太了解他的脾性了?


    這習慣真可怕。


    程脈沉默喝茶,掩蓋住自己這突然而來情緒。


    果然男人長得太帥除了會誘惑別人,沒有人好處。


    “又在心裏罵我呢?”商行簡沒等到她說話,便悠悠的問了一句。


    程脈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既然這裏沒事了,還是先回……”


    “坐下,野餐就要有野餐的樣子。”不等程脈離開,商行簡便拉著她的手腕將人重新拽著坐下。


    “你想要的結果會有人給你帶來。”商行簡明顯對野餐這件事很有興趣,沒打算現在就走。


    程脈被他拉了一個踉蹌,坐下之後才穩住了身子。


    “老板,人家都快貼臉和你開大了,你為什麽一點都不著急?”


    “現在的誘餌不是你嗎?他都不敢光明正大來找你,可見也是個見不得光的慫包。”商行簡說的理所當然,“再說了,你加入玄賀的條件不就是讓我保護你嗎?”


    程脈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好像是沒有問題,但是又好像都是問題。


    “那我問你,你之前為什麽不問徐觀他背後的人是誰?”程脈問道。


    “一個學藝不精的雜學小道士,他能知道什麽?”商行簡主動烤好了肉串遞給她,“沒價值的事情做多了更容易弄巧成拙。”


    程脈已經習慣了商行簡在不正經中偶爾正經一次,她接過烤串看著商行簡繼續忙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商行簡心情很好,烤肉累了就起身看看風景,甚至還轉移到了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徹底坐實了度假的事情。


    就差給他搞個小竹筏,他還能漂流一會兒。


    程脈在看帖子,新係統上線,反應還不錯,至少玄賀科技的名聲開始向外擴張了。


    帖子視頻最火的要屬小千鬥抓地縛靈的那一段,直觀展現了玄賀科技的硬實力。


    眼看夕陽西落,還沒有消息傳來。


    “打個賭,你猜背後那人是誰?”


    “我腦子有病和你打賭?”程脈掃了一眼商行簡,這人早就算明白八百年後的事情了,和他打賭,她不是沒事找事嗎?


    “腦子好用了就是不好騙了。”商行簡惋惜道,“我還在這裏,你擔心什麽?”


    雖然這話很自大,但是這句話安撫性也很高。


    商行簡不急,就證明這件事還在他的算計之內。


    “釣個魚吧,想吃魚了。”商行簡說著,將魚竿拿了出來,真的開始釣魚了。


    程脈過去墊著腳尖看了看他的魚鉤,果然是直的,擱這裏玩薑太公釣魚呢。


    晚風徐徐吹過,程脈依舊時不時看一眼山下的方向。


    在夕陽完全落下之後,商行撿起了魚竿,“來了。”


    話音落下,沈落揪著一個人回來丟在了地上,“老板,找到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酆城判官。


    判官已經被審問過一輪,該招的都招了,此刻也沒有了精氣神。


    一根判官筆,萬千神鬼命。


    有判官與徐觀合作,難怪那些魂魄會被欺騙。


    商行簡將釣上來的魚甩到了烤架上了,開始垂釣第二條。


    程脈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看向了判官,“你已經坐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圖的是什麽?”


    “我生前是牛馬,死後也在做牛馬,我現在不圖別的,就圖一個魂飛魄散,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判官笑了笑,看著程脈,“這人人豔羨的位置,對我來說不過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循環往複,我也想投胎,想忘記一切重新開始,這難道有錯嗎?”


    判官是個文化人,就算是質問別人也帶著他的書生氣。


    程脈回頭看了一眼商行簡,不知道在想什麽,片刻後又看向了判官,“為什麽不和閻王提這件事?讓他放你去投胎?”


    “他?”判官低低一笑,帶著自嘲,“小程總為什麽不願意換掉您的助理呢?還不是因為用順手了。”


    楊帆的能力卓越,所以就算她是父親留下的助理,程脈也一直在用,因為培養一個能力卓越的助理太難了。


    判官沒有用自己賣慘,而是讓程脈體會到了感同身受。


    也正是因為這樣,程脈大概也能理解閻王為什麽一直不看放判官離開,一個得力助手,趕得上一個公司的酒囊飯袋。


    而地府和陽間不同,陽間你可以辭職不幹,但是地府不行。


    “前些年他還會口頭答應,但是每次答應之後,讓我喝了孟婆湯,反手還是給了我判官的位置。”


    程脈:“……”還能這麽操作?


    果然當領導的真的沒有幾個好東西!


    當然,她自己除外。


    “或許是孟婆湯喝的多了,漸漸的也就沒了效果,我才知道自己這牛馬到底被用的有多順手。”判官自嘲出聲,“小程總,我罪不可赦,不求別的,隻求讓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再入輪回。”


    他活累了,也死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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