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著在這種情況下盯人很不禮貌,但看這人大大方方的樣子,她也就不再避諱,不動聲色的與他對視,想看看他到底要幹嘛。


    不得不說,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標準的桃花眼型,眼頭尖而深邃,眼尾微微上翹,黑白並不甚分明,莫名有種似醉非醉的慵懶,隻是目光太冷了些,仿佛是不含任何感情,淡漠而平靜。


    這就是他會戴帽子的原因吧?不想被過多的注意。


    岑肆側了側頭,眼睜睜看著男人走到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身子忽然往一探,低下頭來,輪廓分明的臉頰似乎下一秒就會懟在她腦袋頂上。


    以兩個人的身高差來說,也隻有這一種可能。


    冰涼的水汽似乎沾染在了皮膚上,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餘光裏看見一條手臂伸過來,從她身邊的泳池欄杆上取了一條浴巾下來。


    腳邊毛茸茸的,似乎一直有東西蹭來蹭去,她隻回頭看了一眼,卻忽然猛地後退,內心深埋的恐懼升上來,寒冰似的蔓延全身。


    明明隻是一隻通體漆黑,毛團團似的可愛小貓,卻讓她整個人微微有些發抖,禁不住雙手緊緊抱肩,做出一個防禦性的動作來。


    “煤球兒,下樓去。”隱約中,她似乎撞在了後頭男人的身上,耳邊是他低沉的聲音。


    卻不想那小貓調皮的很,小耳朵動了動,身子低伏,嗓子裏發出低低的‘哈’聲,逮捕獵物似的往前一撲。


    很熟悉的一個動作,熟悉到她的前臂和小腿都開始隱隱作痛,岑肆再也抑製不住,張開嘴就要尖叫。


    回憶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反倒是身子忽然騰空,頭重腳輕的被扛在男人堅硬的肩膀上,他的步子很大,已經開始帶著她下樓。


    腦袋暈暈乎乎的朝下看了一眼,小黑團子也跟在左右,寶石似的眼睛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岑肆心頭一緊,立刻又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眼前已經是別墅外的景色,青灰色的石階就在眼前,就像是放個包袱似的,她被人端端正正放在了別墅門前的空地上,大門早就重新關閉。


    肚子那裏被硌的生疼,有種想吐的衝動,岑肆閉著眼揉了揉,找了棵樹靠著休息了一會兒。


    等到精神好一些了,她這才走出來,去公交站等車。


    坐在搖搖晃晃的末班車上,腦袋抵著玻璃看了會兒外頭的街景,她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她剛剛,是不是被人家扔出門來了?像是扛了個包袱似的。


    第4章 004


    岑肆很怕貓,尤其是黑色的貓。


    這種怕是源自於內心深處,不可控製的怕,像毒素一樣蔓延,直至全身,繼而侵入夢境。


    躺在宿舍的上鋪上,半夢半醒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間陰暗的涼房裏。


    這種房子大多是農村人用來儲存食材的地方,建在背陰的地方,也沒有造窗戶,四處黑漆漆一片,即使在夏日裏也一樣陰冷。


    對於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來說,這無疑是一個鬼屋般的地方。


    木板做的門扇從外麵被拴上了,隻從最底下的門縫裏透出一點點的亮光,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形成一條細細窄窄的亮線。


    女孩兒就守著這條線坐著,小小的身子盡力的蜷在一起,咬緊下唇,一動也不敢動一下。


    不遠處,在她的對麵的黑暗中,有一雙發光的動物眼睛,半月型狀,瞳孔是豎著的金黃色。


    那是一隻餓到極致,通體漆黑的貓。


    疼,很疼,尖銳的牙齒刺入皮膚,鋒利的爪子一下下抓撓在身上,那種疼痛的感覺真實到令人喘不上氣來,岑肆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昏暗的宿舍天花板,時間不過是淩晨而已,她精準的作息規律失效了。


    …


    黃芷是在淩晨一點鍾睡下的。


    她這人天生大大咧咧,即使現在正是畢業季,所有人都很慌亂的找工作,這姑娘也依舊是不慌不忙。


    除了偶爾發發簡曆之外,她的日常就是每天躺在宿舍刷劇看書。


    今天也照例是這樣,熄燈之後她把窗簾兒拉好,又插著耳機追了整整三集的韓國綜藝,這才心滿意足的拉好被子。


    夜貓子一般都是這樣,白天的時候哈欠連天,一到晚上就精神抖擻,閉著眼在窄小的床鋪上翻騰了大半天,黃芷這才迷迷糊糊的做起夢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被耳邊的聲音吵醒,動靜倒也不太大,嘻嘻索索的,像是有人在吃東西。


    抬手扭開小燈,黃芷就把下巴搭在欄杆上,撩開簾子往外看,語氣有些驚訝:“岑肆,你餓啦?”


    宿舍中間的小桌上,這會兒正放著一台手機照亮,岑肆穿著睡衣,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吃一袋子切片麵包。


    那麵包看起來有點兒幹,她也不配水,拿在手上一口一口,很認真的吃,倒像是在完成任務。


    “你怎麽了?”黃芷揉了下眼睛,忍不住問道。


    “一會兒要喝酒,吃點兒東西墊墊。”岑肆抬頭看看她,神情挺平靜,又吃了一大口麵包。


    “哦,那是該墊墊,不然胃疼…”黃芷迷迷糊糊的倒回鋪上,半晌才反應過來,猛地探出頭:“啥?你大半夜喝酒幹嘛,酒在哪兒呢?”


    這麽說著,真就看見岑肆一彎腰,從儲物櫃裏拿出一瓶寫著俄文的洋酒來,慢悠悠放在桌上。


    黃芷簡直在懷疑自己的眼睛:“這酒哪來的,你還喝酒啊?”


    “之前給酒店推銷的時候剩下的。”岑肆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將酒打開了,宿舍裏頓時就有了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度數應該是挺高。


    她兼職的工作簡直數不勝數,黃芷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次遺留下來的酒,隻是心裏有些擔心。


    一起同宿舍四年了,她幾乎沒有看到過岑肆喝酒,也沒有見過她大半夜不睡,自製力這麽強的一個人,今天到底怎麽了?


    “誒,姐妹,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兒,跟我聊聊唄。”黃芷也是個熱心腸,一把掀開簾子,光著腳就爬了下來,也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前,悄悄地側頭觀察幾眼。


    但你要說有什麽反常的情緒吧,岑肆還真沒有,起碼她不曾表現出來,本來就是不愛笑的性格,隻是此時更加沉默了些。


    手機的昏暗燈光下,她就那麽垂眸坐著,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一會兒才說:“打擾你了嗎?抱歉。”


    “沒事兒,反正我也醒了,要不我陪你喝兩杯?”黃芷把腿盤在椅子上,索性提議。


    岑肆微微搖頭:“度數太高,算了吧。”


    黃芷還挺不服氣,拿過酒瓶子來聞了聞,眉頭就有些皺,訕訕的笑了一下:“我隻喝過啤酒,這個…”


    “嗯。”岑肆應了一聲,聽著身邊這姑娘嘰嘰喳喳,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伸手拿過酒瓶,她仰頭喝了一口,兩口,三口。


    “哎哎哎,不能這麽喝啊!”黃芷驚叫起來。


    好在放下瓶子的時候,岑肆的樣子看起來還算正常,隻是頰邊泛起紅色,眼睛也有些發紅。


    “沒關係的。”她擺擺手,仰頭又喝了幾口,瓶子裏的酒瞬間就下去一小半兒。


    黃芷在旁邊看著,幹著急卻沒辦法,心裏又覺得驚訝,岑肆的酒量這麽好嗎?真是人不可貌相,原以為她不會喝酒的。


    熱辣辣的酒液順著喉嚨下去,整個胃都仿佛燃燒起來,她喝的速度又很快,按照這個時間來說,很快就會有醉意。


    岑肆低頭看了眼時間,起身去衛生間,把剩餘的酒全都倒在下水道,而後把馬桶蓋掀開,彎下腰靜靜地等待。


    一分鍾後,腦袋漸漸昏沉,胃裏也開始翻湧起來,有種惡心的感覺,半坐在地上,她低下頭開始嘔吐。


    過一會兒,又扶著牆站起來,伸手按了衝水鍵,去洗手台邊刷牙漱口,她這才拎著酒瓶子慢慢走出來,瓶子扔在門口的垃圾桶裏,抬手扶著窗沿,慢慢爬上鋪躺平蓋被。


    整個過程持續了十多分鍾,除了手機忘在桌上沒有關之外,其餘的事情她都自己處理好了,完全不用麻煩別人。


    黃芷全程站在旁邊,眼睛眨吧了半天,想幫忙卻無從插手,這人是真的醉酒了嗎?她搖了搖頭,怎麽也沒辦法相信。


    醉酒不是可以展露人最真實的狀態嗎?怎麽會有人…仍就是如此的自律。


    想了想,黃芷還是覺得不放心,趴著床沿又往上鋪看了一眼,才發現岑肆已經睡著了,仍就是平時那個姿勢,她的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胸前,睡顏安靜。


    隻是眉頭有一些微皺,看起來不怎麽開心的樣子。


    …


    徐旭東當晚是九點鍾下班的,之前的事情讓他心裏有了陰影,這些天就總想著要多陪陪孩子。


    即使讓孩子在醫院有諸多的不方便,他還是放下麵子拜托了值班的護士,請人家稍微照看一下兒子。


    結果沒過一會兒,這小子就和護士站的姐姐們熟悉起來,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哄得人人都說他可愛。


    徐旭東下了手術來接孩子,看到這樣的場景倒鬆了口氣,平時陪伴小孩兒的時間太少,這孩子隻能一個人在家待著,肯定心裏很委屈吧?


    單親家庭的孩子就是這樣,缺乏了一部分該有的親情,但作為爸爸,徐旭東又無能為力。


    帶著孩子在外麵吃了飯,父子二人才回到家裏。


    徐朗一進門就東張西望:“岑老師今天沒來呀?”


    “嗯,她明天去學校接你。”徐旭東一邊答應著,一邊才想起之前拜托岑肆的事情。


    安頓了兒子回屋些作業,他就拿出手機打電話。


    那頭很久才接起來,男人的聲音傳過來:“怎麽了?”


    “還發燒嗎?身體感覺怎麽樣。”徐旭東皺著眉問他,對這個朋友也有些無奈:“你能不能早一點接電話?總這樣我還以為…”


    “以為我死了嗎?”蘇行止語氣淡淡的,隨手將桌上的電腦關閉,赤著腳走下樓來。


    一樓的客廳裏,吊頂的水晶燈明晃晃的亮著,空氣裏隱約有種別的味道,之前不曾在這所房子裏出現過。


    歐式花紋的華貴地毯上,黑色的小貓正繞著沙發跑圈,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喵嗚聲,忽然奮力一躍,成功的到達了沙發的上麵,舒舒服服的臥下了。


    “小岑過去了嗎?我拜托她給你煮粥,吃一點食物有利於病情恢複。”徐旭東總覺得自己像老媽子一樣絮叨。


    “嗯,來了。”


    “小姑娘年紀不大,你沒為難人家吧?”徐旭東又問,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但還是要確認一下。


    他一向知道,自己這個好友性子冷淡,就總擔心他會得罪人。


    “沒有,好好地送出門了。”蘇行止挑挑眉,破天荒的解釋一次,看了眼沙發上的黑色毛團兒,抬腳走了過去。


    小貓臥正在那兒踩奶呢,奶乎乎的小肉墊兒一下一下的交替踩動,背脊愜意的崩直,發出小小的呼嚕聲。


    冷不防後頸一緊,被人捏著那裏的皮提溜了起來,小貓便有些錯愕的張嘴‘哈’了一聲。


    看清來人之後,卻又慫慫的不敢吱聲了,也是個欺軟怕硬的貨。


    另一隻大手托著小貓的後腳,湊近了仔細打量了幾眼,蘇行止才將它重新放了回去,好看的眉毛挑了挑。


    就這麽個小東西,為什麽會把人嚇成那樣?


    “粥怎麽樣,還合你胃口吧。”手機裏,又傳來徐旭東的聲音。


    這麽一想,房子裏的那股味道確實是食物的香氣,蘇行止走到料理台跟前,果然看到了放在那裏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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