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男人穩穩的把小孩兒放到了地上,她便雙手搭著窗沿,準備自己也上去。


    麵前卻忽然出現了一隻手。


    男人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就那麽直直的向她伸著,岑肆挑挑眉,倒沒拒絕人家的好意。


    結果把手都遞出去了,她才覺出些不對勁來:這人好像並不打算拉她,手是朝著另一個方向伸過去的。


    眼珠子跟著男人的動作轉了一圈,岑肆眼睜睜看這人的大手一把薅住了她的脖領子,抓豬似的往起一扽。


    “……”


    心中瞬間飄過無數罵人的話,岑肆感覺自己就跟在上吊似的,臉都憋的稍微發紅了。


    也幸好這人的另一隻手還拽了下她的胳膊,她才沒有被勒死在當場,男人的力氣很大,隻輕輕一提,她總算是順利的從窗外進到了室內。


    一直到實實在在踩在了地麵上,岑肆才解開身上的鎖扣,深呼吸了幾下,同時克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免得一會兒做出些什麽來。


    身後的房門卻是砰地一聲,被人很憤怒的推開了。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氣喘籲籲走進來,身上套了件皺巴巴的跨欄背心,手裏頭還拎著條不知從哪兒找出來的舊木棒,來勢不善的樣子。


    老頭兒先是將那棍子在地上狠狠敲擊了幾下,繼而憤怒的向前指指戳戳:“抓賊了,抓小偷!你們竟然敢私自打開我家門鎖,我要報警抓你們!”


    這男人不是此房的主人嗎?那他到底是誰?


    岑肆倒有些驚奇起來,看見物業經理也在外邊兒,就招手叫他把小孩兒領走。


    這才轉頭去看旁邊的男人。


    也隻是到了現在,她才發現自己跟這人的身高差了很多,明明是一米六多的個頭,卻隻到人家肩膀那裏。


    帽簷依舊壓得很低,黑色棉綢襯衣鬆鬆的穿在他的身上,莫名有種慵懶的感覺。


    前襟頂端的白色扣子開了兩顆,露出裏頭白皙的皮膚,再往上就是修長的頸部,男人的喉結微隆,上下懶洋洋的動了一下:“你想怎麽樣,要錢嗎?”


    聲音意外的低沉,帶著些許的冷淡和不耐煩。


    不過是個奢侈的富二代罷了。


    岑肆掃了眼他的穿著和手表,心裏已經大致有了數,倒也不是假清高的看不起人家,就是覺得有點兒浪費。


    有錢也不能這麽揮霍吧?隨隨便便逮誰給誰錢,多少身家也有揮霍完的一天。


    “你願意私了啊?那行,十萬塊,免了你牢獄之災,不多吧?隻要你給了,我就不報警。”穿背心兒的老頭兒眼睛亮了亮,張口就說道。


    這老頭是真敢要啊,岑肆心裏頭感歎,不動聲色的掃了眼窗邊的黑衣男人,想看看事情究竟會怎麽發展。


    那人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居然還挺悠閑的靠在窗邊,一隻手閑閑的插褲袋。


    壓低的帽簷轉了轉,儼然是衝著她的方向,雖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不知怎麽,岑肆就是有種兩人視線相對的感覺。


    “你怎麽看。”下一秒,果然就聽見他開口說道。


    “我?”她下意識抬手指了指自己。


    “是,說一下你的看法。”換了隻手插兜,男人那好看的下巴微微抬了一下,語氣肯定。


    莫名就有種被上司點名回答問題的錯覺,岑肆心中不爽,剛要出聲拒絕,卻看見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想到這件事跟自己也有關係,她皺皺眉,還是說道:“未經允許進到房子裏,這是我們不對,很抱歉。但你私自改建外窗台,導致我在救人過程中速降繩磨損,差一點就釀成慘劇,單憑這一點,我也可以去告你。”


    “你胡說什麽呢?闖進我家還有理了嗎?!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想偷東西!我現在就報警!”老頭兒一聽她這話,頓時瞪起眼睛,氣勢洶洶拿出手機威脅道。


    岑肆語氣平靜:“你大可以報警,剛剛我敲窗戶的時候,你家明明有人,卻躲起來不肯開窗,這是在阻礙救援,我們迫不得已才私自進來,物業和消防員都可以證明。”


    一段話,就把對方說得啞口無言。


    轉頭看了看窗邊的黑衣男人,那老頭兒張了張嘴,忽然換了張笑臉,討好的說道:“小夥子,看著你也挺有本事的,肯定不會聽一個女人的吧?這麽著,三千,你就給三千,咱們就私了。”


    這人臉皮也夠厚了吧?岑肆搖搖頭,心裏頭覺得好笑,俯身拾起地上的繩子,剛準備出去,又聽後頭有人說話。


    “我聽啊,她說得對。”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態,男人語氣淡然。


    從始至終,這人說過的話也不過是這麽寥寥幾句,一直處於悠閑的看戲狀態中,這會兒事情解決,自然也不會多留,大長腿一邁,徑直出了房門。


    所以,他隻是嫌麻煩,才故意把問題丟給她嗎?然後她就費勁吧啦的說了那麽多話,嗓子都差點兒冒煙。


    盯了那高大的背影一眼,岑肆緩緩的磨了下後槽牙。


    外頭,這會兒又有嘈雜聲響起來,夾雜著小孩兒的哭泣。


    第2章 002


    自家熊小孩兒闖下極其危險的禍事時,一般家長會是什麽反應?反正就岑肆見過的來說,無外乎就是兩種。


    一種是上來抱著孩子就哭,心疼加後怕,事後才想起來必須要教育教育,拉回家父母混合雙打,另一種則是順序顛倒過來,做的事兒都是一樣。


    徐旭東卻並不在此列,作為一個單親爸爸,他的情緒克製而內斂,卻飽含著深深的愛。


    今天是周日,他原本是答應兒子在家陪他的,結果院裏來了電話,說有個病人突發急症,他隻好急匆匆的開車趕過去。


    這孩子平時也經常自己在家,本以為不會出什麽事兒,誰想到他會賭氣爬出窗戶去?


    手術室裏接不到電話,等到他終於出來,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開車回來的路上,放在方向盤的手一直都是顫抖著的。


    好在,小孩兒完好無損的站在他的麵前。


    “徐朗!”快步走到兒子跟前,徐旭東嚴肅的喊了一聲,還很禮貌的對牽著小孩兒的物業經理點頭道謝。


    “嗚嗚嗚…”小孩兒這會兒卻張著嘴哭了起來,也不知是心虛還是委屈,交替用兩個手背擦淚。


    靜靜等著小孩兒情緒穩定下來,徐旭東才把兒子拉到一旁,半蹲下觀看他的小臉:“別哭,告訴爸爸,有沒有什麽地方疼?”


    仔仔細細的開始確認孩子的身體狀況。


    這時候的他,情緒還是完全穩定的,狀態跟平時檢查病人身體時相同,表情嚴肅而認真。


    “爸爸…”直到徐朗抽泣著微微掙了一下,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將小孩兒緊緊抱在了懷裏,力氣大到出奇。


    “答應爸爸好嗎?”深深吸了口氣,他這才鬆開兒子,繼而按住他小小肩膀:“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父子二人沉默的對視了一會兒,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父親的情緒感染,小徐朗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鄭重的點點頭:“對不起,爸爸,我以後不會了。”


    結束對話之後,徐旭東抱著兒子站起來,這才看到一旁的岑肆,急忙說道:“謝謝你,岑老師,真的太感謝了,我…”


    “沒關係,這也是我的職責。”岑肆倒是不太在意,淡淡說道。


    她給徐朗當家教已經整整一年了,說是做家教,其實工作內容不光是教孩子知識,還要瑣碎的多。


    除周六日外,她都要在下午去學校接徐朗,把小孩兒送回家後,給他弄些吃的,然後輔導作業,一直到徐醫生九點多下班。


    今天是周日,原本她不用過來的,但徐醫生忽然打電話過來,說他需要趕去醫院,問她能不能過來陪陪孩子,岑肆就答應了下來。


    誰知道一到樓下就看到那樣的場景?當時小孩兒是剛剛鑽出窗外,消防來不及過來,情況實在是緊急,她才會想辦法營救。


    …


    事情都處理完後,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岑肆先領著小孩兒回屋看了會兒動畫片,安撫了安撫孩子的情緒,聽見外麵客廳有腳步聲,這才牽著小孩兒出來。


    有了之前的事情,她現在肯定不敢放他一個人呆著。


    徐旭東也是如此,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牽著兒子的小手,把小孩兒安頓在沙發跟前的地毯上玩兒航模,這才招呼岑肆坐下。


    “岑老師,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我真的很感謝你,你救了我兒子一命,我願意盡我所能滿足你的願望。”


    岑肆當然能聽出這話裏的真誠,笑一笑搖頭道:“隻管像以前一樣,叫我小岑就好,徐醫生,剛剛我也說過,這是我的職責,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出事。”


    徐旭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還是從身後的包裏取了一個信封,放在桌上推了過來:“這是我剛剛去銀行取的,不多,十萬塊錢,隻是表達一點心意。”


    又是十萬這個數字。


    不知怎麽,岑肆就聯想到了剛剛那訛人的老頭兒,繼而又想到那黑衣男人。


    然後…脖領子莫名就感覺有點兒勒。


    “徐醫生,這個我不會收。”察覺到徐旭東看她,岑肆收回思緒,伸手將紙袋又推回去了。


    徐旭東搓了搓手,表情有些愧疚:“我知道用錢來表達很不尊重人,但…”


    岑肆這才笑了起來:“不是這樣的,用錢表達很真誠,至少錢是人人都需要的東西,我也沒生氣,隻是比起這個,我更願意多交一個朋友。”


    “好,你今年畢業是吧?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跟我說。”徐旭東點點頭,沒再強求。


    作為一個社會打拚多年的人,他當然也知道,比起用錢一次性結清的方式,用人情來還是更加困難的。


    而岑肆能夠不假思索的拒絕錢財,這也是他沒想到的,這個年輕的姑娘並不一般,且不說膽識一流,心性比一般年輕人也穩重的多。


    這麽想著,他再看岑肆的目光,自然又多了幾分讚賞。


    “小岑,你之前是學過登山嗎?”想一想,徐旭東又張口問道。


    之前的事情他都已經聽物業經理講過了,實在想不到這麽個年輕的姑娘居然敢用繩索高空救人。


    那速降繩也是他前幾年在網上看到一篇報道後買的,目的是預防火災這樣的突發事故,岑肆來當家教後,他就隨口跟她說了一句,沒想到她卻記住了。


    “嗯,有一點經驗。”岑肆點頭,過一會兒忽然提議:“徐醫生,如果你想讓徐朗學一些特長的話,不妨試試攀岩,他應該很有這方麵的天賦。


    “是啊。”何止是天賦,簡直熊到突破天際,徐旭東苦笑了一下,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些現場視頻,第一次有種想揍小孩兒的衝動。


    沙發跟前,徐朗正托著腮趴在地毯上,小胖手偷偷摸摸夠他爸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這會兒忽然覺得後背有點兒發冷,默默把手收回去了。


    “那我先回去了。”岑肆適時的起身告辭。


    …


    岑肆回到學校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臨近畢業,宿舍樓裏很多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打包行李,有很多男生混進來幫忙,四處嘈雜不休。


    徑直穿過這些人,她走到最盡頭的那一間推門進去,裏頭的床位大多空了,隻剩下上鋪的一個叫黃芷的女生正躺著看書。


    “岑肆,你什麽時候走?”一見她進來,黃芷就一骨碌爬起來,下巴枕在護欄上問道。


    “不知道,等找到房子。”岑肆放下包,直接拿毛巾去洗澡。


    “我等到畢業典禮之後再走,反正宿舍費都交了,不住白不住。”黃芷嘟囔了一句,又懶洋洋躺了回去。


    離正式畢業也還有一段時間,其實學校並不會強製趕人,隻不過宿舍生活太過枯燥,人人都想早點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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