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仿佛在刹那間被同時抽走了靈魂,所有人都變得像木頭人一樣,眼神空洞地停在了原處。


    “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趙一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眼中透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詫。


    戚安轉過身,朝外麵的院子裏看了一圈。


    原本在跑動中的孩子停了下來,向前伸出的手軟軟耷拉在了身側,正在打牌的人保持著坐姿,目光空洞地看著前方——那本來應該是牌麵的位置,但他們之前舉起的雙臂都已經搭在了桌麵上。


    本該笑容滿麵地在聊天的兩個女人,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隻用空洞無神的雙眼看著對方,連眼皮都不再眨動一下。


    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沒有聲音,沒有動作,甚至……好像連生命都沒有了。


    趙一跨出了靈堂,朝最近的一個男人走去,然後伸出食指放到對方鼻子下麵,幾秒後回頭說道:“還在呼吸,人應該活著。”


    眼前這詭異至極的一幕,讓戚安稍微怔愣了片刻,在趙一的話中她回過神來,也跟著邁出了房門,伸手拉起一個人的胳膊抬至心口高度,接著一鬆手,他的胳膊就又掉落回了身側。


    盡管還有呼吸,可他們不像活人,更像是任人擺弄的木偶。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盡管烈日當空,戚安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很奇怪吧?”趙一盯著眼前的一個村民,慢慢說道:“為什麽我們還能行動?”


    隋淵現在是鬼,沒受到影響還說得過去,可戚安和趙一卻是人類,為什麽在村民們都變成這樣以後,他們兩人卻完全沒事?


    趙一看了戚安一眼,開口道:“也許因為我們不是村裏人。現在先去別的地方看看吧,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變成這樣了,另外,順便找找楊老二在哪。”


    是的,原本站在靈堂裏的楊老二的鬼魂,不見了。


    但由於他的死狀實在惡心,所以剛才上香的時候不論是趙一戚安還是隋淵,都沒有人在看他。他到底是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方式不見的,他們全然不知。


    楊家位於整個楊柳村三組的中間位置,按說從這裏開始分頭朝兩邊找是最省時省力的,但在這種情況下,分頭行動無異於是想給那隻隱藏起來的厲鬼送人頭。


    三人先在楊家裏裏外外找了一遍,什麽都沒有發現。


    戚安原本還想看看動物是不是變得和人一樣不動了,可走進楊家的豬圈卻發現裏麵根本沒有養豬,圈裏還挺幹淨,看起來他們家似乎很久都沒養豬了。


    總之裏裏外外看遍了都一無所獲,他們便朝村口那頭走了過去。


    在他們經過的路上,凡是能夠看到的村民,全部都成了呆立不動的樣子。


    他們就像走進了一個雕像館,除了他們之外,周圍所有的人形物體都變成了不能說也不能動的詭異雕像。


    村子裏總共隻有十八戶,但每座房子之間相隔得大都比較遠,盡管他們是從中間的楊家出發,隻需要走過八座房子就能到村口,但這個路程卻並不短。而在此期間,他們還要走進每家人的房子裏去檢查一遍,以免鬼魂就躲在誰家屋裏。


    除了感覺不到冷熱的隋淵外,戚安和趙一兩人都熱得滿頭大汗,連劉海都濕得貼在了臉上。


    可他們沒有休息的時間,如果不盡快找出這裏的異常原因,很可能連他們也會變成那些村民那樣。


    趙一抹了下額上的汗水,一邊走一邊說道:“這麽熱的天氣,如果村民們一直保持現在那個樣子,恐怕很快就會全部死光。”


    暴曬在陽光下的,有可能直接被曬到中暑,躲在房屋裏或者陰涼處的也有可能餓死渴死。


    戚安沉默片刻,開口道:“隻能盡快找出那隻鬼了,希望別太久。”


    她心中不由自主的又湧起一種淡淡的負罪感來,仿佛是因為她的那一拜,這裏才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不過很快她就想通了,其實不管她來不來,這裏都存在著一隻厲鬼,遲早會發生今天這種事。而他們三人來到這裏,至少還有機會處理掉那隻厲鬼,救出部分村民。


    如果他們沒有來,將來發生這種事情,整個村上的人可就隻能乖乖等死了。


    一邊說著話,他們就已經走到了村頭第一家。


    三人加快速度走向了那座房子,隻見所有房門全都緊閉著,似乎這家人並不在家的樣子。


    但等他們走近些才發現,屋門前都沒有上鎖,而且……從中間的堂屋裏,不斷有“砰砰”的聲響傳出來!


    這簡直比之前所有人在一瞬間變成了雕像那一幕還要讓人震驚!


    三人的腳步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站在距離堂屋十幾米遠的位置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聽著一聲聲連續不斷的響聲傳出,一時誰都沒有靠近。


    趙一壓低了聲音說:“小心些,可能是厲鬼。”


    在所有村民都不能動,甚至連樹上的知了都不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這房子裏竟然傳出了聲響,實在不能不讓人警惕。


    “我先過去看看,你們待在這裏。”趙一輕輕將背上的背包取了下來,說著便要朝前麵走去。


    這時候隋淵按住了他的肩膀,低聲道:“我去。”


    不等回答,他已經借由遠勝於人類的速度飛掠而去。


    當快要撞上堂屋房門的那一刻,他的身體由實轉虛,直接穿透那兩扇木門板,進入了堂屋之內。


    砰砰的響聲依然沒有停止,戚安不由緊張起來,下意識朝前靠近了幾步。


    幾個呼吸之後,隋淵出來了。


    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古怪:“沒什麽危險,不過……你們開門看看吧。”


    聞言,趙一便快步上前推開了大門。


    隨著光線進入,原本陰暗的房間內的一切都顯現了出來。


    當看到房中的情形之時,戚安不由驚訝得瞪大了眼。


    隻見堂屋之內,站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但和其他村民不同的是,他並非站立不動,而是正雙手握著一把鋤頭,一下接著一下不停地揮動著。


    讓戚安驚訝的是……他手裏的鋤頭是反握著的,揮動的方向也是反的。鐵鋤部分,隨著他的揮動,一下又一下——挖在他自己的頭頂上!


    他的力氣明顯不是很大,可隨著揮動次數的增多,鐵鋤也已經在他頭上挖出了不淺的傷口。


    鮮血順著頭顱流下,流滿了整張臉,甚至有一些血流進了他的眼睛裏,可是他卻好像渾然不覺。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機械地不停重複著相同的動作,一次次加深著頭頂那道傷口。


    戚安可以想象,再過不久,他就會親手在自己頭上挖出一個能夠看見白色腦花的窟窿!


    趙一驚駭過後,飛快上前,用力抓住了村民手裏的鋤頭。


    可他還能感覺到手裏傳來的拉扯力——就算已經被他阻止了,這個人依然沒有停止。


    戚安也上前去幫忙,兩人費了一番力氣才將鋤頭從村民手裏徹底拔出去。


    可當鋤頭被趙一扔到地上之後,那一直重複著相同動作的村民卻忽然停了下來,接著麵無表情地轉了個身,一步步像□□控的木偶般,僵硬地走向了鋤頭的位置,然後將它拿起,再一次高高揮起,挖向自己的頭部!


    阻止不了啊……


    趙一再次抓住了鋤頭,用力對抗著村民的力量,剛要回頭叫戚安去找繩子,卻見她和隋淵已經行動起來了。


    戚安很快找來了一條長長的繩子,用血讓隋淵恢複了實體,兩人一起配合著趙一,將村民直接五花大綁起來。


    他頭上的傷已經很嚴重了,好在還沒到顱骨碎裂的程度,三人找來布條給他簡單地止了血包紮好之後,戚安才開口說道:“我們剛才去找繩子的時候,隻看到臥房裏有人在午睡,我叫過他們,沒醒,估計也跟其他村民一樣不能動了。不過,在這裏沒看見鬼。”


    趙一皺眉道:“看來我們不能休息了,先朝村尾那邊去看看,或許不止他一個人在做這種自殘的行為。”


    三人立刻行動,頂著炎炎烈日,直接往回奔跑起來。


    由於先前經過了的房子全都檢查過一遍,現在他們就沒再進去,打算先去察看後麵那些沒看過的地方。


    可就在他們跑到距離楊家還有兩戶人家的位置時,隋淵忽然開口道:“不對,看那邊。”


    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戚安和趙一同時轉頭看向左側的地裏,隨即微微一愣。


    之前他們經過的時候,那裏有一個村民戴著草帽,正蹲在地裏幹活,可現在……原本應該蹲在那裏的村民,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了地裏!


    明明之前是像雕像一樣不能行動的,為什麽他會突然倒下去了?


    三人看看彼此,立刻邁步朝地裏跑去。


    當他們跑近之後,才驚愕地發現——這個村民居然已經死了。


    他的整個臉部血肉模糊,右臂彎曲,手部就搭在右肩的位置,而手邊……掉落著一塊沾滿鮮血和碎肉的石頭。


    那張臉幾乎已經看不到五官了,稀爛的肉就像被攪拌機攪過一樣,就連眼球都被碎肉淹沒在了下麵——也或許,已經沒有眼球了,但沒人想去驗證這一點。


    鮮血流得到處都是,他的上半身一片血紅,幾乎看不到任何幹淨的地方。而更多的血液,在他倒地後流進了下方的土地裏,連土壤和雜草都染紅了一大片。


    戚安有點想吐,偏過頭去忍了忍,才開口道:“他好像是自己拿著那塊石頭把臉砸爛的。”


    從他右手的姿勢和掉落在手邊的那塊就能得出這個結論了。


    趙一也沒有多看,轉過身來沉聲說道:“恐怕……村裏還有別的村民也已經死了。”


    他甚至懷疑,被他們綁起來的那個村民也會掙脫繩索,再次舉起鋤頭自殺!


    戚安心情有些沉重,轉頭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那些房屋,歎息道:“那隻鬼到底躲在什麽地方?為什麽都死人了我們還看不見它?”


    她跟鬼魂打交道的經驗太少了,唯一能想起來的隻有上次在劉家舊址時那種情況。可當時的兩隻鬼是躲在夢中世界裏,現在這個情況……顯然不是這麽回事。


    趙一抬頭看了眼天空,道:“先到陰涼的地方去再商量。”


    他們就近走到了不遠處的樹蔭下,也沒工夫顧及那麽多,直接就在地上坐了下來,各自拿出水一口氣喝了半瓶下去。


    稍微休息兩分鍾後,趙一先開口道:“既然已經開始死人了,肯定不會隻有這一兩個,恐怕現在別的地方也已經出現了類似的情況。村民們陸續出事,我們人少肯定管不過來,所以隻能必須盡快找到源頭,處理掉那隻鬼才行。”


    戚安點頭,問道:“你經驗比較足,像這種情況有遇到過嗎?”


    趙一搖搖頭,無奈道:“我也是第一次遇見。如果它始終不現身,隻靠這種方式殺人的話可就麻煩了。要解決它,至少要先看到它才行啊……”


    “水……”隋淵忽然皺起眉頭,低聲說出了一個字。


    戚安將身邊的礦泉水遞給他,他卻搖了搖頭,伸手向村口方向指了指:“金。”


    接著,又看向不遠處的田地,在他說出第三個字前,戚安已經明白過來:“這是土!又是五行?!”


    楊老二死在糞坑裏,那糞水也能看作是水。村口那個村民,如果他們沒有趕到阻止他的話,他也早就死了,而他一定會死在鐵鋤之下。鐵鋤,等於金。


    還有這個死在地裏的村民……被石頭砸死,而且死在土地裏,正好就是土!


    “跟劉小麗那次一樣……”戚安心中大駭,手指都不由得捏緊了幾分:“為什麽又是五行?”


    在劉小麗的事件中,她是根據自己被害的情況來報仇的,可前四個人雖然能對應金水火土,最後一個活下來的罪犯卻不該死於木質桌腳下,就算劉小麗真的怨氣未消還去找他報仇,也應該是按照她自己的死法,把那個人的頭一分為三才對。


    但偏偏那時候,被關在監獄裏的犯人是被桌腳給殺掉了,使那一次死亡的五個人湊足了五行。


    那不像是巧合,隻不過戚安當時自顧不暇,沒有深想。


    沒想到……這麽快,又出現了跟五行有關的死法。


    這絕對,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五行?”趙一皺了皺眉,略微想了片刻,道:“的確,如果我們沒去救下村口那個人,那加上楊老二的話,三人的死法剛好對得上金,水,土三種。不過,你為什麽要說又是五行?”


    戚安麵色沉沉地與隋淵對視了一眼,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泥,沉聲道:“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既然已經出現了這三種,很可能至少還有兩個村民會死,希望我們來得及去攔住他們。”


    聞言,趙一也趕緊站了起來,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前疾步而去。


    路上戚安她將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趙一聽完之後,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時候我在處理另一宗靈異案件,沒看你的直播,所以對這事完全不清楚。按照你的說法,當時劉小麗的怨氣已經消解了,最後一個凶手也被關進了牢裏,以劉小麗的情況,她是不可能自己離開和平村到牢裏去殺掉犯人的。也就是說……那個犯人,不是她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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