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琳咬著唇一臉為難,傅清凝不耐煩了,她是真有點兒頭暈,轉身道,“隨便你吧。反正改口供之事不可能,你就算怪我,也隨你了。”


    滿月之後,孩子一天天長開了,於氏很高興,經常帶著他曬太陽,還給孩子取了個小名,叫曉曉。


    傅清凝滿月了,天氣漸漸地好了起來,古月琳滿月當日就回去了。


    翌日於氏到後院來看孩子,氣憤道,“昨日月琳找你了?”


    傅清凝點頭,古月琳攔著她說了那麽半天,周圍來往的丫鬟不少,不過說了什麽於氏應該是不知道的。因為當時周圍有人,古月琳是放低了聲音的。


    “說什麽了?”果然,於氏離開就問。


    傅清凝可沒有幫她隱瞞的意思,原原本本說了,於氏氣得胸口起伏,“混賬!她想救她爹,要有那本事說動自己男人,搭進自己男人的前程就夠了,她可倒好,跑來找大伯……”


    傅清凝忙勸,“娘別生氣,我沒答應她,再說延煜也不可能幫忙。”


    於氏深呼吸幾下,咬牙道,“我倒是對古家教養閨女的法子好奇了,我們家怎麽對她,都是捂不熱她心的,從她定下親事開始,我樁樁件件都遷就她,隻想讓她和老三好好過日子,她可倒好,一心向著娘家,甚至不惜拉延煜下水。”


    傅清凝給她倒水,又勸了一會兒,於氏氣也消了,才道,“這一次的事情,我不好責罰她,要不然她該以為你跟我告狀了。等以後……”


    傅清凝哭笑不得,認真說起來,她確實是告狀沒錯。主要是她不想騙於氏,這種事情,還是跟她說了有個心理準備。古月琳的立場得讓於氏知道,她是有心救她爹出來的。


    於氏皺眉,“這古家忒煩人,陰魂不散。再這樣下去,這媳婦我是真不想要了。”


    傅清凝垂下眼,假裝沒聽到她最後一句。


    她是不喜古月琳,但這三弟妹的人選卻不應該由她來決定,於氏還在呢。她能和於氏相處和諧,就是因為兩人心裏都有分寸,從不越距。


    時隔幾個月,傅清凝終於可以再次出門逛街,紀瑛兒特意跑來和她一起,這些日子她大半的時間都在刑部官署這邊住,偶爾回紀府小住幾日,鄲兒無論在趙府還是在紀府,都頗得長輩喜歡,紀瑛兒帶著,母子兩人無論住哪兒都很習慣。


    妯娌兩人有說有笑,一起坐馬車往街上去,街道上還是一樣熱鬧,其實比起去年,還要更熱鬧一些,今年可是會試之年,現如今朝堂上除了吏部官員的事情,頂頂要緊的就是會試了。負責這次會試的就是傅夫人的爹,連太傅。


    現在已二月中,天氣回暖,今年天氣倒還好,不過外頭的糧價挺高,可能的今年的糧食收進來之後,看能不能降一些。


    傅清凝先前讓掌櫃收的糧食,乍一看挺多,但趙府本身人多,消耗大。去年冬日裏於氏施粥,傅清凝也讓人拉了好些過去,現在庫房中的,隻夠自家吃到秋收了。


    聽到傅清凝說糧價,紀瑛兒放下簾子,笑著道,“不隻是糧食,好些東西都漲價。比如這筆墨紙硯,貴得離譜。”


    傅清凝好笑,對別人來說筆墨紙硯很貴,但對於她們倆來說,這東西還是買得起的。也就紀瑛兒手底下有間書肆,才會格外注意這個。


    看到傅清凝揶揄的神情,紀瑛兒不滿,白她一眼,靠近了些低聲道,“嫂嫂,最近有件事情我覺得有點不太對。”


    傅清凝來了興致,“何事?”


    紀瑛兒壓低聲音,“現如今各書肆都有好多考卷,我那書肆中就有好幾種。”


    傅清凝點點頭,這個是會試之年都有的,好些書肆拿出的考卷都說是朝中某某大人出的,書肆自己賣出的時候,信誓旦旦說五六成的可能會壓中題,這些考卷都很好賣,當然了,能不能壓中全靠運氣,也沒人真為了這個來找書肆麻煩。


    她有聽紀瑛兒說過,那考卷其實就是把往年考過的題整合一番,弄一份差不多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安章書肆中,和我一樣的考卷有三種,但是前兩日開始,他們家又多了一種,一般人去它還不賣,對得上暗號才能買得一份。”


    第一百八十八章 聽曲


    傅清凝訝然,“那考卷有什麽特別嗎?”


    紀瑛兒攤手,“想要買考卷先得拿到暗號,且那考卷貴得離譜,能夠買的人都不是缺銀子的主兒,我這邊還沒拿到。”


    願意花比市價高幾倍的價錢買一份考卷,他們就那麽信任那考卷那押中題?


    “他們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傅清凝好奇問。


    紀瑛兒壓低聲音,“我特意讓人問了,就我知道的,去買了那考卷的三個舉子,都是從福運茶樓出來之後,才去安章書肆買的,這其中有兩人,先前並沒有去過安章書肆,我很肯定,他們就是衝著那考卷去的。”


    “那你想怎麽樣?”傅清凝低聲問。


    “我想去福運茶樓探探。”紀瑛兒笑吟吟壓低聲音,“反正無事,嫂嫂陪我一起唄。”


    傅清凝白她一眼,無奈笑道,“陪你陪你。”


    紀瑛兒滿意了,掀開簾子看看外頭,已經轉上了花簇街,福運茶樓就在前麵,很快就要到了,她放下簾子,“嫂嫂,實不相瞞,我倒不是看人家賣這個考卷眼紅安章書肆掙的那銀子……”


    傅清凝不信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不眼紅折騰這些做什麽?


    她意思很明顯,紀瑛兒見了,噗嗤一聲笑了,“好吧,我就是眼紅。你說同樣的考卷,為何那些人就心甘情願多掏銀子呢?再有就是,那考卷會不會是真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傅清凝麵色微微一肅,科舉舞弊,若是屬實,那是要拿許多人的命去填的,先前趙延展他們考的那次就有,不過那一次是夥計私底下自己賣,這一回可是書肆,且那麽貴的價錢還有人要買,那買的人也不傻,應該是聽說了什麽才會願意花這份銀子。


    福運茶樓在花簇街上算是數一數二的茶樓,現如今國孝期間,戲院之類尋歡作樂的地方生意冷清了許多,好些官宦子弟不會明目張膽的跑去聽戲聽曲兒,但茶樓是個高雅的地方,有說書的先生就多了幾分熱鬧,這福運茶樓裏頭,還有貌美的女子賣藝不賣身,唱曲畫畫賦詩之類,所以,頗得許多讀書人喜歡。


    不隻是男子,許多夫人也喜歡去喝茶,不過這裏頭不包括傅清凝,她還真是第一回來。


    兩人進門隨著夥計上了二樓,坐下後茶水點心很快送了上來,屋子裏擺設雅致,屏風上的字畫一看就價值不菲,兩麵牆上都開了窗戶,對外的打開就是外頭熱鬧的街道,對內的窗戶打開就是二樓的遊廊,往下看還有說書先生正口沫橫飛,底下一片叫好聲。


    夥計退到門口,彎腰笑吟吟問,“兩位夫人可想聽曲?”


    傅清凝當即想拒絕,紀瑛兒卻道,“我喜歡聽琵琶。”


    夥計笑容更大,“夫人稍待,保證讓您滿意。”


    等夥計走了,傅清凝忍不住笑,“你膽子倒大,還跑來聽曲。”


    紀瑛兒不以為然,“那有什麽,難道隻興男人聽?據我所知,這福運茶樓中平日裏接待的女客也不少的。”振振有詞的模樣。


    兩人說笑了幾句,包間的門被重新推開,進來的女子一身淺黃色衣衫,手中抱著一把琵琶,眉眼柔順,算不得多美,但渾身氣質恬淡,嘴角一抹笑容看了讓人舒心,進門後對著兩人福身,“小女子鳶兒,見過兩位夫人,給兩位夫人請安,不知兩位夫人想要聽什麽樣的曲子?”


    紀瑛兒也不難為她,“來些歡快的。”


    鳶兒又一福身,退回了門後的獨凳上坐好,素手撥弦,歡快的曲子流瀉而出。


    傅清凝聽到琵琶聲音才回過神來,方才鳶兒推門進來時,她抬眼剛好看到外頭有人路過,有些眼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人是丁夫人兒子丁明理。


    紀瑛兒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隻疑惑的看向她。


    那邊鳶兒一曲終了,上前福身,紀瑛兒又讓她彈了幾首曲子,之後讓丫鬟送了她出去,到門口時塞了一枚荷包給她。


    那荷包鼓鼓,看得出來裏頭的銀子分量不少,鳶兒一臉驚喜的再次對著兩人福身,之後才退走。


    “嫂嫂,你怎地心不在焉?”紀瑛兒好奇問,又道,“這鳶兒姑娘的琵琶在福運茶樓中可是一絕,京城中好些人都知道她的名聲……怎地看你似乎不喜歡。”


    傅清凝白她一眼,“你故意露富來了。關我什麽事?”


    紀瑛兒攤手,“這福運茶樓中隨便一壺茶水就要三兩銀,加些點心之類最少得十兩銀,考卷從這地方流傳出去,說到底,就是為了銀子。我這邊出手大方,人家才會找上門來啊。”


    “方才,我看到熟人了。”傅清凝若有所思。


    “誰呀?”紀瑛兒好奇,“我怎麽沒看到?”


    傅清凝指了指右邊,道,“刑部丁大公子,我平時不怎麽看到他,方才我看到他的時候隻覺得眼熟,後來才想起來的。”頓了頓,補充道,“他和他兩個表弟是要參加今年的會試的。”


    紀瑛兒唰得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滿臉興奮,“那我們應該沒找錯。”


    傅清凝無語,打擊她道,“興許隻是巧合,就不興人家來聽個曲放鬆一下?”


    “再有半個月,會試就要進場了。這個時候來放鬆,我怎麽這麽不信呢?”紀瑛兒一臉篤定,“他們興許就是為了那個來的。”


    傅清凝失笑,“我覺得你方才露富,應該沒用。就我們兩人,人家也不知道我們家有沒有參加會試的舉子,怎麽會找上門?”


    紀瑛兒一愣,隨即擺擺手道,“不要緊,你好久沒出門,出來聽曲散散心也行啊,我可是聽說了,好些女子產子過後心情鬱結,脾氣不好,家中人都受不了,散散心總歸是沒錯的。”


    道理還挺多。


    傅清凝也不與她爭辯,她最後一句話說的好,出來散散心總是沒錯的。


    可能真是因為她們兩人中看不出來家中有參加會試的舉子,從頭到尾就沒有人找她們說什麽考卷的事。兩人也不失望,起身去了酒樓,用了午膳才回,順便還給於氏和趙瑾都帶了些回去。


    要說婆媳相處,紀瑛兒和於氏兩人也處得好,她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最是細心周到,就像是她來請安會特意帶上於氏給她的鐲子一樣,每次出門多少會帶些東西回去給長輩,算是一份心意。這方麵傅清凝也做得挺好,古月琳就差些了。


    那次之後,於氏對待古月琳本來有些軟化的態度再次恢複以前的冷淡,當然了,於氏軟化的時候古月琳沒察覺到,也就不知道婆婆對她的這番心思。


    傅清凝從茶樓出來時,想了想低聲吩咐了落月幾句話,這才和紀瑛兒一起去了酒樓。


    晚膳的時候,沐央出去了一趟,然後帶回來了一個信封,直接讓留書送了進來。


    趙延煜回來之後,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回房洗漱過後正看曉曉呢,就看到留書送了封信過來,隨口問道,“這是什麽?”


    傅清凝邊拆邊道,“安章書肆這幾天賣的一份考卷,價錢貴不說,一般人去人家還不賣,還得對上暗號。二弟妹好奇和我跑去茶樓喝茶聽曲試了半天,沒想到人家還不接茬,根本就沒有賣給我們的意思,這不,我讓人想辦法弄了一份。”


    “喝茶聽曲?”趙延煜低沉的聲音傳來。


    傅清凝訝然抬頭,“我不能去聽曲?”


    “能,怎麽不能。”趙延煜一臉笑意,無意一般道,“我聽說裏頭有位年輕的說書先生,是落第的秀才,聲音溫潤,好多夫人衝著他去的。”


    傅清凝好奇,反問道,“有這回事?”


    看她神情不是作偽,趙延煜不動聲色,嘴角彎了彎,“不過聽說他兩個月前回鄉去參加鄉試了。”


    說話間,傅清凝已經打開了裏頭的紙,其實就是題目,她看了看,遞給趙延煜,“你看看像嗎?”


    各書肆中賣出的這些考卷出的題能不能押中不好說,但一定是一份像樣的考卷的。這一份看起來也差不多,趙延煜接過,漸漸地麵色嚴肅起來。


    半晌,他仔細收起,“你這份哪裏來的?”


    傅清凝見他嚴肅起來,驚訝道,“真有問題?”又答道,“是我讓掌櫃找了外頭不認識的人跑去跟丁夫人的外甥高價買的暗號,然後再去安章書肆買回來的。”


    丁夫人家中不缺銀子,不代表她那些親戚不缺。


    “此事不許再提。”趙延煜囑咐道。


    行吧,傅清凝轉身去洗漱,趙延煜又道,“這幾日若是還有人要送銀子,就都收下,不過別應承。”


    傅清凝瞬間了然,這是準備收網了。喬大人那邊招的不一定是全部,但送銀子上門的這些人肯定是心虛了的。


    兩邊對照一下,應該會抓出更多的人來。


    不過,興許是先前傅清凝對待喬夫人送銀子時太過剛正,後來趙延煜說了要收銀子,也根本沒人上門來送銀子。


    傅清凝覺著,這可能需要一個契機。得讓人知道送了銀子能放人,人家才能安心上門,要不然跟喬夫人一般送去了大牢怎麽辦?堂堂三品誥命夫人,如今可還在大牢中待著呢。


    這一日,丁少夫人上門來了。


    傅清凝和她不熟悉,滿月那日傅清凝的做法實在沒給她麵子,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丁夫人如今都不太上門了,沒想到她還跑來了。


    “丁少夫人上門可是有事?”這麽久了,官署這邊大家住得近,根本沒有秘密,她也聽說過這女人經常責罰丁明理身邊的丫鬟,但凡是多看一眼,都會被她收拾。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把柄


    這樣的女人,傅清凝對她沒什麽好感,也不想與她深交,還是直來直往有事說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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