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琳低著頭,聲音細細,“我家……古家對待女兒,實在……那個嫁妝是祖母和父親的意思,母親想要幫襯也沒私房,我自己無能為力。”


    於氏鬆了口氣,“這大喘氣的,嫁妝本就是給女兒家的私房,我們趙家不會過問的。”


    古月琳的眼圈紅了,但四肢百骸都是溫暖的,想要說話,嗓子眼裏堵得很,半晌才道,“謝謝娘,我會好好過日子,不叫您為我們憂心的。古家那邊,若是過分了,不用顧及我。”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發現


    這番話一出,於氏臉上笑容更深,“以後不用天天來,這邊挺遠的,想著我了過來一趟就行……”說到這裏,她想起什麽,道,“過幾日我會帶著你們公公搬去城郊的院子,到了那邊就更遠了,不甚方便,你們一個月過來一回也就得了。”


    連多久去一次都安排好了。


    古月琳又是一陣勸說,自然也是勸說不了的。


    於氏動作飛快,三日後就張羅好了,至於後院那些丫鬟就更快了,到了日子,倒是趙瑾不願意走了。


    用他的話說,趙瑾是長子,本就應該給他養老,如今他病了,更應該伺候這跟前,把他弄到城郊算這麽回事?


    因為於氏特意挑了趙延沐休的日子搬家,本意是讓趙延煜送他們出城,對外就說是城郊安靜適宜養病,本來趙瑾這種病症就不是一兩天可以養好的,得慢慢來,這理由完全說得過去。


    趙延煜和傅清凝兩人本來在門口等,順便盯著丫鬟給趙瑾的馬車鋪褥子,聽到沐雪的稟告後,兩人對視一眼,往趙瑾的院子去。


    講真,傅清凝對於於氏住在一起沒有一點想法,就是趙瑾……若是有辦法,她是真不想和他一起住,以前還好,給他備好飯菜,身邊自有丫鬟伺候,但是現在,他病了不良於行,整日發脾氣,因為這個,近來她添置了不少瓷器擺件。且他還不願意讓那些丫鬟近身,真心難伺候。


    再難伺候,他也是公爹,傅清凝隻能好好招待。於氏提出帶走,她是真心實意感激。誰知道臨了了趙瑾不願意走。


    丫鬟全部被趕到了院子外麵,看到趙延煜兩人過來,如顏福身道,“夫人,老爺和老夫人把我們趕了出來。”


    傅清凝麵色慎重,趙延煜已經抬步進門,走到正房門口,聽到於氏的聲音,“不去是吧?我想想是不是可以給你一副藥下去讓你別再說話!我怎麽安排你怎麽受著就是,反正我不會害了幾個孩子的,你活了一輩子,自私了一輩子,這一次你不搬,你那麽多女人放在這院兒,你又是個半癱,那些女人要是壞了心思跑去陷害延煜……可怎麽收場?”


    然後就是趙瑾的聲音,“讓她們滾!”不知道是太過激動還是被於氏的話氣著了,聲音有些顫抖。


    於氏不以為然,“你說得倒輕巧,人家伺候你一場,完了你這邊一癱就把人發賣,延煜他們的名聲要不要?”


    “我不管,我不要見到她們。”


    於氏笑了,“這話多新鮮呐,你以為我願意見似的。我比你更恨不得她們去死!但是不能啊,不能為了你們這些個爛貨拖累了我兒子,誰也不能害我兒子,要不然我跟你們拚命。”最後一句話,語氣裏滿是狠厲。


    很快,屋子裏很快又響起了於氏的聲音,緩和了許多,“別多說了,今天你要不願意走,也行,晚上我就讓人去外城抓一副啞藥來,明天走也一樣,想來到了那時候應該沒人再拒絕了。”話軟綿綿的,語氣輕飄飄的,但話中的意思卻讓人渾身滿是寒意。


    說完,打開門,一眼就看到門口的趙延煜兩人,她眨眨眼,做口型道,“我嚇唬他呢。”


    趙延煜和傅清凝對視一眼,都信了於氏這話。


    趙瑾到底是答應了,於氏還沒踏出門,他就道,“隻要別讓我見那些女人,我就跟你走。”


    於氏轉身,一口答應,“行,那就走吧。再晚到了城郊該天黑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光馬車就是五六架,隻有一架馬車裝東西,其餘的都是女人,整個院子幾乎都空了下來。


    趙延煜騎馬,傅清凝和於氏坐一架馬車,馬車搖搖晃晃,靠著車壁假寐的於氏也隨著馬車一晃一晃,“娘,你沒必要如此。”


    於氏眼睛沒睜開,嘴角卻已勾起,“我樂意。沒能讓他們有個靠譜的爹,是我不對。”


    傅清凝忙道,“不關你的事。”說起來遇上趙瑾這種人做夫君,於氏也是受害者。


    “我都明白。”於氏笑著道,“但我總要為我幾個孩子打算,什麽都不如他們重要。”


    出城一趟,從早上一直到午後,才到了於氏準備好的院子。


    院子收拾得舒適,傅清凝裏外轉了一圈,有些不放心,“周圍也不知道住了些什麽鄰居?”


    趙延煜沉吟半晌,道,“讓趙叁留下照看,以後有機會再找兩個會武的人過來伺候。”


    也隻能如此了。


    於氏招呼丫鬟去打理屋子,又催兩人回去,“天色不早,趕緊回吧,以後我哪兒都不去,你們得空就可以來看看我們。”


    天色確實不早了,早上離開的時候趙瑾不肯走耽擱了半天,要是這邊再耽擱,傅清凝兩人該進不了城了。


    看著於氏站在大門目送,傅清凝低聲道,“娘都是為了你們三兄弟才會跑來這邊。”於氏會做生意,喜歡鮮亮的首飾衣衫,也喜歡熱鬧,跑到這郊外來,什麽都不如在城裏方便了。


    趙延煜放下簾子,“以後我會好好孝順娘的。”


    傅清凝讚同的點點頭,伏在他膝上睡了過去。迷迷糊糊的察覺到馬車進城,之後她睡得更沉,等她再次醒來,馬車已經到了門口,趙延煜正準備抱她下來呢。


    送走了於氏和趙瑾,院子裏隻剩下她和趙延煜還有晏兒了,似乎一瞬間院子就空了下來。


    晏兒已經懂事,早已經開蒙,勉強能背些簡單的詩句,趙延煜每日回來都會抽空教導一番,有時候是讀書,更多的時候是講故事。


    傅夫人她們那日爭執後就不抬上門了,傅清凝也懶得應付,平時並不邀她們上門。八月中的時候,刑部又出了一件大事,胡大人做了侍郎了。


    不是暫代,直接就已經任命了的。


    現在刑部四位侍郎又齊了,隻是孟大人那邊不知何時能騰出位置來。


    胡大人高升,眾人自然是要上門道喜的,這一回傅清凝沒有和誰一起,自己走著過去的。


    她都是掐著點去,去太早了不想應付那些人,反正去了之後不久就開宴,宴後就回家。


    所以,她到的時候,刑部基本上的人都到了,也對,除了孟夫人,其餘人要麽和胡大人平級,要麽就是他下屬,可不敢托大不來,真要是不來,那就是得罪人!


    傅夫人和張夫人早到了,看到傅清凝都含笑過來打招呼,胡夫人也沒有托大,親自迎了上來,“趙夫人,還以為您不來了。”


    傅清凝就笑了,“這可是大喜事,怎麽能不來?”


    傅夫人站在一旁,笑著道,“對啊,胡大人當初可是跟著趙大人辦差的,如今胡大人高升,也是趙大人會帶……”


    聽到這話,傅清凝和胡夫人的笑容都斂了下。


    本身來說傅夫人這話沒錯,但如今胡大人和趙延煜平級了,人家指定不願意再提起曾經的身份,再說了,胡大人升官,可不是趙延煜的功勞,他沒那麽大本事,傅清凝覺著,說不得還是胡夫人那兒媳婦的功勞。


    不想搭理不會說話的傅夫人,傅清凝轉移話題道,“怎地沒看見胡少夫人呢?”


    這樣的日子裏,她應該出來招呼客人,想來眾人也希望看到她。


    有些話,對著胡夫人不好說,畢竟她是親家母,但對著喬家的姑娘就好說了,喬大人可是她爹。


    再有就是,想要暗搓搓幫家裏的親戚找門路候補個缺之類,總不能還讓胡夫人過一遍手吧?這種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


    本來周圍暗地裏注意這邊動靜的人就多,所以,傅清凝這話一出,頓時就有人過來附和,“胡夫人,您家這兒媳婦我們還沒見過呢。”


    胡夫人笑容有些僵硬,“她身子不好,我不想讓她勞累,讓她歇著。”


    裏頭還真就有想要見喬家姑娘想要讓她幫忙遞話的,先前劉承和古家的事情做得雖然隱蔽,但有心人還是能查出來的。比如家中也有和他們情形一樣的,就會格外注意他們的動靜。哪怕以前沒注意的,知道人家有了去處後,也會暗地裏打聽,這一打聽,可不就什麽都知道了嘛。


    “病了?”頓時就有人驚呼,“那我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能聽到?嚴不嚴重啊?”


    “大夫怎麽說啊?”


    “要不要老參?我家……”


    一群人把胡夫人圍了起來,之後簇擁著她往後院去,“病了我們不知道沒上門探望就已經很失禮,這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的。”


    探病是假,想要認識喬家的姑娘是真,哪怕現在沒事情找人,難保以後用得上呢?誰家還沒有個親戚同鄉的想挪位置了?


    這就是現成的人脈!傻子才不去。


    傅清凝本來隻是隨意問一句,本意是轉移話題說說別的,真沒有故意。沒想到眾人拉著胡夫人就往後院去了,看胡夫人不想動純粹是被眾人逼著走的模樣,很明顯她不想讓人見兒媳婦。


    這就有點奇怪了。


    人都走了,傅清凝留在前頭反倒把自己突了出來,想了想,帶著留書也跟了上去。


    那次胡夫人崩潰哭過之後,她其實一直都挺好奇這姑娘哪裏不妥當,當初孟夫人可是再三勸說她們婆媳兩人退了古家的親事選這位喬姑娘來著。


    說句難聽的,如果於氏但凡是勢利一些,看重前程比看重兒子心情的話,說不得這喬姑娘還真成了她三弟妹。


    傅清凝不遠不近的跟著,丁夫人從邊上的花圃中過來,笑著道,“我到處找你沒找著,就猜到你應該還沒到。”


    然後,順著傅清凝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前麵一群人,問道,“她們去哪兒呢?這麽多人,後院有好看的花麽?”


    傅清凝就笑,低聲道,“好看的花沒有,想要認識的夫人倒有一位。”


    丁夫人恍然,“我也看看去。說真的,這胡家的兒媳婦,好像還真沒有出來走動過,就連孟家那邊都沒去。”她頓了頓,“好像就沒在外頭看到過,這都不出門的嗎?”


    好像還真是從成親後就沒出門。


    不說拜訪刑部各官員家中,就連幾位侍郎家中她都沒去過,這就很奇怪了。


    “呀,這不是好事嗎?怎麽胡夫人都不說呢?”前麵一個婦人驚訝的聲音響起。


    “對啊,胡夫人,你這可不厚道,難道還非得洗三才告訴我們?”這語氣親近,一聽就是和胡夫人走得近的人。


    前麵一陣道喜的聲音。


    丁夫人和傅清凝對視一眼,幾步上前,一眼就看到前麵盆栽前站了個女子,一身素白衣衫,麵上粉黛未施,頭上也隻用一支銀釵挽發,雖然整個人素淨,但姿容秀麗,看得出是個美人。


    隻是此時她肚子突起,手扶著腰,看到眾人後先是驚訝,然後慢慢走過來對著眾人行禮。


    眾人哪能真受她的禮,前麵兩位婦人伸手扶起她,笑著對胡夫人道喜,稱讚喬姑娘的美貌和規矩。


    傅清凝的眼神則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她雖然生過晏兒,但有孕幾個月肚子應該多大她隻能分個大概,隻是現如今紀瑛兒有孕,她是三月把出的喜脈,那時候一個多月,而麵前這胡少夫人是二月成親,她這肚子……可比紀瑛兒大了一圈。


    要相差不大還能說得過去,這肚子分明應該是二月之前就有了。


    耳邊還有胡夫人對著眾人解釋的聲音,“大家可別往外說,實在是城外的苦茵大師說了,這胎不宜聲張,要不然恐會……所以我才沒漏出來。”


    搬出苦茵大師來,眾人表示理解,不聲張不算什麽,還有那從小得把男兒當做姑娘養到十來歲的事呢,要不然孩子站不住。


    眾人都表態,“那我們不說。”就是沒表態,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往外到處去說,尤其是信佛的人。


    胡夫人這才放心了,“要開宴了,先去用膳。”


    孟夫人敢趕在開宴前到了,又是一通熱鬧,她還說一會兒喬夫人也會到,順便來看看女兒。


    如此一來,眾人用完膳後就不急著走了,都等著喬夫人來了之後打了招呼再走。


    特意挑今日來,還是眾人開宴的時候。喬夫人表明了是為胡夫人做臉來了。所以,眾人也沒等多久,喬夫人的馬車就到了。


    好些人瞬間圍了上去,孟夫人站在一旁,笑著給喬夫人介紹。


    傅清凝和丁夫人兩人也上前,她雖然沒事情求喬夫人,但也沒必要得罪。


    孟夫人看到她,似笑非笑瞄了她一眼,才笑著道,“嫂嫂,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趙夫人。”


    喬夫人本來含笑的臉色微微一收,認真打量了一番傅清凝,道,“果然是個聰慧的,聽說趙夫人做人誠信,讓人敬佩。”


    做人誠信是說她不樂意退親娶喬姑娘,這還記上了?


    傅清凝隻想罵人,也不看看自己那女兒什麽人,這還沒成親就有孕的……心裏著惱,麵上卻不變,“喬夫人說笑了。”說完看向孟夫人,“也多謝孟夫人替我美言。”


    她和丁夫人在喬夫人麵前是不需要行禮的,隻點點頭就罷了,大家同樣都是侍郎夫人,說起來傅清凝的誥命還比她高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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