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傅清凝的語氣太過柔和,傅清珠的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有跟你說過,我來京城時府中有兩個通房,之後被我打發了這件事?”


    傅清凝點頭,“記得。”猶記得那時候傅清珠雖然提起通房不高興,但劉承能讓她打發了她還挺得意的。“怎麽了?”


    總不會是劉承又有丫鬟了吧?


    傅清珠麵上發苦,“那丫鬟現如今回來了。”


    傅清凝皺眉,“發賣了她就不再是你府上的丫鬟,再說隻是個通房,豈是想回來就回來的?”


    傅清珠的眼淚落得更凶了,“隻回來了一個丫鬟,她還帶了個孩子。”


    傅清凝驚訝,“是……妹夫的?”


    傅清珠抽抽搭搭,“據她說是。算算時間也差不多,還是個男孩。”


    傅清凝啞然,“當初就沒……”灌藥麽?


    這也是正常操作,一般家中正室沒生孩子,妾室都不能生,更別提還是個丫頭了。懂規矩一些的人家都不會讓妾生子生在正室前麵。


    “那時候我不在,府上也沒有正經女主人。我問了他,他說不清楚。”傅清珠恨恨道。


    不清楚?


    那就是沒有灌藥了。


    傅清凝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問道,“那怎麽辦?”


    傅清珠突然用帕子捂住臉,“他留下了那丫頭和那孩子。”


    留下孩子還能理解,留下發賣出去的丫鬟算怎麽回事?傅清凝驚訝,“你就沒攔著?”


    “我攔不住。”傅清珠麵色蒼白,“姐姐,期間發生了許多事,當初發賣丫鬟是我提議,他沒拒絕,我怕他反悔,見他鬆了口後立時就喚來了牙婆把兩人送走了。”


    “可是我沒想到……”傅清珠抽噎了一下,“她們倆是姐妹,長相相似,容貌也好,那牙婆把她們賣去那種髒地方,姐姐不肯,偷偷自盡,被救下來後老鴇怕搞出人命,找了大夫診治,卻診出了喜脈。她們本就不樂意進那地方,發現有孕之後,立時就多老鴇說肚子裏的孩子是官家之後。那邊自然就不敢強逼她們了,不知怎麽說的,還說動了老鴇不漏消息,留她們在裏麵安胎,打算等生下孩子後就讓人傳消息回來。可是沒想到我們離開的那麽快,據那丫鬟說,她姐姐打算生完孩子之後把孩子送回來,不曾想生的時候難產,她忍不住了跑回來找我們,卻發現我們已經走了。等她再趕回,她姐姐已經沒了,隻留下一個病弱的孩子。”


    傅清凝聽得無語,兩個人分明就是怕消息傳回來後這邊不留那個孩子,所以才一再拖延。沒想到命都丟了。


    傅清珠哭得厲害,“留下一個孩子,她就不能再幹活了,且老鴇見她跑一趟沒帶回來人,就說她騙人,就算是沒騙人帶不回來人也代表那官員家中根本不看重這個孩子,非要逼她接客。”


    “她說她為了孩子有人照顧,也為了能再見到劉承把孩子親自交到他手上,答應接客。”


    傅清凝眉心皺起。


    傅清珠擦了眼淚,苦笑道,“她如今找上門來,言自己身子髒,隻求能親自照顧姐姐留下的孩子。劉承憐惜得不行,已經答應她等日後合適的時機會納她為妾,讓她好好照顧孩子。”


    這還真是沒辦法說。傅清凝看著她,大概是受了隔壁何氏和唐夫人相繼和離的影響,突然問,“那你想要如何?”


    傅清珠趴在桌子上,嗚嗚哭了,“我能如何?我本來一氣之下想回家,但我若是走了,豈不是把這一切都拱手讓人,我如何能甘心?”


    傅清凝忍不住了,“那你還幫他奔走?”


    傅清珠突然抬頭,大聲道,“那我總要比那賤人強啊。”


    傅清凝無語,“你別在我麵前大聲啊,倒是去劉承那邊,還有那丫鬟,就算是她留下了,到底你還是主母。再不濟,你如我隔壁唐夫人一般,氣不過就和離!跟我這麽大聲,我是幫你打那丫鬟呢還是能幫你斥責劉承?”


    傅清珠眼睛一亮,“你是我姐姐,算是娘家人,你能不能去幫我說他?”


    傅清凝挑眉,行倒是行,但是,“憑什麽?”


    傅清珠起身,理所當然道,“憑你是我姐姐,憑我是傅家人,你不能不管我。”


    “我就不管!”傅清凝脾氣也上來了,憑什麽她能有需要就上門,沒需要就把自己丟一邊,出了事還要自己去幫她周旋?


    傅清珠大哭,嚎啕著道,“姐姐,算我求你。”


    傅清凝見狀,起身出門,吩咐道,“留書,送客!”


    傅清珠不滿,伸手拽著她胳膊,“你不能不管我。”


    傅清凝不看她,幫忙也可以,但不是這麽被逼著,還一副理所當然應該幫忙的架勢。今日傅清珠要是好好說,傅清凝幫著敲打一下劉承也不是不可以,但傅清珠這個態度,真的氣著她了。


    再說了,以傅清珠的手段,傅清凝就不相信她不能收拾那丫鬟和孩子,就如當初在梁洲和她嫂子過招時一樣。都是礙於劉承,不想做他不喜歡的事。


    等她走了,傅清凝耳朵裏麵還一陣嗡嗡響,扶著額頭,道,“往後二姑娘再來,就說我不方便見。”


    第九十三章 喪事


    傅清珠走了,傅清凝就再沒有問起過關於劉家的事。


    日子漸漸地過去,天氣越來越暖和,晏兒近來喜歡有人扶著在地上走,不過傅清凝知道他站得太早對他沒好處,一般不讓他站太久。


    又是一天夜裏,趙延煜也如往常一般天黑了才回,看著傅清凝喂晏兒喝粥,他眼神溫柔,突然道,“我想換地方。”


    傅清凝抬眼,也不問緣由,笑著道,“好。”


    她語氣輕鬆,就像是說晚上添一道菜那樣隨意。趙延煜伸手拉過她,“你不問我緣由?”


    “有什麽好問的。”傅清凝笑著摸摸他眼角,本來有些疲憊。“你想怎麽做都可以,我們陪著你。”


    趙延煜眼睛有些酸澀,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傅清凝倒是不拒絕,隻是往晏兒那邊看了一眼,“孩子在呢。”


    “他還不懂。”趙延煜頭埋在她脖頸間,低低笑道,“讓我抱一會兒,我突然就想抱你了。”


    傅清凝也隨他去了,半晌問道,“你想去哪兒?”


    “還沒想好。”趙延煜看著她的眼睛,“我就是覺著,我現在這樣挺費心的,有點不劃算。可能我是個俗人,要是不能護著你們母子,哪怕修史流芳百年,我要那名聲做什麽?”


    若是留在翰林院,雖然足夠清貴,但官位是不高的。


    趙延煜一直都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要是甘心平淡,也就走不到如今了。


    “我隻想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傅清凝低低道。


    趙延煜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我會盡我所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傅清凝點頭,又問道,“要我做什麽嗎?侯夫人那邊……”


    趙延煜捂著她的嘴,看著她的眼睛,“我心裏有數,不用你。”


    行吧。


    傅清凝得了他這些話,心裏也有了底,知道在這邊大概住不了多久了。其實離開也好,剛好三年之期,要是明年不離開,就如隔壁的周大人那般,往後再想要離開,就不容易了。


    她日子還是一如往常,但暗地裏已經在打算著搬走了,比如往常她熱衷於往院子裏栽種各種花草,如今已經沒了那興致。這院子剛來的時候荒涼,如今已綠意盎然,尤其現在是春日,姹紫嫣紅的看起來很是不錯。


    就在她安心等著趙延煜調令時,四月的某日早上,她收到了梁洲來的信件,是吳氏來的,老夫人於上個月……逝了。


    傅清凝有些恍惚,這老太太從未對她上心過,在傅清珠回來之前,對她是漠視。在傅清珠回來之後,看她就一日日的不順眼,尤其在傅誠對待她和對待傅清珠兩樣的態度上,更加不滿。


    但是如今人已經沒了,仿佛曾經的那些矛盾都淡化了。其實早在老夫人年紀大了有些糊塗的時候,傅清凝對她就軟和了許多,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見她神情不太對,留書有些擔憂,試探著問道“夫人,信上說了什麽?”


    傅清凝看著桌上的飯菜,道,“把葷菜撤下去吧,順便找些素淨的衣衫出來,要是沒有,趕緊讓繡娘做。”


    聞言,留書有些急,“夫人,發生什麽事了”


    傅清凝收了信紙裝回去,“祖母沒了。”說著這話,她的眼眶有些酸,努力眨回了那股淚意。


    要說多傷心,那是沒有的。一頓飯之後,她心裏雖還難受,但已經好了許多。


    吳氏信中讓她不用回去,京城離梁洲那麽遠,信送得再快,她這邊收到也是半個月之後,等她趕回已經一月有餘,老夫人早已入土為安,實在沒這必要。


    沐雪急匆匆進來,“夫人,二姑娘來了。”


    聽到是她,傅清凝先就皺皺眉,實在是她太不拿自己當外人,平日裏生疏無比,等到需要用人了又上門相求,一臉的理所當然。


    沐雪見她沒說話,低聲道,“二姑娘哭的很傷心。”


    傅清凝恍然,歎息一聲,“讓她進來吧。”


    傅清珠果然哭得傷心,進門都是由丫頭扶著的,隻顧著哭,根本不看路,進門後看到她,幾乎嚎啕出來,“姐姐,我要回去。”


    傅清凝啞然,“你想回就回吧。”


    傅清珠哭音一頓,狐疑的看著她,“你不回去?”見傅清凝沉默,她聲音加大,“祖母沒了,你居然不回?”


    “那是你的祖母。”傅清凝強調。對她來說,老夫人隻是一個不親近的長輩。


    傅清珠啞然,“但是孝道在前,你應該趕回去的。”


    傅清凝正色道,“母親說,祖母已入土為安,日後我回梁洲再去她墳前磕頭。”見傅清珠若有所思,她繼續道,“當然,守孝是該的。”


    傅清珠這才注意到,屋子裏豔麗的顏色已經沒有了,別說屏風,就是博古架上的擺件,都是素淨的顏色。包括傅清凝身上的衣衫首飾,全部素色,臉上脂粉未施,就連晏兒,身上也是一身素白,當真是準備守孝了的。


    再有就是,她接到信看了之後傷心之下就往這邊趕,連衣裳都沒換,期間一點沒耽擱。傅清凝這邊已經收拾成這樣,可見她是看完信後立時就讓丫鬟收拾的。


    傅清珠咬牙,“姐姐,我要回去,我們一起回,好不好?”


    傅清凝看向晏兒,搖頭道,“我還沒有和你姐夫商量。”不過她心底是不打算回的,帶著晏兒,坐上小二十天的船,大人都受不了,更別提孩子。


    這還真不是說笑,那麽多書生都病在趕考路上,有些就這麽沒了,更何況一個周歲不到的孩子。雖然不會一定會出事,但傅清凝不想冒這個險。


    傅清珠立時道,“那你和姐夫好好說說,我們一起結伴回去,剛好我也好久沒回過梁洲了。”


    說話間起身,“我讓人去問問船,然後我讓人給你遞信,你可以先收拾行李了。”


    “我不打算回。”傅清凝正色道,“你要願意回,幫我帶封信回去。”


    傅清珠無言,半晌才道,“祖母病逝,我們作為晚輩,本就應該去她靈堂上一柱香。你……”


    傅清凝打斷她,隱隱有些不耐煩,“可能你不知道,祖母對我並不親近。小時候我去請安,還經常見不到她麵被丫鬟打發出來。後來你回來了,祖母更是將我視作眼中釘,以前是漠視,後來就是厭惡了。多少次假裝不知搶我的東西給你,我就不信你不知!”


    傅清珠嘴唇顫抖,說不出話,她當然知道這些,老夫人疼她,她要是看到什麽好東西隻說些羨慕的話,老夫人二話不說就會送給她,才不會管那東西是誰的。反正以吳氏和傅清凝的性子,也不會跟她認真計較這些。


    傅清珠霍然起身,丟下一句話,“隨便你。反正我要回!”


    看著她背影遠去,傅清凝皺皺眉,留書低聲道,“二姑娘也是,回就回吧,說這些話,倒顯得夫人多不孝順似的。二姑娘和您都成親之後,論起回去看老夫人的次數,她還沒您多呢。”


    趙延煜回來知道老夫人去了之後,也自覺換上了素淨的衣衫。


    接下來傅清凝關門閉戶,並不出門,自覺開始守孝。


    隔壁周夫人見狀,還特意過來問過。


    兩日後,傅清珠再次上門來,這一回她一身素服,可能因為未上妝的緣故,滿臉憔悴,傅清凝以為她來辭行,本就打算讓她幫忙帶信回去,倒是讓丫鬟帶她進門來了。


    傅清珠一坐下就道,“我想過了,我也不能回去,我走不開。”


    傅清凝先是驚訝,隨即點點頭,將袖中的信又放了回去。“行吧,還是活著的人重要。”


    傅清珠眼淚又落了下來,“姐姐,我難受。我是真打算回去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可是昨夜,那賤人借口孩子生病,讓劉承去她屋子裏,要不是我追過去,他們已經……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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