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點頭,又催促吳氏回去休息後閉上眼睛。其實她渾身都疼,方才又睡了大半天,此時根本睡不著,不過她也知道,要是她不睡,吳氏大概也要陪她熬著,幹脆閉上眼睛養神。


    過一會兒,吳氏幫她掖了被子,才起身離開。黑暗裏,傅清凝睜開眼睛,聽著門外嬤嬤滿是憐惜道,“姑娘這一回怕是要留疤了。婚事上怕是……”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非得讓他償命不可!”吳氏的聲音滿是狠厲。


    留疤算什麽?


    雖然渾身疼痛,傅清凝心裏卻輕鬆下來,比起丟了性命,留疤根本算不得什麽大事。至於帶著傷疤不好嫁人,正好!她還不想嫁呢。


    她仔仔細細回憶小說中的情節,半晌無果,裏麵可沒提過有人追殺她啊。要是真有,她不可能毫無防備。倒是再過段時間後,傅誠會出事,然後整個傅家漸漸地沒落下去,這個她心裏有數,打算到了那時不讓他跑這一趟,避過去再說。


    傅清凝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看來不能太信賴小說中的劇情,自己的安危什麽時候都很重要。不過敢在萬安寺就動手,怎麽看都不像是山賊,且吳氏每個月初五去萬安寺根本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打聽就知道,那些人很可能還是衝著她來的。她輕喚,“留書。”


    立時門就被推開,留書輕巧的進來,很快點亮燭火,“姑娘睡不著嗎?可是有什麽吩咐?”


    傅清凝若有所思,“今日二姑娘可有受傷?”


    留書幫她倒了一杯茶水,“沒有,二姑娘說她去了前殿,沒碰上黑衣人。”


    茶水遞了過來,一股藥味直衝鼻尖,傅清凝隻覺得滿嘴苦澀,“這是什麽?”


    留書一本正經,“大夫開的藥啊,說這個是祖傳秘方,有助於除疤的,現在就開始喝,趁著傷疤還未合攏,效果最佳。”


    傅清凝捏著鼻子喝了,又聽留書道,“今日多虧了趙公子,隻是……”她有些躊躇,還是道,“姑娘,趙公子救你的事,好多人都知道了。”


    傅清凝心裏了然,隻怕現在那些對趙延煜有心的姑娘,這時該妒忌她了。


    無所謂,什麽都不如活著重要。“那紫悅姑娘呢,她可受了傷了?”


    留書搖頭,“沒有,紫悅受了驚嚇,不過她的丫鬟受了傷,還挺重,大夫說,很可能會……”死。


    第十章 直接


    傅清凝痛得昏昏沉沉,隻是隨口問一句,知道紫悅的丫鬟受重傷,也隻是心裏唏噓。說起來今日她們四人遇險,就紫悅全身而退,運道可真好。


    然後,她就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外頭陽光正烈,她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帳幔,心裏放鬆下來。就聽到外頭有小丫頭低聲議論,“都說昨日趙公子眾目睽睽之下抱著我們家姑娘跑呢,可擔憂了。”


    立時就有丫頭不以為然,“權宜之計而已。姑娘受了傷,走不動道兒,琴弦姐姐已經暈厥,要是趙公子不幫忙,難道要那些粗魯的護衛去抱姑娘?”


    先前說話的小丫頭明顯不服氣,“雖是這麽說,但男女授受不親,大廚房的婆子說,今日去采買時,有人說我們家姑娘若是不嫁趙公子,隻怕……”


    “胡說什麽?”留書斥責的聲音傳來。然後就是兩小丫頭求饒的話。


    傅清凝還有些迷糊,聽到這些話後,也不意外。當下雖然女子可當街對心儀的男子表明心跡,但男女大防還是挺嚴的,七歲不同席。不是未婚夫妻的男女可不宜靠得太近,哪怕未婚夫妻相約出遊,也必須得有嬤嬤丫鬟陪著。


    所以,昨日趙延煜抱著她一路小跑,說起來確實……有那對女子貞潔看重的,大概是不會願意上門提親了。


    傅清凝自己倒沒什麽,就怕此事牽連了傅誠和吳氏,要是有人在他們麵前說些不好聽的,實在是無妄之災。


    留書進來後看到床上的傅清凝已經睜開眼睛,有些慌了,“方才那倆丫頭胡說八道,姑娘可別放在心上,好好養傷要緊。奴婢已經讓她們去找嬤嬤領罰了。”


    見傅清凝似乎沒上心,她暗暗鬆了口氣,就怕傅清凝生氣之後延誤了傷勢,寬慰道,“一大早夫人就過來看您了,老爺也來了,奴婢剛剛才送了老爺離開。”老爺夫人還是很擔心你的。


    傅清凝聽出來她的意思,心裏溫暖,她趴在床上,根本不能動,想了想問道,“二妹可有來過?”


    留書垂下頭,“今日早上來過,她來的時候剛好夫人在,沒讓二姑娘進門。”


    傅清凝挑眉,按理說以吳氏的性子,不會這麽不給傅清珠麵子,看在老夫人的麵子上,讓她進來看看然後找個理由打發她走才對。問道,“可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留書有些躊躇,“夫人囑咐過奴婢,不要跟您說這些,讓您好好養傷。”


    還真有事情發生啊!


    傅清凝好奇,“什麽事兒?你偷偷跟我說,我不告訴娘。”


    留書是她的丫鬟,哪怕有吳氏囑咐過,她也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誰,看了看門口,起身去關上了門,才走回床邊蹲下,低聲道,“昨日姑娘回府前,老夫人就接了娘家侄子的義表少爺過來,想要……過繼給老爺。”


    傅清凝訝異,老太太這是想要做什麽?


    想著過繼她娘家的侄子。當傅誠和吳氏是傻子不成?


    就算是要過繼,傅家沒有合適的人選,吳氏娘家總有吧。


    留書也有些氣憤,繼續道,“被老爺一口回絕,不由分說就把義表少爺送了回家。”


    傅清凝點點頭,這才對嘛。


    接下來的日子,傅清凝就窩在床上養傷,不時聽說老太太和吳氏兩人鬥智鬥勇,非要爭個高低。還有就是……外頭對於她和趙延煜的傳言,愈演愈烈。


    傅誠一早就查過,沒有人在後麵推波助瀾。實在是趙延煜名聲太甚,關於他的一切都被人刻意放大,總有許多姑娘在意他。因為這個,許多人都知道了趙延煜抱著傅清凝回小院子的事情。


    十日後,傅清凝已經可以下床,大夫說了,她的傷要多走走才好得快。她扶著留書的手去看了琴弦,她傷得重些,現在還起不了身,傅清凝再三囑咐她好好養傷之後才起身出門。


    正準備進屋呢,就看到小丫頭著急忙慌的跑進來,留書見了,冷著臉斥道,“芽兒,做什麽慌慌張張的?”


    芽兒也是傅清凝院子裏的丫鬟,她平日裏最是喜歡聽八卦,喜歡打聽,因為這個沒少被琴弦她們訓斥。有時候她打聽來的事情挺有用,所以才留她到現在。


    聽到留書的訓斥,她偷瞄了傅清凝一眼,規規矩矩過來跪下,“姑娘起身了,奴婢去給夫人報信。”


    留書緩和了麵色,又看到芽兒偷看傅清凝,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芽兒低著頭,“奴婢去正院找夫人,剛好看到府上來了客人,夫人很生氣,奴婢看到夫人似乎生氣了,不敢再聽,這才跑回來。”


    客人麵前生氣?


    吳氏什麽時候這麽不講究了?


    傅清凝來了興致,問道,“什麽客人?你知道嗎?”


    芽兒實在不願意說,閉上眼睛,一咬牙道,“是……嚴夫人,似乎是在說親事什麽的。”


    傅清凝麵色冷了下來,那日紫悅找她之後她就受了傷,還沒來得及找嚴慳的麻煩。


    嚴慳和紫悅過從甚密,就憑著這個,這門婚事就不會成。還鬧得紫悅跑來找她,簡直欺人太甚。


    傅清凝一拂衣袖,抬步就走,“看看去。”


    留書有些不安,也不敢攔,隻得跟了上去。


    正院中,此時氣氛凝滯,吳氏坐在上首,冷聲道,“此事不必再提!我家中還有事,就不留表姐了。”


    嚴夫人則有些尷尬,“表妹,此事確實慳兒有點不對,但清凝被刺殺誰也不想,她如今受傷留疤,又和那趙公子扯上關係,名聲上……慳兒讓我來,也是有彌補的意思,我家老爺也是這個意思。以後清凝就是我嚴家主母,誰也越不過她去。”


    傅清凝有些驚訝,本以為嚴夫人是來推拒婚事,沒想到她還想要求娶。


    不過,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嚴夫人的意思。如今她背上和手臂上肯定留疤,名聲還成了那樣,嚴家還願意求娶……這是想要傅家承情,一輩子都和嚴家捆在一起,且還是傅家追隨嚴家。


    吳氏冷淡道,“不勞煩表姐操心,清凝如此,實在配不上嚴家主母之位。”說話間看到傅清凝出現在門口,她抬手端起茶杯,送客的意思明顯。


    嚴夫人有些驚訝,她自覺放低態度,誠意足夠,以傅清凝現在的樣子,能嫁進嚴府做以後的主母已經是她的運氣,可以說是錯過就不會再有的事兒。吳氏若是真疼女兒,應該就不會拒絕才對。


    但吳氏態度實在冷淡,她一轉眼,看到傅清凝出現在門口,笑著道,“清凝可好些了?這些日子,慳兒幾次催我上門來看你,他可擔憂你了。”


    傅清凝抬步進門,麵色蒼白卻帶些淺笑,“勞您擔憂,已經好多了。”她有些不耐煩,這麽個和青樓女子糾纏不清的人,傅清凝實在不想和他扯上關係,“婚約之事,不必再說。侄女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嚴公子和紫悅姑娘是密友,就憑著這個,我就不願意這門親事。”


    提起紫悅,嚴夫人麵色僵硬了下,勉強笑道,“慳兒那日和人談生意剛好碰上了紫悅初夜拍賣。清凝,你有所不知,那日得中的是全老爺,他是個暴戾的。等閑姑娘落在他手中都不會有命在了。慳兒看不過,救了那紫悅一回,又憐惜她才做了她靠山,他們之間什麽關係都沒有,等日後幫紫悅找門合適的親事……”


    臉皮真厚,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本事,傅清凝一輩子都學不來。


    她嗤笑一聲,“若是紫悅不是貌美的花魁隻是個農婦,我就不相信嚴公子還有心思救人。天底下苦命的人多了,他救得過來嗎?”


    這話毫不客氣,嚴夫人麵色隱隱難看,“清凝,你是個好姑娘,若是當時你在,也會伸手幫忙的……”


    “砰”一聲。吳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嚴夫人抬眼看了過去,就聽吳氏冷笑道,“嚴夫人可真會說話,我家清凝如何會看到舫中女子?嬤嬤,送客!日後嚴夫人再來,不必稟告。我們傅家,沒有這門親戚。”


    第十一章 贖身


    這是和嚴家斷絕來往的意思?


    嚴夫人麵色青白交加,“雨慧,我們這麽多年交情,你就真要如此?”


    吳氏別開眼,“送她出去。”態度實在冷淡,竟是連送客二字都不願意說了。


    嚴夫人無奈起身,看向傅清凝,“清凝,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就願意看你娘為你擔憂?還和嚴家決裂?生意上的事情哪怕你不懂,也該知道和氣生財的道理吧?”


    傅清凝垂著頭,語氣柔和卻疏離得很,“嚴夫人,我雙親健在,還輪不到你來說教。”


    吳氏更怒,冷笑道,“嬤嬤,趕她出去!”


    嚴夫人麵色不好,如果真要是被趕出去,那也太難看了些。她無奈起身,“雨慧,可能你對我有什麽誤會,清凝受了傷,我也不好受。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們。”


    說完,飛快走了。


    看樣子還是怕被趕出去的。


    傅清凝有些煩躁,最不喜歡打著為她好的名義說教,尤其嚴夫人和她仔細理論起來根本就沒什麽關係。


    上首的吳氏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收回視線看向傅清凝,“清凝,和嚴家的這門婚事,哪怕你願意,我也是不答應的。”


    傅清凝毫不意外點頭,就憑著嚴慳和紫悅的關係,這門婚事他們就不可能。不過看吳氏的模樣,倒不像是因為這個疑惑。


    “我和她是表姐妹,從小算是一起長大,她最是傲氣的一個人,我今日如此落她臉麵她居然還能好聲好氣,其中肯定有事。”吳氏神情疑惑,語氣卻篤定,又看向傅清凝,不讚同道,“你還在養傷,別到處跑,回去歇著,這些事情有我和你爹呢。”


    吳氏一樣說教,傅清凝聽了卻隻覺得溫暖,笑著道,“娘,我聽說祖母故意為難你了?”


    吳氏不以為然,“她鬧不出什麽事兒來的。昨日知州夫人帶著官媒上門來提親,她知道後立時就緩和了語氣。”


    傅清凝倒是不驚訝,傅清凝最後是嫁給劉家嫡次子了的。隻是現在似乎比小說中快了許多,“給二妹妹提親?”老太太還是清楚,傅清珠的婚事,還得是吳氏來打理。


    吳氏點頭,摸著傅清凝的發,“放心,長幼有序,你還沒定親呢,輪不到她。”


    傅清凝啞然,真心實意道,“娘,沒必要如此……”她現在這樣,親事上肯定難。


    吳氏對她很有耐心,正想要勸呢,傅誠麵色慎重的從外頭進來,看到傅清凝有些訝異,“清凝,你還在養傷呢,怎麽就跑過來了?趕緊回去歇著!”


    傅清凝:“……”她好了許多,過來請安本就是應該的。


    吳氏白他一眼,問道,“可是有什麽事?”


    傅誠看了一眼傅清凝,欲言又止。


    傅清凝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不過傅誠這樣看她,很明顯這件事跟她有關係,立時道,“爹,我也想聽。”


    傅誠認真看她一眼,並沒有如以往一般拒絕,“你被刺殺的原委我查出來了。”說到這裏,他的眼神冷冽了些,“都是因為嚴家的親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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