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幾乎是一個晴天霹靂砸在司徒蕊身上,她抓著沈離經的袖子求她:“崔姑娘,是我鬼迷心竅,方才不該冒犯了你,你站在那處都看見,不是我推的,我真的沒有推太子妃。”


    “那你姐姐是怎麽掉下去的?”


    司徒蕊眼裏蓄著淚,望向司徒萋:“姐姐,你知道的,我怎麽會推你呢?”


    若是往常聽到這麽一句話,司徒萋一定會冷笑著嘲諷回去,可是這次她也不敢斷定,剛才顛簸的時候,隻覺得一個力道拽著她往下,到底是司徒蕊推的還是......她也說不定,但司徒蕊也不是初犯了。她就是小時候被推了一次池塘,後來心有餘悸才去習了水。


    李雲宜臉色蒼白,披著件繡花的長衫,頭發往下不斷滴水。“你是說,本宮在汙蔑你?”


    司徒蕊現在說什麽都是錯,隻求著剛才沈離經看到了這一切,能為她說句話。


    “崔姑娘,你看見了對不對,太子妃和姐姐都誤會我了,真的不是我推的。”


    “難道是本宮推了司徒小姐,又自己跳進湖裏?”李雲宜目光灼灼,掃了沈離經一眼,讓她很不舒服。“你謀害本宮,還對自己的姐姐下手,現在反而顛倒黑白,我相信崔姑娘不是什麽黑白不分的人。”


    沈離經沉默了,她的袖子還被司徒蕊抓救命稻草一樣拽著。


    剛才她俯身去抱聞人熏,真的什麽也沒看見,轉身時就隻見到司徒蕊一個人了,她能做個什麽證啊?


    “我剛才什麽都沒看見。”她將司徒蕊的手指掰開,扯回自己的袖子。


    拉著聞人熏退後了好幾步,直到和司徒蕊保持一個安全的位置。


    剛才這個女人還被逼急了一樣過來奪聞人熏,也不知道是想威脅她還是怎麽樣,總之是一個瘋起來和聞人鈺有得一比的人,就算李雲宜想對付她也不奇怪,怎麽說也是以後的側妃,這種不安分的人進宮豈不是給人添堵。


    司徒萋沒說什麽,就是命人先將司徒蕊綁起來了,等太子回來一並定奪,差不多是認準了司徒蕊謀害太子妃。


    等船靠了岸,司徒萋先扶著蔣清渠去找大夫,把眾人遠遠丟在了身後。


    聞人熏也是個連續見證沈離經幾次暴露本性的人了,在她麵前就和在聞人宴麵前一樣聽話。


    見過了沈離經踩斷碧草脖子,拔劍和人廝殺,也見過她一腳將司徒蕊踢下水,等人醒了又左右開弓打耳光。聞人熏以後都不想惹她。


    蔣子夜是和聞人宴傅歸元一同回來的,韓錦書不知何時也到了。


    遊船靠岸後,蔣子夜的眼神先放到沈離經的身上,確認她無恙後才看見李雲宜。


    見到李雲宜渾身濕透披著外袍的樣子,蔣子夜皺眉,問道:“怎麽回事?”


    一旁有人回答:“司徒小姐意圖謀害太子妃,將她推下了水,還有司徒小姐,也一同被推了下去。”


    蔣子夜:“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李雲宜猛得抬起頭,臉色煞白一片,濕發貼在臉頰上,看著可憐。“為什麽是誤會?她要害死我,我差一點就死了!”


    太子妃在這麽多人麵前和太子爭執,身邊人就是想看也不敢看的,都自覺往邊上散開了些。


    傅歸元非但沒散開,還準備再靠近一些聽,被韓香縈抓住瞪了一眼,這才老老實實不再向前。沈離經也想繼續聽,被聞人宴拉走了。


    “她沒有理由要害你。”蔣子夜語氣有幾分無奈,今夜出了很多事,他不想再女人的勾心鬥角上再浪費心神。李雲宜一向懂事聽話,平白今天非要如此。


    “要害我,何須什麽理由。”她氣得不輕,眼裏都有紅血絲。“我是太子妃,她怎會不想害我,差一點點我就死了。”


    “不會......”蔣子夜沉聲說了句。“先回去換身衣服,莫要著涼了。”


    李雲宜不動,紅著眼眶一字一句:“謀害太子妃,其罪當誅!”


    蔣子夜定定地站著看她,神色冷漠。


    司徒蕊受司徒老將軍喜愛,之所以能成為太子側妃也有其考量,若是為這點事殺了她,司徒老將軍一氣之下轉了蔣風遲都說不定。


    “不要胡鬧。”


    他的話說出口後,李雲宜感覺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刺過一樣,酸酸麻麻的疼,四肢百骸都在發冷,一時間又想起剛剛喜歡蔣子夜時,聽到他來向父親求娶,心中掩不住的歡快。


    古籍裏傳誦的詩歌中說“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當時她被蔣風遲退婚,在京中是件醜事,有人可憐,也有人落井下石。可遇到了蔣子夜,她就覺得那不算什麽,被蔣風遲退婚反而是好事一件,她可以嫁給自己的意中人。


    那個人會偷偷摘了花給她送來,也會在牆頭遞進去一包雲片糕,會說很多有趣的事逗她開心。


    她怎麽忘了,詩經裏還說“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是你要娶我的,你說,會一輩子對我好。”眼淚頃刻就落了下來,止都止不住。“她都要害死我了,你也不生氣的嗎?”


    明明以前,她隻是皺眉,就會引得蔣子夜的心疼,想法設法讓她開心。可現如今,竟是見她落淚也不心疼了。為什麽隻是短短一段時日,就會落得如此。


    蔣子夜捏了捏眉心。“我會讓人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李雲宜捂著臉,哭得難過極了。可他不知道自己哪裏欺負了她,隻覺得是今晚被嚇著後在無理取鬧,就吩咐了人送她回去。


    “是你說喜歡我,讓我嫁與你的。”


    最後回去的時候,她隻是抽噎著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蔣子夜沒說什麽,還是轉身走了,末了忍不住想起了沈離經。


    *


    “聞人宴,你要去哪?”


    眼看著他將聞人熏丟上馬車讓侍衛帶回去了,反倒是拉著她往街市上走,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沈離經扯住聞人宴的袖子,指著他的傷:“你身上有傷,還不回去?”


    “今夜是七夕,我想帶你好好玩一次。”他眼瞳有燈火的光亮,將沈離經的身影一並映進去。


    “七夕什麽時候都有,先回去換衣服上藥。”


    聞人宴牽住她的手,停著不動:“我沒事。”


    她歎口氣,問他:“你對別的事可不見這麽傷心,怎麽今日非要遊玩一次?”不等得到回答,又搖搖頭。“罷了,聞人氏肯定怪毛病一大堆不讓你出來,以前你定是沒機會出來,我陪你便是。但是傷口必須上藥。”


    沈離經說著,拉著聞人宴去了不醉樓,本來都打烊了,看到是他們兩個又不得已開了門,任他們上了五樓,又命人快馬加鞭去取衣服。


    等上好了藥,衣服也送來了。


    聞人宴不願意隨便找什麽來穿,沈離經隻好讓人趕緊去取。到時候傳到聞人府裏,還指不定給她潑什麽髒水。


    他等著沈離經回避後好換衣服,而她卻一動不動,反而是笑嘻嘻地說:“給你上藥也看過了,你還在害羞啊?”


    聞人宴憋著一口氣,仍是有些糾結:“那你你先轉過身......”


    “好好好,我轉身。”沈離經笑個不停,肩膀都在顫動。聞人宴看不下去,掰過來親了一口,她這才老實了。


    七夕燈會這日,燈火會持續到很晚,沈離經不明白聞人宴為什麽對這些執著,非要從長街一頭走到另一頭。


    他隻是不說話,停在一個賣燈籠的小販麵前。


    “你要哪個?”沈離經問完後準備掏錢,聞人宴指了指那個做成兔子的花燈。


    她有些懷疑:“這個,兔子的?”


    “嗯。”


    她掏了錢,就看著聞人宴提著一個兔子燈往前走,看上去格外違和,莫名有些好笑。“你到底在想什麽?”


    聞人宴低了低頭,說起了以前的事。


    “好久以前,那個時候也是七夕燈會,你和傅歸元一起出去玩了,過來叫了我一次,我不去,你還拿石頭砸我的窗戶。”


    “還有這事,我怎麽不記得?”


    聞人宴瞥了她一眼,幽幽道:“你總是記不得,隻有我記得。”


    “好好好,是我記不得。”


    “叔父知道你會來找我,特地來囑咐過,讓我和兄長都留在府中。”


    沈離經忍不住打斷他:“我知道,肯定是聞人複偷偷跑出去找公主了,你一個人在府裏。”


    誰知聞人宴搖搖頭,說:“我也去了,那天我背著叔父,偷偷出了府,在街上找了很久都沒能見到你,看到了一個兔子燈,做的很是好看,就想送給你。”他頓了一下,“比這個要好看。”


    後來他終於找到了沈離經,是在一個賣麵具的攤販前,她將一個青麵獠牙的麵具戴在臉上,蔣子夜從後麵為她插了一支發簪。


    那個時候,沈離經手上已經提了一個花燈,蔣子夜就牽著她的袖子。


    兩人看起來,和街上成雙成對的情人沒什麽分別。


    恰好那個時候沈離經也被賜了婚,對方是徐家的大公子。


    聞人宴思慮許久還是沒有上前,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身份走在她身邊。


    隻做友人,他心有不甘,但他必須止步。


    那個時候他停在那裏很久,直到沈離經的身影消失也沒有追上去。


    回府後兔子燈還帶著,最後被祖母和叔父一起訓斥後,在藏書閣抄了五日的聞人氏家規。聞人複回來了也是同樣的教訓,隻不過受罰的時候也是帶著喜悅,和他不同。


    那盞兔子燈被聞人鈺拿走了,也沒能送到她的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喜歡寫回憶,番外我都想好了。


    悶騷師弟宴宴暗戀放蕩不羈小師姐


    第69章 並無退路


    聞人宴所說的事,沈離經還是有些印象的。


    當時她和徐之修訂了婚,就連哥哥也特地交代過讓她和外男保持些距離。可七夕燈會的時候,她還是想也不想就去約聞人宴。明明這是情人相聚的日子,她不該在這一日讓聞人宴隨她去。隻是鬼使神差的,一心想著,隻要他答應了,自己就甩開傅歸元和蔣子夜,隻和他一起遊次燈會。


    最後聞人宴不出她所料拒絕了,那次的燈會也是和蔣子夜他們一起去的。


    從未知曉,原來那個時候,聞人宴就提著一盞兔子燈靜悄悄跟在她身後,一聲不吭看著她和旁人走遠。


    想來想去,還是一句造化弄人。


    沈離經接過聞人宴手中的兔子燈,無端笑了一聲,問他:“那你今晚回去,會被老太君和叔父罰抄家規嗎?”


    聞人宴一本正經地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


    “我可不會幫你一起抄的。”沈離經一隻手拉著他,一隻手提著兔子燈,在街市中緩緩走著。


    麵紗已經被摘了下來,光暈印在臉側,如夢似幻。


    “無事,你留在我身邊就好。”他想,如果真的和幾年前一樣受罰,也會和當初的聞人複一樣,是帶著喜悅的吧。


    兩人相握的手又緊了幾分,沈離經仰起頭看著他明亮的雙眼,像是發什麽誓一樣:“往後的七夕,你都要和我一起,我也隻和你一起。”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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