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也是。”方蓧收回了腦袋。


    “倒是你,”盧苓韻揉著太陽穴,“今天的麵試咋樣?”


    “啊,甭提了。”一提到這個,方蓧就像椅子上長刺了一樣,刷的一下站起,接連拍了好幾下書桌,“我簡直是到了八輩子黴了!”


    “怎麽了?”


    “麵試時間約到下午三點,我屁顛屁顛地兩點半左右就到了,結果一直等到三點二十都沒見著麵試官。好不容易麵試官來了,被帶進屋子了,結果我的自我介紹還沒講完,外麵就突然有人尖叫了起來。那麵試官像個彈簧似的砰的一下就跑了出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憤慨地敲著書桌,“一直把我在那兒涼了一個多小時,快到下班時間了才跑來一個小白臉告訴我,他們老板突然暈倒,被送去了醫院,麵試可能得改時間,甚至還讓我做好實習名額會有變動的心理準備。你說我這是倒了什麽黴?”


    “老板暈倒?實習名額變動?這兩個有什麽關係?”盧苓韻有些好奇。


    “還能是什麽關係?八成他們老板不是簡單的暈倒唄,上班時間猝死也不是不常見。如果老板沒了,公司何去何從都不知道呢,更何況這個小小的實習名額?啊,”又跌坐回了椅子上,“隻能但願那位大佬沒事了,不然我大四就真得獨守空房了。也不知道我爸怎麽想的,明明都打算讓我畢業後去他的公司,為啥大四不讓我直接去那兒實習。”


    盧苓韻沒有接話,一部分是因為方蓧很快就又找到了新的話茬:“說到突然暈倒,前陣子暑假的時候還發生了件稀奇的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什麽事?”


    “就是省運會的時候,找過你麻煩的那個《亂語》編輯,記得不?姓鍾還是啥來著。”挪著椅子往盧苓韻麵前湊了湊,滿滿的八卦架勢。


    “鍾玉?”盧苓韻知道她要說什麽了。


    “對對對,鍾玉。你說啊,這老天爺有時候還真是有眼,那鍾玉平時做得得罪人的事多了,還真會有報應。聽說她暑假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一下就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路人叫了救護車把她送去醫院一查,發現是腦梗。腦梗呐,手術後恢複地再好,也會影響到行動和智力。我看以後,她和她的《亂語》是禍害不了人咯。”


    拍了拍盧苓韻的胳膊,“雖然不厚道了點,但這對我們來說還真不算件壞事,至少不用擔心她再寫些什麽汙蔑我們田徑隊的文章了。咦?看你這樣子不驚訝呀,是早就知道了?”


    “算是吧。”


    “不過也是,你能不知道才奇怪。那家夥得罪過那麽多人,她腦梗的事情一出,估計早就傳得全大學城都是。”方蓧又說,“聽說除了那《亂語》,她本人也不是個善茬,在傳媒大學裏是出了名的膨脹。”


    “膨脹?”


    “是啊,她又是什麽會長什麽部長的,跟專業裏的每個老師混得都很熟,基本上大大小小的官群管理員都是她,各式各樣活動的負責人都有她,是那種典型的極品‘好學生’。對了對了,前陣子她剛幹過一件奇葩事來著,差點把我的朋友圈給炸了。她不是他們新傳媒係什麽專業的官群群主嘛,經常牛哄哄地在群裏發些資源和雞湯,讓不清楚她為人的學弟學妹將她捧作神,就差弄出個粉絲團來。”


    “也不知道她是被粉絲捧得頭腦發熱了,還是本來就腦子有坑,那次竟然莫名其妙地將幾十個人踢出了群。之後就有人去質問她為啥踢別人,你猜她怎麽解釋的?說是因為她發在空間的某個官方活動的宣傳片,那幾十個人沒有點讚!”


    “哈?”方蓧攤出手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她把自己當老幾了?沒點讚就踢群?被踢的人裏有好幾個根本就沒加她好友好不?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聽說這種操作。”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盧苓韻淡定地總結了一句。


    “然後就有人在群裏和她吵啊,我還把他們發在朋友圈的截圖存了呢,”掏出手機倒騰了兩下後,遞給了盧苓韻,“喏。瞧她這說的頭頭是道的,什麽身為傳媒係的學生,人際交往就是整個專業的核心,如果連基本的類似於點讚的麵子工程都做不到的話,就根本沒資格待在群裏。然後還舉了那個不知道是哪所大學的例子來著,就是要求學生加滿一千個好友,才能拿及格分的奇葩課程。”


    “我的天,活久見,活久見。”方蓧感歎著。


    “這事兒簡直鬧騰了半個暑假,一直到現在她住院了,火.藥味兒都還沒散。當時被踢出群的人建了個新的群,一大堆本來就看她不順眼的人和吃瓜群眾都加了進去,沒一周群就滿了,還開了個二號三號四號。群裏就是各種對她的罵聲,還有製定整蠱方案的。”


    “然後,好巧不巧,她突發腦梗了。她父母可能是在哪兒看到了這回事吧,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懷疑她的腦梗是人為的。這段時間又是報警又是請私家偵探的,什麽毒檢尿檢,整個大學城都快被翻了個遍,愣是毛都沒查出一根來。腦梗是人為的?虧他們想得出來。哦對了,聽說他們還請了你們躍遷的異事屋呢。”


    “異事屋?”漫長而無聊的八卦過後,終於來了個值得吸引盧苓韻注意的東西。


    “是啊,”方蓧又把椅子往盧苓韻的方向挪了挪,兩個椅子腿已經快撞到一起了,“不過聽說異事屋好像沒接這委托。也是,這麽奇葩的委托,擺明什麽都查不出來,接了就是壞名聲,你們躍遷聰明著呢。”


    王勝之死,車門上的血指印,鍾玉的腦梗,異事屋拒接委托。這幾件事之間,會沒有聯係嗎?盧苓韻不覺得。可她沒能來得及細細思考,因為方蓧接下來的話又給她扔來了新的煩惱。


    “啊對了,瞧瞧我光顧著八卦,差點忘記跟你說。”方蓧往後推了推,“就是謝師宴的事。”


    盧苓韻的眉毛一跳。


    “你沒去是對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會打電話讓你去,實在不好意思。我……”頓了一會兒後,歎了口氣,“哎,那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兩個12屆的不認識的學長,坐到了我們13屆這桌,硬是聊著聊著把話題扯到了當年你們班和我們班的事上,我哥當時差點直接砸桌子走人了。”


    “你們班的人也真是夠混蛋,背著你在那裏說你的事,竟然還沒一個記得你名字的,從頭到尾都在那裏‘孤兒孤兒’的,啊,我的天。”揉了揉太陽穴。


    “所以你告訴他們我的名字了?”盧苓韻的眼神中藏著些什麽。


    “怎麽可能?他們沒資格知道。”方蓧的口氣就像是寵物在護主似的,竟然把盧苓韻給逗笑了。


    笑過之後,盧苓韻又恢複了那一本正經的臉:“方蓧,在我的檔案上……”舔了舔嘴唇,“我初中高中都是京州市三中畢業的。”


    “你……”方蓧的瞳孔放大了。


    “之前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我當年不告而別……”盧苓韻側過身躲開方蓧的目光,將自己的表情藏在了陰影裏,“我沒想到世界這麽小,竟然會在大學遇到你的。”


    “……抱歉。”方蓧忍不住說出了這麽一句。


    盧苓韻搖著頭,將放在身前的雙手攥在了一起,“你們家是這幾年才搬來的京州,所以可能不知道,市三中原本隻有高中部,初中部是在幾年前,政府收購了兩三個私立初中後合並而成的。師資雖然有一部分出自於高中部,但最開始幾屆的生源都還是來自於原來的那幾所私立中學。”


    “合並時,需要把好幾個學校的檔案整理到一起,過程中難免會弄錯些什麽,就好比漏了個□□之類的。然後自然而然的,就有補充資料、修改錯誤的手續。我想辦法在其中鑽了個空子,把自己變成了土生土長的市三中人。所以……”看向方蓧,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隻想要個新的開始,所以……


    “人民中學的孤兒是孤兒,而你盧苓韻是盧苓韻。我懂了,你放心。”方蓧的表情很是認真,“我也會告訴我哥的。”


    “謝謝。”


    ――――――


    另一頭。


    回到家屁股還沒坐熱的董碩就又接到了來自同事的電話,“什麽?陳子創失蹤了?!”


    “是的,”電話那頭是佘銳的聲音,“據說從那天晚上出去喝酒起,他就一直沒回家,也沒去過學校上課。他妻子是在今天晚些時候,去學校確認後才意識到出了問題,剛才報了警。根據宰隊他們的初步調查來看,陳子創的失蹤時間,應該就是11號晚上。”


    “11號,我們聯係他,約了見麵詢問陳汶汶的事,當晚他就失蹤了?”


    “是的,所以宰隊懷疑這事和我們特偵隊調查的案子有關係,聯係了我們。”


    “好,我知道了。”


    掛斷了電話的董碩知道,今晚將又是個不眠夜。


    第41章


    辦公室外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董碩從電腦屏幕裏的宗卷中抬起了頭。


    進來的人是曾?捶肌?


    “曾姐,怎麽樣?新翠市局那邊回複了嗎?”董碩問。


    曾?捶頰伊艘話芽找巫幼?了下來:“當地派出所派人去了陳汶汶父母與其他親戚家好幾次,但大都吃了閉門羹,唯一幾次開了門的,也是剛報上來意,就被逐客了。尤其是她父母,對於這個女兒的死訊,好像根本不吃驚也不在意。”


    傳說中“已經嫁了人”的女兒,在時隔這麽多年後得來了死訊,而且是喪生於“出嫁”那年的死訊,做父母的卻一點都不吃驚不在意。雖然結果並沒有太出乎意料,但董碩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


    “有一件事也挺值得在意的。”曾?捶加炙擔?“根據當地提供的信息來看,陳家早在十來年前就是村裏出了名的貧困戶,在生了那麽多個孩子後,則更是到了絕對貧困的地步,家裏住的木房子還是祖上好幾輩前留下來的,夏天漏雨冬天飄雪。可就是這樣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竟然在11年底12年初的時候,用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錢蓋了一棟新房,城市標準的小別墅,五層樓,通電通水甚至通網。”


    “11、12年?那不就是……”


    “沒錯,就是陳汶汶‘出嫁’的年份,與我們所推測的死亡年份。”曾?捶殲?了下拳頭,“董隊,或許是我先入為主了也不一定,但直覺告訴我,這對父母很可能知道些什麽,而陳汶汶是非自然死亡的可能性也很大。再加上她哥哥陳子創,我們前腳聯係上,後腳就失蹤。要我猜測的話,如果陳汶汶的死與呂強有關,估計陳家人就是被呂強的父親呂偉用錢封口了。同樣的事情可能也發生在了不久後的那起故意傷人案上。”


    “嗯。”董碩點了點頭。


    “那起故意傷人案,”曾?捶加炙擔?“綜卷董隊你也看過吧,雖然無論是從當時的口供還是前幾天小佘聽來的八卦,呂強都是毆打方萊致其下肢癱瘓的主犯,但根據綜卷的記錄,來自首的小混混們竟然無一例外地將呂強從案件中撇清了,最後被起訴的也隻有來自首的那幾個,並沒有主犯呂強。但這就與呂強一家畏罪跑路的說法連不上了,既然他那單親爸爸已經用了某些手法使別人替他頂罪,又還有什麽跑路的必要?”


    “那對父子真的是跑路了嗎?”董碩說,“根據當時的記錄來看,呂家是在一夜之間突然人去樓空的,沒有人看見這對父子是怎麽離開的,附近的監控錄像也沒有拍到半個他們的影子。家裏的什麽東西都沒有拿,包括銀行卡身份證,甚至連車庫裏的車都沒有開走,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人間蒸發。難道……”


    “不清楚,但既然是跑路,以呂偉的背景,完完全全避開監控、擺脫原本身份,也並非完全不可能。這個案件,還是得從陳家入手。”董碩又說。


    “對了,說道陳家,不知道小蔡那邊弄得怎麽樣了?”曾?捶嘉剩?“陳子創失蹤,宰隊不是向咱們這兒申請技術支持了嗎?有沒有順便挖到些有用的線索?”


    “我正等他來匯報……”剛說到一半,敲門聲就響了,“真巧,來了。”感歎了一下後,又放聲說,“請進。”


    蔡馳推開辦公室的門,規規矩矩地敬了一禮後,走了進來:“董隊,曾姐。”


    “怎麽樣?你們那個什麽三維模型追蹤搞的。”董碩問。


    “三維啥?”曾?捶濟環從?過來。


    “三維模型追蹤,”蔡馳也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後,解釋道,“我們在搞的一個新項目。說簡單了,就是想讓電腦程序來代替肉眼監控篩查,以便節省警力。程序正好在試用階段,就拿去給刑警隊做技術支援了。”


    “根據刑警隊到目前為止得到的線索來看,陳子創最後一次出現是在11號晚11點48分,南區的嵐香酒樓停車場。他是在晚上 十點半上完晚修後,開車去到酒樓的。酒樓走廊的監控視頻顯示,他和四位四五十歲的男性一起進了二樓的‘富貴房’,直到晚上十一點半才出來。出來的時候,五個人都已經是爛醉如泥,根據酒樓服務員的口供,他們是各自找了蹲守在酒店附近等生意的代駕後,坐車離開的,服務員們還親自將他們送上了車。”


    “但問題就出在這之後,陳子創的車駛出酒樓停車場後,並沒有開向安設有違章攝像頭的平安三路或西南八路,而是開向了酒店後的小路,之後就再也沒了蹤影。刑警隊現在已經派人去小路那邊調查了,而我們則是錄入了陳子創本人與他的車的三維數據,以及車牌號,準備製作好模型後,用程序在全市範圍的監控錄像中搜索。”


    “嗯。”董碩摸了摸下巴,“那當晚和陳子創一起喝酒的人呢?宰隊提過沒?”


    “聽說是幾個陳子創教過的畢業生的家長,孩子上大學後,經常叫上陳老師出來喝喝酒打打球什麽的。當天晚上也都在一點之前回到了家,對於陳子創失蹤之事毫不知情。”蔡馳回答。


    “那代駕司機呢?”董碩又問。


    “四個家長找的司機裏,有三個是屬於同一個公司的,正規公司,有證有執照;但另外一個是單幹的,身份已經查清,是附近一家洗車店的員工,休息時就去酒館停車場找找代駕生意。四人似乎與陳子創的那個代駕都不認識。”


    “嗯……那行,隻能繼續辛苦你們了。”董碩又突然想到,“對了,昨天來的那個試工的,怎麽樣?”


    “啊,小盧啊,挺能幹一個姑娘,看著年紀不大但挺有經驗,如果編製夠的話,董隊你就盡管招吧,我反正很滿意的。雖然她還是在讀大學生,無法全職這一點有些可惜的。”


    “滿意就好。”董碩低頭看了眼手表,“還不到五點,來得及。”說著,站了起來。


    “要去接你妹妹了?今天這麽早?”曾?捶嘉省?


    “是也不是,我打算正好去一大見個人,如果曾姐你抽得出時間的話,就和我一起來吧,如果不行,我就去叫小佘。”


    “去,怎麽不去呢?大學城,工作著也能感受青春,多好。”曾?捶家艙玖似鵠矗?“不過是要去見誰?和陳汶汶的案子有關?”


    董碩點了點頭,“陳汶汶的初中同學――方蓧。”又轉頭問蔡馳,“對了,今天就讓盧苓韻現在下班行不?應該不會影響你們那的進程吧?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順路把她送回學校。”


    “小盧的話,中午就已經走了哦。”董碩對盧苓韻的關係,讓蔡馳有些小小吃驚,“她不是兼職嘛,試工也是隻待半天的。”


    “這樣啊。”


    ――――――


    另一頭,盧苓韻正在大學城裏的小型美食街裏閑逛著,一邊想著窮的一匹的賬戶,一邊感受著咕咕叫的肚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走到了這個能不來就不來,更不會一個人來的地方的,隻是走著走著,就到了。


    盡管還沒有完全到飯點,但小吃街卻已經熱鬧了起來。一對對捏著小手手唧唧我我的小情侶,一個個拎著大包小包跑來看孩子的家長……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早秋,不知為何,盧苓韻卻有些冷。她將雙手揣進了褲兜裏,好像這樣就能暖和些似的。


    走著走著,她在一家酸辣粉店裏,看見了三個人,一個陌生,一個勉強認識,一個無比熟悉的人――鄒祥平和他的養父母。


    鄒祥平正抱著酸辣粉小碗,翹著筷子興奮地說著些什麽。坐在他對麵的鄒先生則單手撐著下巴,眼角彎彎嘴角翹翹地認真聽著。而身邊的鄒夫人更是貼心地掏出了張紙巾,溫柔地擦了擦兒子那滿是油汁的嘴角,擦完後,將紙巾耐心地折好放在桌角,又將自己麵前的一盤烤串推到了兒子的麵前,鄒祥平想都沒想就順手拿起一根吃了起來。


    是了,祥平考進了一醫大。盧苓韻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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