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一隊日軍軍官列隊,揚白旗。八路軍下車持槍警戒。鹿地、陳老六、陳龍、王殿、易翠屏、蒲公英、白蘭雪、劉韜、青年馬克思等陸續下車。


    日軍官中走出一位少將來,他給鹿地行了軍禮,說了一通日本話。鹿地聽不懂。白蘭雪擠上前翻譯說,他是日本華北駐屯軍第二十七師團步兵團長鈴木啟久少將,兩年前調來滿洲,我們打交道多年,日本失敗了。今天我率部向貴軍投降。


    鹿地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哈哈笑道,鈴木君,我們又見麵了。


    鈴木和他的部下都摘下軍刀、手槍雙手舉起。鹿地接過鈴木的軍刀,隨即陳老六等也都投入受降儀式。易翠屏問鈴木,赤本三尼在你這裏嗎?


    鈴木搖頭,虔誠地說,風仙的名聲在日軍中大噪,我不敢跟你撒謊。自那年離開長城就沒有見過赤本三尼。


    青年馬克思拿過鈴木的軍刀拂來拂去思緒翻騰說,當年就是這把戰刀指揮包圍了遵化魯家峪……


    鈴木說,哈依!


    蒲公英順手抽出戰刀就要捅鈴木。白蘭雪眼快,攔住。易翠屏說,你是人,不要忘記你的人類身份。不能跟他們一般見識。


    鹿地命令鈴木,原地待命,聽候發落。


    鈴木說,哈依。


    鹿地回頭命令王殿、節板斧、孫景華,他說,你部負責接管錦州、阜新及這一帶各縣,盡快與北盧姚聯繫。


    獅子王殿、揚子鱷節板斧、孫景華答應,立即回眸瞥了鈴木一眼,頓時,在鈴木心裏流過了一絲恐懼。他把他的兵、家屬、日本僑民等約四千多人都集中在一個大兵營裏,不分男女不分官銜不分軍民都在一塊吃喝拉撒睡。日本幾年的統治,錦州貧困至極。原來滿洲人實行配給製,隻供給中國人橡子麵。日本人吃大米白麵。而今,他們連紅高粱米都吃不上了。飲水短缺。幾個日本軍官氣憤地找鈴木訴苦。


    鈴木說,大家忍耐些,我們是戰敗國。萬萬沒想到接受我們投降的偏偏是長城八路軍,是我們的老對手。你們沒看見那個叫蒲公英的、叫青年馬克思的,對我們射出怎麽樣的目光?我們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還難說,受點苦就受不住了?


    一個部下說,將軍閣下,你逃吧。


    鈴木說,不,我逃了,你們怎麽辦?我必須替你們去死。若是赤本三尼將軍在就好了,他可以替我們頂罪。我們在長城、熱南,實行並村計劃,製造了千裏無人區,屠殺了四萬六千中國人。在潘家峪殺戮一千二百多中國老百姓。在潘家代莊殺了一千一百多中國農民。在長城各地製造大小殺人事件數不清,其實這些殺戮都與戰爭沒有關係,為什麽日本軍人要殺他們?沒把他們當人,而我們是人嗎?


    他們經歷了多少個不眠之夜,鈴木更是麵臨死亡的恐懼。他後悔投降在長城八路軍鹿地手上,冤家路窄,定死無疑了。但不知是審判呢?還是拉出去就槍斃?


    鈴木的臉色難看死了,灰頭土臉,仿佛一個吸毒者犯了癮。赤本三尼那小子是逃回日本了?還是藏在中國某地?中國這麽大,藏下個把人是綽綽有餘的。那個藏字鑽進他的腦子出不來。藏,藏,藏,藏。


    月色賊亮,他出來小解,左顧右盼,八路軍看管的並不嚴,有隙可乘。他輕而易舉地一藏,幾經周折他流落到了一個叫鳳凰城的地方。他來過此地,駐軍就是日本航空大隊,有40多架飛機,飛行員、地勤部隊、警衛部隊共500多人。今日的鳳凰城機場沒有往日的喧譁,冷冷清清像一座沒有出氣的死城。但是,他沒有想到,一旦他靠近機場的時候,就被兩個日軍逮住,問他什麽的幹活?


    鈴木在錦州一藏的時候就換了便衣,誰能認出他來?他回答是日本將軍,誰又能相信?他被扭進一個小房間,屋裏坐著一男一女。鈴木抬眼就倒吸涼氣,他要找替自己頂罪的人原來在此。但是,他立即換了一副嘴臉,微笑著向他們鞠躬。


    這一男一女就是赤本三尼和加騰。那天他們駕著汽油耗盡的飛機降落在鳳凰城機場,就成了混亂的日軍飛行大隊的主宰。赤本三尼說,鈴木君,沒想到是你。


    鈴木說,錦州已經被八路軍接收,我乘機逃了出來。沒想到我們在這兒見麵了。


    赤本三尼說,日本數十萬關東軍,被蘇軍打得慘,不堪一擊,不堪一擊啊。現在我這裏也是朝不保夕呀,說話間蘇軍就打過來。


    鈴木說,這兒有那麽多飛機,我們駕一架就可以逃回日本,閣下何樂而不為?


    加騰說,油,沒有油。


    鈴木說,地勤是幹什麽吃的?沒有油,是他們想投降吧?


    赤本三尼說,我正在設法說服他們,一旦有了油,我們三個一齊乘飛機回國。


    鈴木說,哈依。謝閣下關照。


    他們三人的心裏都不相信自己的話,因為,時局瞬息萬變,結局難測。萬一錦州那邊追下人來,也是險上加險的。他瞥了一眼赤本三尼的表情,無動於衷。但他頸上的孔子金像露出了背麵,那就是狼的圖騰,是他們家族崇拜的神。現在他的心思隻有天知道。這時,鈴木倒希望錦州方麵的八路軍快些到來,抓住赤本三尼替許多日本軍人頂罪。


    現在,錦州方麵怎麽樣?難說。


    八路軍15軍分區王殿部接管戰俘營後,日軍及其家屬都懷著牴觸心理。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八路軍一不打,二不罵,和顏悅色。首先把軍人、家屬及日本僑民、男女都分開食住。對有病的,八路軍衛生員丙玉鳳給醫給藥。她和她的戰友做了一個臨時淋浴架,分別男女,叫大家洗澡,講衛生。一個日本女孩沒有上衣,丙玉鳳從挎包裏取出一件她自己的白襯衣給女孩穿上。女孩不迭地說,桑油耷拉,桑油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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