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響動打斷了寂靜。


    白熾取出那枚白花外殼的手機默默打開。


    見對話框裏一個頭生圓圓頂角,有著白淺淡青留海的雙馬尾蘿莉發來訊息:


    [本小姐遇到一點兒麻煩,速來幫忙呀!]


    這是白露。


    白熾望著對話框打出一行字。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答:


    [可靠偉大仁慈果敢的哥哥大人,你誠實勇敢的妹妹遇到了一點兒小小的困難]


    [幫幫我嘛]


    這句話令人頓覺不安。


    所謂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通過涉及概念的傳說級道具【認知金幣】。


    白熾修改了整個仙舟對他的認知。


    譬如小族長異父異母的親哥哥這一設定,也能完美融入到仙舟的每一寸文獻和記憶認知之中。


    白熾可以用兩百年來和無用的臭妹妹相處的經驗確定。


    當白露對待你的態度突然恭敬,


    甚至是抱起你的大腿懇求你的時候。


    必然是惹出了麻煩!


    作為哥哥的他稍稍整理了心緒,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還記得我們昨天接下的那個病人嗎]


    [記得,畢竟敢治魔陰身的醫館就咱一家]


    [現在它要殺了我啊啊啊]


    [兄長]


    [妹危]


    [速救]


    ……


    丹鼎司。


    作為羅浮六禦之一。


    昔日也曾在生劫之前鼎盛繁榮,傳聞一度曾煉製出令人飛升成仙的無上仙藥。


    隻是生劫之後長生一詞化作羅浮禁忌。


    丹鼎司也歸於凋敝,求仙之火不再興盛。


    如今正是仙舟之內的藥理研究、和疑難雜症診治之地。


    黑布隆冬的房間內。


    身形佝僂的扭曲人形生長出連接血肉的枯萎枝條、神魂分明透露著衰亡的死氣、肉體卻又展現出詭異的生命力,在已然封閉的藥坊中推翻陳列的瓶瓶罐罐,搜尋目標。


    白露聽著那形如妖魔般的怪物越來越近,咬著毫不安生的尾巴。


    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違背作為醫士的準則?


    去在淩晨三點診治一位魔陰身晚期症候的患者。


    而不是叫來十王司把人押走!


    現在好了,病人沒治好自己反倒麻煩了!


    此刻她縮在狹窄的藥材櫃子裏頭,把手機光亮埋在胸前降低暴露的可能。


    緊閉雙眼,默默念叨。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你看不到我!”


    她一向苦惱自己的個子不夠高。


    可此時此刻。


    竟開始苦惱自己的個子不夠矮,沒法鑽到坊內的地縫裏去躲藏起來!


    魔陰孽物途經此地也大為疑惑。


    那個給自己灌下馬尿一樣的長角矮冬瓜到底跑到了哪裏。


    默默消失在縫隙中的視野。


    正當她鬆了口氣時。


    封閉的櫃子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英勇智慧的白露族長自然是知道自己暴露了。


    於是她用出了蓄勢待發的絕技:


    “這裏沒有人!”


    某個捏起鼻子的翁腔回應道。


    魔陰身發出野獸狩獵的低吼。


    落下鋒利的梢殺穿刺,刹那間將緊閉的櫃子撕碎開來!


    白露捧著藥葫蘆,笑容略顯尷尬。


    “之前的藥你不喜歡的話,要不我給你裹點兒糖粉?”


    那怪物隻抬起利爪!


    砰隆——!


    橫遭身後某條修長的龍尾抽飛數米,撞翻藥櫃,散架為一地枯枝!


    雲紋馬褂,掛著長命鎖的小龍人見得主心骨及時歸來,不由大喜過望!


    “你可終於回來了白熾!”


    “別急著高興。”


    白熾拉起白露把她拽到身後,抬起目光。


    隻見一地碎裂的枯枝重新凝形為魔陰孽物,竟是展現出起死回生的能耐,尖嘯著衝殺!


    龍裔少年抬手,幾枚灌注命力的金色羽針飛馳而去。


    度厄羽針:解魔流光!


    羽針射入丹腑,魔陰身直挺倒地。


    蜷縮中重新化作衰弱的人影。


    作為度厄醫館的當家人。


    望見整個度厄醫館被打碎的瓶瓶罐罐。


    白熾看向白露,語氣揶揄。


    “區區魔陰孽化都嚇得你忘了自己是誰?”


    “憑你這樣的膽子,還想救渡他們的痛苦?”


    “不如索性聽聽那幫老迂腐們的話,乖乖縮在深閣當個吉祥物吧?”


    理論上白露這般醫者仁心的孩子應該受到誇讚。


    可惜你是她哥哥,你知道她至少要達到何種程度才能令你安心、才能令你確認她將徹底不再受製於龍師、成為一條見識星海的遊龍。


    而不是養在魚缸裏頭的觀賞魚。


    “唔,你……不會真要趕我走吧?”白露很是慌張。


    白熾看她,到底沒能狠下心把她送回潛淵閣。


    “給我取來一份月枝,劑量照舊。”


    “嗯嗯嗯,本小姐這就去!”


    白露鬆了口氣。


    她知道白熾因為診治魔陰身的特殊緣故。


    不僅處處受到雲騎軍的監管,甚至在丹鼎司內也不受那些飛仙派的待見,也正缺幫手。


    雖然在這個家夥的襯托下,她總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棒槌。


    但這些年來自己有一般奇怪但有效的藥方都是從白熾這裏學到的。


    老哥教給自己的醫術的確很有用。


    大至如何吊住一個將死之人的性命。


    小到控製患者打嗝的竅門,這可比總用眼淚來救人可好多了。


    其實這些年來她也不止一次又一次犯過嘀咕。


    所謂持明一族乃是輪回自足,不可增長繁育的種族。


    哪裏會有什麽血親?


    更何況是蹦出來這麽一個哥哥?


    記憶裏頭,白熾是什麽時候來到羅浮的?


    自己又跟著他學了多少年的醫?


    十年吧?


    不對,是一百年還是更久?


    不僅白露也有些搞不清楚。


    甚至連族內的龍師們也覺得詫異。


    對所有人來說,他就像是突然出現在羅浮裏頭似的。


    可細細一想,記憶裏又真的有這家夥出生的證明。


    【鱗淵褪生,雙卵抱生】


    【先降者名熾,後降者為露】


    猶記得這是潛淵閣內的龍書記載。


    龍書可是流光天君的記憶憶泡所化,總不可能會有假吧?


    隻是印象裏頭這個哥哥貌似並不如別人家的哥哥寵幸妹妹。


    你跌倒傷了膝蓋。


    他一麵給你擦著藥 ,一麵打趣你缺心眼。


    你被欺負了他板著臉揍完別人。


    回了家轉手氣哄哄的指著你的鼻子開罵。


    哭哭哭就知道哭。


    難道你的拳頭是長出來的擺設嗎?


    但他的醫術的確高明!


    甚至自己曾親眼看到過。


    白熾親手將墮落的魔陰身拉回成常人,並以此為突破口解決了一樁困擾十王司的懸案。


    雖然最後那人,還是被十王司給所羈押轉生去了。


    臭哥哥本人也被告誡不得幹預魔陰,妄求長生之事。


    但百年內,他的確幫助無數仙舟人體麵的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令他們得以在本該化作怪物的殘年裏得到充裕的時間,在凋零為一堆朽木前與世界告別。


    能夠以人的尊嚴,安然的離開這個世界。


    而這,亦是哥哥置辦度厄醫館的目的。


    至於白熾本人也一手壓製魔陰孽化的特殊妙法。


    成就了丹鼎司中遠近聞名的度厄聖手!


    倘若能從臭哥哥手裏學到遏製魔陰身的仙方,再加上族內的妙法改進,說不定就能夠根除魔陰身!


    也許到那時候,羅浮就不會有那麽多離別的眼淚了吧?


    白露如此想道。


    認真起來,她並非畏懼區區魔陰孽物。


    隻是不到最後時刻,實在下不去手。


    畢竟那些猙獰咆哮的怪物們,皆是自己本要拯救的病人……


    次日一早。


    那位病人的家屬在你的勸退中接走了自己臉色呆滯,目光渙散的父親。


    “白熾醫士,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白熾向大毫說清緣由。


    “你曾經說過的,十年已經足夠和令尊告別……現在十年之期已到,應由你來兌現諾言了。”


    他已見慣了離別。


    平靜到在某些置身事外的路人看來。


    這少年涼薄到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白熾注視著大毫的情緒先是期許、再到絕望、最終化作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望著這對父子去了地衡司報備。


    去迎接必將到來的告別,他的父親要去十王司報備。


    白熾轉身。


    猶若一片落雪般緘默的女子不知何時到來,她身披修長的判官長袍。


    一雙修長的玉腿行進間,卻發出形似機杼咬合的碎響。


    齊耳黑發,赤眸淡漠。


    “觸及魔陰。”


    “你這是在逆律而行,妄動生死!”


    雪衣的嚴厲說明了她的態度。


    對於這位偃偶之軀,物理意味鐵石心腸的雪衣判官。


    對此白熾倒是淡然。。


    “度厄醫館是家立足羅浮百年的老年心理健康谘詢機構。”


    “我聽不懂雪衣大人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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