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對他抱有敵意也奇怪得很,從第一麵開始,仿佛就認定了他的原罪。仿佛遠在認識之前,他就做過對不起她的事,狠狠得罪了她。


    他們從前……有過交集?


    不可能。而且,她明明丟失了從前的記憶。


    排除所有不可能,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了,宋熾想到先前在桃林外聽到的那些話,心中一動,開口問道:“妍妍,你是不是和誠王一樣,在夢裏看見過不一樣的未來?”


    初妍心頭一跳,他聽到了她和誠王的話,起了疑心?她急急否認:“沒有,你胡說什麽!”


    宋熾看她神情,心中大震:他原以為那些隻是誠王的臆想。難道竟是真的?


    一旦疑心生起,越來越多的蛛絲馬跡湧上心頭。不光是她對他的敵意,還有對盧夫人異乎尋常的親昵,對宋家諸人應付自如的表現……


    作為一個失了記憶的小姑娘,她在宋家表現得實在太過出色。


    宋熾的目光落到初妍身上,一寸寸梭巡過去,那猜測雖然不可思議,卻是唯一的答案。


    他輕輕開口:“你是不是夢到過,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沒寫完,12點到了,先發這麽點吧。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づ ̄ 3 ̄)づ


    不吃魚 5瓶;從荼蘼到荒蕪、西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2章


    初妍的十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下。


    他問她是不是夢到過,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沒有,她沒有夢到過,而是親身經曆過一切。


    白綾繞頸的痛苦浮上腦海,窒息的感覺記憶猶新。他趁著她失去記憶欺騙她,愚弄她,讓她以為自己是他嫡親的妹妹,甘為他複仇的棋子,最後稀裏糊塗地死在了他一手扶持的紅蓼手中。


    死亡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是宋家的女兒,以為當初都是自己的錯,甚至不想恨他。直到重活一世才知道,一切皆是騙局。


    她從來就不是宋家的女兒。


    他待她心腸那麽狠,如今,又哪來的臉讓她嫁給他,再入宋家門?


    她低垂著頭,生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否認道:“沒有。”


    兩根微涼的指尖落到她下頜,稍稍發力,迫使她抬起,她眼中來不及藏起的恨意直直落入他的眼中。


    宋熾陡然窒住。


    他恍然憶起初見她時的那一幕:少女掉落水中,渾身濕透,狼狽地趴在石上,月光落到她身上,勾勒出她妖嬈近妖的容顏,抬頭看向他時,眼神就如現在般,冰冷疏離,怨恨難消。


    從初見的第一麵起,她就恨他。


    他的目光掠過纏於腕間的佛珠,暗色的沉香木珠間,幾顆紅色的珊瑚珠子分外顯眼。


    許久以來的疑惑一件件泛上心頭。


    他慢慢開口:“在保定城外初次相見,你就扯斷了我的佛珠。”


    初妍道:“那時我燒糊了。”


    宋熾不置可否,繼續說下去:“第二次相見,你剛畫好芙蓉花的花樣子,沒有了記憶的你,卻能把還未盛開的芙蓉花畫得惟妙惟肖;你對母親格外親近,對宋家的規矩、各人的脾性了如指掌;陛下性情陰晴不定,你在我麵前那樣倔強,卻總能摸著他的脈門,將他收服……”


    初妍咬了咬唇:“這證明不了什麽。”


    宋熾沒有駁她的話,緩緩開口,給予她致命一擊:“第一次見麵,你就喚我‘阿兄’。你說是燒糊了誤把我當作兄長,可是妍妍,你叫浩然兄的,從來都是‘哥哥’。”


    唯一的解釋,她叫他的那一聲“阿兄”,不是燒糊後認錯了人,而是她那時就認得他。


    初妍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渾身發抖。她知道自己該鎮靜,該矢口否認,可他一句句逼來,輕易將她的偽裝一層層剝下,將她深藏的秘密置於光亮下,無所遁形。


    她還是沒能騙過他。


    他問:“妍妍,你能告訴我,這些是為什麽嗎?”


    她沒法解釋,隻能死死地咬著牙,挺直脊背,一言不發。


    宋熾靜靜地凝視著她,望著她戒備而倔強的模樣,心頭莫名抽痛了下。


    她究竟還隱瞞了什麽秘密?如果隻是夢到了這些,為何會如此諱莫如深?又為何會對他藏著敵意?


    他該趁勝追擊的,以他一貫的脾性,不該心軟。可這一刻,他忽地不忍再問下去了。罷了,除了她,橫豎世上還有另一人知道,何苦將她逼迫至此?


    他伸手攬住她單薄的肩頭,將她顫抖的嬌軀扣入懷中:“別怕,那些都是夢。”


    她連掙紮都沒了力氣,伏在他懷中,身子僵直,手足冰冷,一動不動。心裏卻驀地湧上一層惱恨:憑什麽,明明是他做錯了事,為什麽反倒是她要被逼迫,被質問?


    她低低說了一句。


    宋熾沒聽清:“你說什麽?”


    初妍抿緊嘴,剛剛的衝動盡數消失:說得越多,隻會暴露越多。以他的厲害,聽到一句,便能推測三句,到最後,以他的心腸,未必會為他前世做過的事後悔,反而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會盡數暴露,落得被動,隻能由他擺布。與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守住嘴,什麽都不說。


    宋熾皺眉看向懷中的少女,心頭一縮,他剛剛恍惚聽見了“害死”兩字?誰害死了誰?


    初妍卻打定主意不打算再說了。


    不知過了多久,宋熾感覺到懷中少女的顫抖漸漸平息,低頭對她撫慰地笑了笑,眉目清雅,神情溫和:“走吧。”


    走?去哪裏?初妍茫然。


    宋熾道:“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別院。不然,你哥哥嫂嫂該著急了。”


    初妍如夢初醒,從他懷中掙脫,低著頭,腳步虛浮地往桃林外去。宋熾攔住她,手抬起,細心地幫她理了理剛剛壓亂的衣襟。


    剛剛她伏在他懷中,身上春水碧的輕羅褙子被壓出了褶皺。


    他手指的動作認真而細致,又幫她扶了扶搖搖欲墜的赤金點翠蝶戲牡丹步搖。初妍身子微僵,別開頭不看他。


    宋熾心中歎了口氣,拉起她手,不緊不慢地向山下走去。


    初妍還要掙紮,他溫煦的聲音響起:“你狀態不好,是想阿兄背你下山?”


    初妍:“……”一下子老實了。


    初夏的風從湖麵吹來,帶來湖水的清新之氣。山路兩旁,綠蔭蔽天,鳥鳴蝶繞,花草絢麗。山嶺中靜悄悄的,天地間,似乎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初妍被宋熾攜著手,初時渾身僵硬,身側的人卻安靜異常,再無多餘舉動。她漸漸被四周景致吸引了目光,思想放空,放鬆下來,不知不覺就行到了湖邊。


    一葉扁舟在水麵載沉載浮,船頭一人仰臥,鬥笠覆麵,也不知是不是已進入夢鄉。船尾處,一人抱膝而坐,望著岸上方向滿麵焦急,卻困於湖中,不得上岸,正是香椽。


    看到兩人出現,香椽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叫“平順”。船頭之人翻身坐起,正是宋熾的長隨平順,拿起船頭長長的竹篙,輕輕一點,小舟悠悠向他們行來,停在了岸邊。


    宋熾鬆開了初妍的手。


    初妍鬆了一口氣,也不看他,正要上船。他忽然叫道:“妍妍。”


    初妍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宋熾卻沒有再說什麽,在他沒有弄清楚真相前,一切言語安慰,一切保證都顯得蒼白無力,他目光落在她兀自沒有血色的麵上,輕聲道:“你放心。”


    放心什麽?初妍一怔,沒怎麽放在心上,悶著頭上了小舟。等到小舟悠悠蕩開,她忽然意識到:宋熾沒有上船?


    她忍不住回頭看去。宋熾緋衣玉帶,立在碧色的垂柳下,豐姿如玉,目送她漸漸遠去。初妍垂眸,轉身避開了他的視線。


    *


    啟程回忠勇侯府天色已暮。兩個小家夥在呂家別院玩了一天,一上車就呼呼睡了過去。


    尤氏吩咐兩人的奶娘好生看著兩個小的,自己上了初妍的車。姬浩然下午提前回去了,姬淩安從大興的田莊盤賬回來,兩人要碰個頭。


    尤氏望著初妍欲言又止,今天衛昀駕臨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在宴會上的一舉一動早就有人告訴了尤氏。尤其是衛昀抬舉初妍,折辱呂盈的舉止,聽得尤氏膽戰心驚。


    尤氏和姬浩然一樣,不希望初妍進宮。


    實在是衛昀在外的名聲實在太壞,喜怒無常,身邊人動輒得咎,實在不是夫君的好人選。何況,衛昀已有皇後妃嬪,初妍進宮就算受寵得了妃位,頭上還壓著太後和皇後兩座大山。


    可看到初妍那張明媚鮮妍的臉龐時,她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這樣的好容色,休說是皇帝陛下,便是她看了也愛極。皇帝當真看上了初妍,要她進宮,他們還能阻止不成?還不如什麽都不說,妹妹也不至於白白憂心,能夠歡歡喜喜地過好這幾日。


    初妍不知尤氏的憂慮。她正在想誠王告訴她的話:姬浩然有把柄在六叔姬淩安手上,才會放任姬淩安坐大。而正因有了姬淩安的支持,紅蓼才膽大妄為,妄想取代她的地位。


    姬浩然究竟有什麽把柄在姬淩安手上?


    初妍想了想,試探著問尤氏:“嫂嫂,我們那個六叔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尤氏隻當她聽說姬浩然趕回去和姬淩安碰頭心中好奇,沒有多想,皺了皺眉道:“他呀,算是個能幹人,就是忒跋扈了些,有時候連你哥哥的話都不肯聽。”


    初妍好奇問道:“他跋扈,哥哥就不敲打他?”


    尤氏說到這個就來氣:“你哥哥在戰場上也算得上一員猛將,偏偏在這上麵,性子就像麵團兒一般。我一提,他就說六叔是自家人,平時管家中庶務辛苦,叫我多體諒些。我還不體諒?他姬淩安的吃穿用度哪一樣比我們差?侯府的內務,用人樣樣都要插手。再體諒,這侯府的主人就該讓他來做了。”


    初妍安慰尤氏道:“嫂嫂勿惱,哥哥許是有什麽苦衷。”


    尤氏氣道:“他能有什麽苦衷?就是性子軟,抹不開麵子,又怕麻煩。姬淩安從老侯爺那會兒就管著家中庶務,根深葉茂,不管是換人還是分權都沒那麽容易。”


    初妍便知,姬浩然落於姬淩安之手的把柄尤氏一無所知。石太夫人病了這麽多年,也不可能知道,看來隻有去找姬浩然好好談談了。


    一行人在車馬廳下了車,就見一輛雕飾華麗,雙馬拉的鎏金黑漆馬車候在一旁。拉車的兩匹馬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車身更是不知用什麽材料做的,散發出陣陣異香,看著就昂貴異常。


    初妍好奇:“這是誰家的馬車?”看著比她們坐的馬車精致多了。


    尤氏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


    初妍正當奇怪,就見姬浩然陪著一個身材高大,麵容英武的男子走了過來,男子身後,一個婆子牽著一個**歲的男孩,男孩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把雕飾漂亮的木劍。


    一道猶帶睡意的稚嫩聲音驀地響起:“那是我的木劍!”


    奶娘懷中,剛剛睡醒的恩成一手揉著眼睛,一手憤怒地指向那把木劍。


    第63章


    天已黑,車馬廳四周懸掛的紅紗燈籠被一個個點燃,橘紅色的光落到木劍鑲著各色寶石與金絲盤花的劍鞘上,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來。


    恩成掙紮著從奶娘懷中跳下,蹬蹬蹬跑過去,小老虎般,一把搶過男孩手中的劍。他將劍緊緊抱在懷中,又說了一遍:“這是我的!”


    那男孩猝不及防,被他奪去木劍,頓時惱了,也嚷了聲:“是我的!”甩脫婆子的手,撲過來就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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