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區別,駕照上寫的不都是摩托嗎。”


    “……”


    望著她匆忙離開的背影,小少年端坐在桌前,無聲地將那些菜都吃完,眼神愈見得深邃,他看了眼手機屏幕上傳輸成功的提示語。


    下意識顫抖了一下。


    牛肉掉在桌麵上滾了一圈,劃出長長油漬痕跡,格外礙眼。


    //


    回到工作室,他將自己投向休息室柔軟的床鋪上,睡眠已經是不那麽重要的事情,他臉埋在枕頭裏,盤旋著想念。


    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真的太差了。


    他盯著微信界麵,想著她現在肯定還在開會,如果收到他的消息,定會覺得打擾。


    可是隻分開了半小時,他已經筋疲力盡。


    也許現在也隻能閉上眼睛睡著才行,要在夢裏遇見她,回味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少年光潔的額頭暴露在陽光下,黑色發絲倔強地翹著。


    被吵醒時,天色已經漸暗,多日來為了工作室忙碌熬夜,他確實需要休息。


    柳軒的名字閃著,勾起煩躁心情,他沒好氣地接起來,“說。”


    “晚上來k club,旋子做東,你必須來啊,他家開影視公司的,手裏大把的資源,說什麽也得給個麵子。”


    工作室剛步入正軌,正是最需要動用人脈的時刻,他捏了捏眉角,“嗯。”


    k club是臨市目前評分最高的夜店,當然入場費不菲,卡座最低消費更是令人咂舌,是富二代們的聚集地,發朋友圈或者微博都很有麵子。


    每天晚上都有知名dj來駐場,年輕人們在舞池瘋狂跳躍舞動。


    與此格格不入的,是餘江楓那張老僧坐定的臉。


    七八個人聚集在這邊卡座,坐在最中間便是今晚上買單的旋子,全名何凱旋,但是他一般不準別人叫,誰喊跟誰急。


    兩瓶黑桃a開完,跳舞的還沒走,他揣著兜,窩在最角落座位,陰影落在上半張臉,卻還是擋不住優越的頜骨線。


    大家都深知他的脾氣,今夜願意挪步參加就已經很給麵子了,何凱旋不是那種囂張跋扈的性格,就不管他了,樂嗬嗬坐在正中間的主位左摟右抱。


    舞池嘈雜忙亂,卡座也是各玩各的,昏暗燈光下,離遠了誰都看不清誰。


    他不住地拿出手機,眼睛盯著一條條街道線路,像著了魔似的凝視,直到身邊傳來一陣濃鬱香氣,才冷厲地側目。


    木少傾也喜歡噴香水,但與這種甜膩不同,她的香味很冷,很淡,有種……


    金屬的味道。


    “滾開。”


    那雙極為好看的薄唇在瞬間掃過的光點下薄情無義,連眸子都暗沉著,墜入無盡深淵,惡劣又冷漠,將剛湊上來的女孩嚇得一屁股坐了出去。


    各種難聞的味道交錯在空氣之中,他無法承受陌生的侵入,以前這種地方也不是沒來,但沒今天那麽難熬。


    但是如果木少傾陪他來呢……


    餘江楓想,自己大概會在舞池裏先跳他半個小時,要做全場最靚的崽,要她的眼裏隻有他。


    想著想著,就好像美夢成真似的,他窩在角落裏兀自笑起來。


    笑容邪氣又專注。


    可這笑容沒維持多久,他看見光點在街道標識上飛奔,速度之快超過這裏差勁的網絡,一卡一頓,刷新的兩秒鍾,已經飛出大半條路去。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顧不得打招呼,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剛走出k的大門,木藝的電話便打進來,嗚嗚咋咋在那頭說,“我姐胃出血進醫院了,這邊我一個人顧不過來,你……”


    哈雷在擁擠的街道穿梭,不顧那些憤怒的喇叭聲,隻有耳邊的風。


    狠狠從他沒來得及穿上外套的胳膊上刮過。


    “我知道,我馬上就來。”


    飛馳而過的人,隻在路上留下了轟鳴。


    ☆、17 chapter


    醫院有種味道,消毒水混合了不知名的味道,是聞上去變會讓人覺得疼痛的味道。


    在陽光下悠悠轉醒,木少傾從無意識中醒來,無意中牽動注射器,手臂一陣發疼,她倒吸著氣側過頭去,旁邊坐著昏昏欲睡的木藝。


    他眼窩下有著淺淺的黑色印記,看來是沒睡好。


    輕微的響動將他驚醒,木藝愣頭青似的睜開眼,像個拇指猴似的蹦過來,“嗚嗚嗚,姐姐,你總算醒了,嗚嗚嗚。”


    長久未進水的喉嚨幹澀黏膩,木少傾下意識想躲開,咬牙切齒道,“再哭殺了你。”


    “……”


    木藝抽搭著捂住心髒,真是沒有溫情的一家人啊。


    “檢查結果怎麽樣,我快死了嗎?”


    “呸呸呸,你就是輕微胃出血,現在已經止住了,掛兩天水就能回家了。”木藝又撲過來,拽著她頭發撒嬌。


    淩空中飛來一個塑料袋,硬邦邦掉在他腦袋上,拿起來一看,兩個茶葉蛋。


    餘江楓麵色不豫地大步流星而來,手裏另外還提著東西,非常不客氣地把人家親弟弟擠到旁邊,自己坐在了病床旁。


    他拿來的是一碗冒著熱氣的肉粥,包裝盒上寫著臨市某知名茶餐廳的標誌。


    木少傾沒長記性,又想動手自己去拿,果不其然,還是被注射器拽的略微疼痛。


    “你不準動,聽見沒,” 餘江楓皺著眉頭把她的手藏進被子裏,然後親自打開蓋子,香氣和熱氣噴滿了整間屋子,“喏,我喂你。”


    白瓷勺慢條斯理從肉粥最上層刮了一下,男孩皺著好看的眉頭,神態認真地吹了幾口。


    最後還要拿自己的嘴唇去碰一碰,確定不燙了,才遞到她麵前。


    像幼兒園老師哄小孩子吃午飯似的,端莊又嚴肅,“啊——”


    這一連串動作之後,便是滿屋子哄笑,旁邊病床上住著一位肝腹水的阿姨,臉色不好,神情卻很歡快,還調侃道,“你男朋友很細心哦。”


    這樣熟稔的態度,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餘江楓了。


    木少傾紅著臉,慢吞吞將那勺粥喝進去,眼神卻飄向了正在獨自吞茶葉蛋的木藝。


    對方被噎的翻白眼,眼巴巴看著那碗肉粥,卻連點渣都不敢要。


    “昨天我交完費回來,全病房都知道他是你男朋友了。”


    昨天?


    她眨巴幾下眼睛,丟失的智商逐漸回歸,轉頭想跟阿姨澄清一下關係,卻又被大手重重掰了回來。


    那人眼睛依舊滿蘊春風,聲音卻陰暗冷厲。


    “吃飯不要東張西望。”


    被控製的人兒不死心,將求救信號發給自家親弟。


    然而親弟隻能捶著胸口,望天。


    “噎死我了,去開水房喝點水壓壓。”


    “……”


    //


    那碗肉粥最後也隻吃了一點點,醫生囑咐不宜過多進食,餘江楓便沒有強迫,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把剩下的吃光了。


    她的床位靠窗,日頭越高越曬人。


    過去將窗簾拉上一半,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動作輕柔小心翼翼,趴在她胳膊邊上,眼神黏著,“再睡會兒吧。”


    也許是藥物作用,也許是終於有理由放肆休息。


    木少傾垂眸在他發旋上看了一會兒,便又沉沉睡過去。


    夢裏是光怪陸離的世界,她坐在畫室的角落,手裏拖著調色盤,正在端詳作品的不足之處。忽然從門外闖進來一隻怪獸,席卷著狂風將她帶走。


    掉入滿是機械的山洞,她成為沒有感情的女工,忙碌不停。


    被驚醒時,她下意識看向左側,空蕩蕩的。


    留置針上的導管被拔走,手臂終於沒有阻礙可以自由活動,她鬆快地轉了兩下,聽見門外傳來驚呼和響動。


    肝腹水阿姨的女兒匆匆進來,“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具體是誰動手了,她沒來得及點名,但是木少傾卻下意識心裏一沉,沒由來的心內恐慌。


    她咬著牙下床,腹中還存有陣痛,卻已經無暇顧及,圾拉上拖鞋便扶著牆往外走,沒多遠的距離,卻流了一腦門的汗。


    從病房門口望向人群聚集處,男孩鶴立雞群站在圍觀之中,很紮眼。


    他已經將對方衣領子提起來,滿臉暴戾狠毒,隻從眼神就能預感到他之後下手會多重,有護士上前勸解,卻不見得他鬆手。


    “餘江楓。”


    強飄飄的三個字,沒用多少力氣,但就是能從嘈雜中直擊某人的耳朵。


    剛才還要跟人你死我活的男孩,回頭便收斂了那副表情,速度之快令旁觀者咂舌,像隻忠犬般,箭步跑了回去。


    木少傾倚在冰冷的牆壁上,橫眉冷對,“長本事了,敢在醫院打架,你怎麽不去警察局搶劫啊。”


    被數落的垂下頭,餘江楓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沒說出辯解的話語。


    吵架是真的,動手也是真的,他眼神四處流竄,央求道,“回床上躺著好嗎,這裏太冷了,我抱你。”


    拍開他討好伸出來的手臂,木少傾高傲轉頭,捂著隱隱作痛的胃部,“用不起,省得您一個不開心連我也揍。”


    空落落的懷抱裏湧來樓道陰冷的風。


    他身形孤寂地站在那裏看著她一瘸一拐走回去,想要主動攙扶卻躊躇不前,立毛變成順毛,手足無措地跟著回了病床。


    人高馬大地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見她臉色不豫,餘江楓也慌了神。


    拿起還滿著的保溫杯,“我、我去打水,你別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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