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記憶停留在莫斯科的大雨中,也曾有一雙手這樣撫摸他的臉,冰涼得像與冬日的雨水融為一體。那時候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消散,唯有這冰涼的觸感刻骨銘心。“符衷,”那個聲音叫他,“聽得見麽,我是季,聽到請回答。”下意識地抬眼去看他,符衷知道自己一定是認識這個人的,他離得很近,領口別著銀針,有股淡淡的香氣從他身上傳來,鼠尾草和風鈴花的味道。季的麵容在眼前漸漸清晰,他看到戴著眼鏡的男人的臉,鼻梁高挺,五官分明,頭發梳得整齊,細細的眼鏡架反射著微光。肖卓銘檢查了藥單子,領著一幹人出去,輕手帶上了門,屋裏隻剩下兩個人,還有同樣寂寥的燈光。季一遍一遍叫符衷的名字,看著他的眼睛,等他回應。他希望能像往常一樣聽到他說“我在”,末了還要加上一句“一直都在”。符衷看了他很久,似在回憶,最後他說:“你是誰?”三個字把季釘死在了十字架上,他聽到心髒撕裂的聲音,然後鮮血噴湧而出。這是他第一次感到痛徹心扉,雖然之前早有準備,但他仍抱有渺茫的希望,雖然真的很渺茫。符衷看到季的眼眶忽然泛紅,而自己居然也流了眼淚。季見兩行淚就這麽從符衷臉上流下來,忙用手幫他擦去,哽咽了一下,強顏歡笑:“哭什麽,不記得就不記得了,當第一次見麵吧。我叫季,中國區時間局北京總局執行部a區執行員,級別a+,我是你的教官,你應該叫我首長。”符衷不言語,季摘掉眼鏡抹了一下眼睛,手心被濡濕了。他看向別處狠狠眨了兩下,把酸澀的滋味壓下去,他是首長,男兒有淚不輕彈。“身體怎麽樣?”季換上平常的語氣問他,垂著眼睛掩去神色,“有沒有哪裏痛?有的話就告訴我,我去跟醫生說。”“沒有,都挺好的,除了這裏有點疼。”符衷指指手臂,那裏是被玻璃碎片劃爛的。季幫他吹吹,說:“把痛痛都吹走了,你也要快點好起來。”符衷笑得很淡,問他:“這是哪裏?”季拉開窗簾,指給他看:“這裏是俄羅斯時間局貝加爾湖基地,建在地下。你是‘回溯’計劃的參與者之一,我們馬上就要執行穿越任務,回到43.74億年前去。”“我是怎麽受傷的?”“空難,飛機出事了。那時候我和你在一架飛機上,你為了保護我,頭部受到重擊,造成了記憶缺失。”季簡短地敘述,握著符衷的手,“你怎麽這麽傻,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嗎?”“雖然我忘記了,但您對我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值得我用命來救。”季看著他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出口。符衷淡淡地問他問題,季都事無巨細地講給他聽,他讓自己的聲音放緩,簾外雨潺,春意闌珊。符衷靜靜聽他講訴,看他在床邊徘徊,長腿細腰,棱角分明。符衷問了季很多問題,季一件一件慢慢講,給他倒了溫水,打掃了病房。符衷說他想看看電視,季幫他打開嵌在牆壁上的屏幕,記者正在播報新聞,身後的人群舉著彩虹旗。這是三疊在為lgbt發聲,他正在台上演講。符衷沒讓季換頻道,他默默靠著軟枕,神色安寧。季沒有離開,他想在這裏多待一會兒,片刻之後收到消息,會議室正催他回去做一個決議。他攥緊了手機,後背冰冷,當真就要這樣離去?“我有個會,他們叫我回去做決議。”季把切開的柳橙放在床頭櫃上,“我要走了,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把醫生喊來。”“那你還來看我嗎?”“來,等我開完會就來。”季揉揉他的頭發,唇線上挑,“你可別睡著了,到時候我來了你也不知道。”“那你早點來哦。”符衷說,他的頭發蓬鬆柔軟。季幫他打整好揉亂的頭發,收回手,擦了擦眼角,眼尾緋紅地笑道:“好,我早點來,你照顧好自己,不要亂動,聽醫生的話。”他不敢再看符衷的眼睛,別過頭轉身離去,那一瞬間忽然一行滾燙的淚水滴了下來,他任由淚水滴落在領帶上,不敢抬手擦拭,怕符衷看見。身後忽然傳來聲響,符衷扯掉手上的針頭,赤腳踩在地毯上,然後從後麵抱住了季的腰。季的背撞在他胸上,忽而整個人就被擁入了懷中。電視還在放映,三疊的演講很有激情,漫天的彩虹旗迎風招展。“首長,我怎麽可能忘記你......”符衷把頭埋進季的頸窩,嘴唇擦著皮膚,季感受到有冰涼的液體流進衣領,“我怎麽可能忘記你,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回頭是你,醒來是你,夢中還是你。”他聞到芬芳的香氣,鼠尾草、風鈴花、海鹽,以及柏木香。他終於看清了夢中那人的模樣,他暗戀的、深愛的、一往而深的,日思夜想,寤寐難忘。季終於崩潰了,他的肩頭繃得像鐵線,壓抑不住的哭聲從喉嚨間漏出,變成哽咽,把他的心肝全都剜去。他回身,一把抱住符衷的背,揪緊他的衣服,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手機響了無數回,他不管不顧,眼裏隻有電視屏幕中模糊的彩虹色,鮮亮如胭脂。第59章 感君憐顧“首長,我在這裏。”符衷貼著季的耳朵,他聞到耳後淡淡的香水味,“你把我抱得這麽緊,你身上那麽香,我會親你的。”季聽他說話,潺緩成音,符衷的嘴唇擦著耳根和脖子,沙沙的呼吸全都灌進衣領。符衷次次都抓著他最緊要的地段,這地方一碰就著火,就像現在,被他一人占去了,整個人就軟成了一汪春水。“要親就親,每次都這麽說,怎的不見你做一回。”他很小聲地哭泣,額頭抵在符衷的鎖骨上,雖有些硌人,“我現在抱了你,我說到做到,首長教你的你都忘了嗎?”符衷輕輕幫他順過氣,緊繃的肌肉在他的撫摸下漸漸鬆開,季穿著齊整的西裝,三件套一件都不落下,皮帶扣頂著符衷的腰,胸前的別針閃閃發亮。眼尾掛著水珠,紅泱泱的像春山腳下新開的桃花,來年春天去尋花,定要與花比個模樣。季鬆開了手指,按在符衷背後幫他撫平衣上的褶皺,他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符衷的懷抱裏。這樣的首長是極撩人的,而季不自知。符衷等他平靜下來,聽著電視裏三疊演講的聲音,還有換氣扇輕微的嗡嗡聲,他的手滑上去,手指搭著季的後腦,纏著他幾縷頭發。他輕輕叫了一聲首長,然後收了下巴,雙唇極小心地貼上脖子的曲線,濃烈的香氣瞬間把他的堤壩衝垮,決堤成浩蕩的江河。季扣著符衷的背,隔著薄薄一層衣料能感受到男子身軀中迸發的荷爾蒙的芬芳,他沒有抗拒,把身子貼的更緊一點,任由綿柔的親吻在他頸間流連。這個小小的動作勾了符衷的三魂,他順應地收攏手臂,緊實的腰線掐下去,胯部再撐起來,這就是季的腰/臀。嘴唇停在耳根,停頓了一下,試探地去咬住,像含著一顆珍珠。季就是他的寶貝,是他的神仙,有他在的地方,千裏江山、萬壑鬆風都是背景。他明顯感覺到季的身子顫抖了一下,扣在背上的手指越來越用力,季極其壓抑地發出悶哼。這是符衷第一次聽到首長發出這樣的聲音,他甚至在想,真正的首長,可能不是麵上那麽端正的。這種事情根本不會有滿足的時候,有了一點就還想要更多。但符衷知道急不得,要循序漸進,他不能嚇到了首長。最後虔誠地吻了吻季的鬢邊,離開了一些,抬手拭去他的眼淚。“首長,第一次抱我就抱得這麽緊,怕把我丟了?”符衷問他,看著季挑紅的眼尾,抬起手指從眼尾擦過。季終於收了手,抵在符衷胸前,說:“你真的沒有忘記我?我是誰?”符衷笑道:“你叫季,我應該叫你長官。七年前就以在校學生身份加入edga,五年前從k大人文學院以總分第一綜測第一的成績畢業,擁有四個學位。同年八月正式進入edga高層,九月參與反恐戰爭,戰後升為a+,任總局執行部一級執行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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