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汀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覺得有這麽個同居室友也不是一無是處。


    看了眼時間,因為窗簾拉的嚴絲合縫,看不見日頭,隻從數字就能知道,她多懶惰。


    快十點半了。


    這一覺睡得未免過長,身體都有些發軟,頭重腳輕著拿起衣服披上,丁汀下樓時,小時工已經打掃完離開,屋內清冷。


    在冰箱裏掏出全麥麵包和酸奶,她打算吃個簡易早午餐就去學校。


    噴香的厚蛋燒剛出鍋夾在麵包中間,帶著香氣和熱氣,丁汀還沒咬下去口,家裏的門又被打開了。


    他最近很喜歡玩突然襲擊。


    丁汀差點咬了舌頭,就見到男人步履匆忙進來,“昨天我拿回來的文件夾,你看見了嗎?”


    抿著嘴想了下,她若有所思,“應該放在你書房了,阿姨都會這樣打掃。”


    說完又舉著手裏的三明治道,“你拿走吃啊。”


    慕言上樓時回頭望了一眼,心不在焉地點頭,“好。”


    其實也不知道他在上麵呆了多久,丁汀把三明治打包裝好放在玄關處,自己又去廚房做了頓新的,聽見關門聲時,她手裏正忙,沒騰出空去看一眼。


    把肚子填飽,去樓上換了衣服。


    新款長靴前幾天才送到,丁汀看著眼饞,又想到出去采風不方便,轉而拿了雙新的運動鞋。


    放在玄關上穿著,手裏提著包,赫然就碰見了那個被遺忘的三明治。


    心忽然被撞了一下,丁汀說不上那時的感覺。


    大概就是掉進了檸檬氣泡水裏,有點酸澀有點脹痛,有點冰冷。


    她伸手摸了摸那個涼掉的厚蛋燒三明治。


    “明明很好吃的東西……為什麽就是不要呢?”


    自言自語不知說給誰聽,她歎息一聲,想著不能浪費,幹脆拿去學校給邵卿吃。


    -


    黑色轎車在車流中緩慢移動著,趙西看了眼時間,趕回去開會應該還來得及。


    丟三忘四跟慕言似乎八竿子打不著,這還是第一次見他把重要東西忘在哪兒,在施工現場考察完回公司路上,還是他自己先想起來的。


    周一這個時間點依舊堵著,大城市永遠無法改變的頑疾。


    慕言拿著平板電腦處理文件,不錯過可以變現的每一分鍾。


    突然,從剛才就有些空蕩的心找到方向,他詫異抬起頭,心想自己最近可能太累了。


    那個三明治……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盤,他手指在屏幕無意識點了點。


    眼前浮現丁汀站在廚房的背影。


    “調頭回均桂園。”


    還有十五分鍾就要開全體大會,趙西不敢置信,但也沒勇氣幹涉,停頓了幾秒鍾,還是在前麵路口調轉回去。


    慕言麵無表情跨進家門,玄關上卻空空如也。


    他心裏滯了一拍,又不死心地去飯桌、中島台、灶台都看了一遍。


    甚至連冰箱都打開了。


    還是沒有。


    在原地站了幾分鍾,他想起那天早上,便又去每個垃圾桶處看,空空如也,連點碎屑都沒有。


    也許是她自己吃了。


    慕言安慰著自己又回到車上,電腦上的數字變成一隻隻蝌蚪。


    他斂了斂神,從那種沮喪的情緒中抽離。


    如果這件事搞砸了,也不要影響另一件事的發展,長輩的叮囑牢牢印在腦海中,按部就班的人生不應該出現枝節。


    “趙西,通知公司,會議推遲十五分鍾。”


    無論這場婚姻糟糕到什麽程度,作為世逸的領導者——


    他今天實在太過任性了。


    作者有話要說:丁汀:我看你又是不想過了。


    第8章


    美院作為大學城裏麵積最小的學校,仗著人少,愣是擠出了大片空地建設藝術品展覽區,各片草坪上都擺放著新一屆畢業生的畢業設計。


    丁汀這一路上認真觀察,看看哪個需要修補維護可以及時上報,這是美院老師的習慣。


    辦公室裏已經坐著幾個老師,都是上下午有課的懶得回家,邵卿位列其中,正在跟下午采風要帶的物資作鬥爭。


    “喏,三明治,吃嗎?”


    把包裝袋往桌子上一放,瞬間就被人拿走打開吞咽下肚,雖然已經涼了,但是味道極好,邵卿沉醉地誇獎,“心有靈犀啊,你咋知道我不想吃食堂的。”


    “因為你五天有三天不想吃食堂,剩下那兩天沒課不來學校。”


    無情戳穿在辦公室引起哄笑,邵卿氣鼓鼓地繼續吃著美味,把一箱子物資踢過去,“下午要帶的東西,都是給民族寨小孩的禮物。”


    臨市附近有個少數民族寨,作為文化傳承地被很好地保護下來,幾乎每屆新生都會去那裏轉一圈,算是美術史的一個項目。


    寨子裏有個留守小學,大多是父母在臨市打工者的孩子,學校每年義務出資買些小禮品分給他們。


    丁汀彎下腰清點了下數目,“今年的衣服比去年好看多了。”


    “換供應商了,世逸上個月捐了筆大錢,學校腰板都挺直了。”


    ……


    霎時間,丁汀覺得,這箱東西不那麽可愛了。


    幹咳掩飾尷尬,她坐回自己位置批閱上周剩下的作業,跟每個學生的名字對齊,顯而易見少了一位。


    她有些頭疼,問了問周圍幾個老師。


    “江岷這個學生怎麽老是不交作業?還天天遲到?教務處沒發通知嗎?”


    斜前方一個教素描的老師也歎著氣搖頭,“這就是今年藝術分第一名考進來那個啊,家裏有錢不在乎那點兒重修費,整天雲裏霧裏不幹點正事。”


    這話引起大家共鳴。


    丁汀皺著眉調出這個學生的入學資料,再這麽下去,根本不是重修的問題。


    他畢業都困難。


    正專注於教師後台時,人事部主任頂著一頭地中海笑意吟吟走進來,他是返聘職工,歲數大了脾氣極好,說話都溫和。


    看見屋裏老師齊全,他笑意更盛,朝著身後招了招手。


    “來來來,穆老師,以後你的辦公桌就在這裏啦。”


    穆陽,美院畢業,臨市畫家名門之子,家中畫廊和藝術產業無數,後在歐美進行交流訪問,作品件件高價,千金難買。


    這樣的人來當老師似乎屈才,年紀輕輕正是好打拚、到處遊曆的好時候,能放下身段來靜心教書育人,本就令人欽佩。


    在座幾位都挺熱情,掩飾不住對才華的青睞,紛紛起身跟他打招呼握手。


    隻是人高大挺拔走到了某張桌子前。


    厚實手掌禮貌伸出去,“丁汀,好久不見。”


    電腦屏幕上還停留著□□界麵。


    清冷漂亮的女人斜睨過來,自動忽略了那隻手。


    語氣帶刺。


    “你好,我們熟嗎?”


    -


    開往民族寨的學校大巴下午一點半出發,丁汀拿著點名冊先上去,來一個畫個勾,定好的出發時間,卻有一半都遲到了。


    司機有些不耐煩,他是外包公司派來的,晚上還有活要跑,生怕這裏耽誤了時間趕不上後麵的事。


    作為帶隊老師,丁汀又無奈又生氣。


    看著拖拖拉拉鬆散的學生,從不遠處慢吞吞三兩成群而來,她幹脆下了車。


    在班級群裏發了一條信息@所有人。


    [丁汀:十分鍾後準時開車,這次采風沒參加的一律算曠課,期末平時表現分扣百分之三十。]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那些學生奔跑著過來。


    在點名冊上簽字。


    邵卿還在後麵清點物資,穆陽把她的脾氣看在眼裏,恍然回到了三年前。


    她還是老樣子,不卑不亢,原則至上。


    試圖拿過點名冊,他低聲道,“我來吧,今天有點冷,你上車坐著。”


    哪知人家根本不領情,出言諷刺道,“你認識所有學生的臉嗎?有人替課怎麽辦?”


    兩人之間的氣氛從剛重逢開始就不對勁。


    穆陽發現,丁汀比起之前的高傲,更多了份……嬌縱。


    不給台階的技能更比以前爐火純青。


    他無奈搖頭,“我們之間……沒必要這樣。”


    “我覺得有必要,”丁汀看著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鍾,點名冊上隻空了一個位置,便幹脆地上了車,“我不喜歡跟逃兵握手言和。”


    她身上有股梔子花的味道。


    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質,沒有一絲對過往的介懷,而是實實在在對穆陽的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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