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隱無奈,每回“對不起”說得都很溜,可想做的事兒一樣都不落下。“我想每天都試試,”扶嵐認真地凝望他,“說不定有一天它就跳起來了。”戚隱感到難過,他的哥哥想愛,卻不會愛。瞧扶嵐枯著眉頭的模樣,戚隱伸出手,揉開他的眉心,道:“哥,反正有沒有心動都一樣啦。可能就像你說的,就算心不會砰砰跳,你也喜歡我啊。而且咱倆不是天天都在一塊兒麽,我不會娶妻,你娶不娶隨便你。等你娶了,我再考慮要不要娶。剛有個姑娘對我有意,都被我拒了。”他安慰扶嵐道,“咱們倆現在,雖不是夫妻,但勝似夫妻。”扶嵐懵懂地點頭,問:“那我明天還能試麽?”“不能!”戚隱垮下肩膀。“哦。”扶嵐看起來很失望,怪不高興似的。戚隱煩躁地抓了抓頭,道:“我還有事兒,先走了,你一會兒來小師叔那兒找我。”也不管他,戚隱轉身就走,跨過月洞門,到另一處牆根下麵,往前一撲,臉朝下埋在雪裏。心裏像有一捧火,燒啊燒,全身都在發燙。他是個正常男人,真怕哪天按捺不住,就把那個呆瓜拽上床狠狠地給辦了。戚隱又氣又恨,在雪地裏骨碌碌滾了一圈。滾完爬起來,四下看了看,沒人。戚隱整了整衣裳,往戚靈樞那兒走。“靈樞。”冷冷清清的嗓音響在耳畔,戚靈樞一個激靈,睜開眼,“師尊!”眼前卻驀然是四手四足的怪物,畸異蒼白的臉龐上,八顆眼珠子骨碌碌亂轉。“靈樞……”它幽幽地喊。戚靈樞猛地驚醒,睜開眼,眼前是熟悉的丁香色床圍子,炕桌上點了安神香,嫋嫋煙氣暈散在紗窗透進來的天光裏。摸了摸中單,一身的冷汗,戚靈樞坐起來,深鎖著眉心閉了閉眼。他自己看不見,額心中央隱隱有粲然的火光,凶中帶煞,倏忽消隱,那是心魔的征兆。一根手指按在他的眉心,戚靈樞一驚,方要出劍,抬起眼一瞧,正是雲知。他邊上站了一人兒,卻是戚隱。清涼的靈力順著指尖遞進他的眉心,心裏頓時鬆泛許多,雲知望著他搖搖頭,道:“小師叔,想開點兒嘛。元籍已經伏法,你不必再想這事兒了。”戚隱一愣,“元籍死了?”“今早上的天誅崖,你不知道麽?”雲知手臂合抱在胸前,“本來是說五雷轟頂,可能怕他捱得住,改成無方太上殺陣。十方紅蓮真火焚身,據說一入此陣,神仙踏上不歸路,妖魔凡人化成灰,便是伏羲老爺在世,也要煙消雲散。他連聲兒也沒出,一眨眼就沒了。”“死得這麽省事兒,倒便宜他了。”戚隱道。雲知繼續給戚靈樞輸送靈力,戚靈樞卻揮開他的手,道:“別碰我,我的事與你無關。”“怎麽與我無關?”雲知挑起眉,“你還欠我一份情呢。你要是沒了,誰來還?”戚靈樞皺起眉,道:“休要胡言亂語。”“小師叔,您可別賴賬,證據還在我身上呢。”雲知拉開交領,露出白皙的肩膀,上麵赫然一個紅紅的牙印。雲知把肩膀湊到他眼前,“你看看,都是你幹的好事兒,這都幾天了,還沒消。”那紅通通的牙印烙印似的刺進眼裏,戚靈樞默默別開眼,不做聲。“行了行了,”戚隱看戚靈樞板著臉,似乎很不高興的模樣,伸出手把雲知的衣裳拉回去,“你怎麽天天就愛氣他,不氣氣他你心裏不舒坦是不是?”“我哪兒氣他了,我是勸他。”雲知絮絮叨叨地道:“小師叔,你道心不穩,近日就別練劍了。等心定了,再修煉也不遲。你說你,就是愛憋著,要我說,出去喝兩壺酒,吃幾兩肉,再叫個姑娘唱幾首好曲兒,什麽傷心事兒都忘了。你們這些無方山的,成天在屋裏待著,沒病也得憋出病來。”他的話兒不堪入耳,戚靈樞冷著臉道:“聲色犬馬,不思進取。”“你師尊都娶妻,還生了個大胖兒子。”雲知看了看戚隱,改口道,“大黑兒子。”這廝成天嘴裏犯賤,戚隱低下頭尋摸趁手的物事削他。戚靈樞瞥他一眼,道:“吾師真情所至,與你不同。”“那我是什麽樣兒?”雲知笑問。“沉溺色相,放浪無形,見人就……”戚靈樞一頓,停住了。“見人就撩。”戚隱幫他說了,“幾個字兒概括你,流氓、下流、忘八端。”“那些都是逢場作戲,開玩笑的!”雲知笑嘻嘻地拉戚靈樞的衣襟,“對小師叔就不一樣了,我從來對小師叔赤誠相待,一片冰心,天地可證,日月可鑒!”這廝一副二百五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兒,他自己都不信。戚靈樞心裏發氣,想說些什麽,卻也知道他就是說得再多,這廝該怎麽混賬還是怎麽混賬。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平複心緒,道:“最後一事,交代完你就離開。”雲知委屈,“這麽絕情。什麽事兒?”“褲子。”戚靈樞道。“啊?”雲知沒反應過來。“褲子。”戚靈樞耐著性子,再重複一次。兩個人眼對眼望了一會兒,雲知恍然想起來,道:“哦,你落在我那兒的開襠褲!”戚靈樞握緊拳頭,艱難地按下想把這廝大卸八塊的心。他冷冷地道:“還我。”雲知站起來,跑到落地屏那兒,笑得直不起腰,“小師叔,你太單純了,我隨口編的,這你也信!趕明兒我說我懷了你的孩子,你會不會也信?”他話兒還沒說完,問雪劍寒光一閃,嘯然飛過去。雲知一側身,問雪劍直直插進花鳥木雕落地屏。“怎麽還打人了呢?山中私鬥,欺淩弱小,小師叔,你這可不行啊。”雲知賤兮兮地挑眉,“先走一步!黑仔,看著他,別讓他氣得走火入魔了!”說完白影一閃,人就躥出門不見了。戚隱轉過臉,瞧見戚靈樞一臉憋氣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道:“他就是欠揍,等你好了,狠狠揍他一頓。”說完想起什麽,道,“不過也沒事兒,反正你以後估計也見不著他了。”“何意?”戚靈樞一愣。“我師父說要封山出海,去什麽蓬萊島,老遠了。”“為何突然要出海?”戚靈樞絞起眉心。戚隱聳聳肩,“還不因為那個老怪,他搞得人間靈氣衰竭,道運衰微,人力難阻。我師父說,出海說不定能留存一絲道脈。”戚靈樞怔愣了一會兒,垂手抓住衣角雪白的緞子,道:“他們何日重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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