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誠親王不是個一味付出,不求回報的人。他專門找太醫問詢確定過,孕期頭三仨月跟後仨月夫妻不可同房,於是當中的這三四個月是段必須萬分珍惜的時光。


    湛湛的胃口很好,進補的湯藥食材卻全部都長進了肚子裏,肢胯還是纖細綿延的樣子,他隻需要擔心不按壓到小魚兒便可。


    廂外天寒地凍,廂內芙蓉帳暖,她腳腕勾住他的腰身,輕柔的氣息嬌/喘摩挲著他的耳頸,他俯下肩吻她的眉眼鼻尖,每當這時她拋開尊稱不提,隻喚他的名字,“允頎……”她急促的咻咻,時而言笑晏晏,時而淚光瀲灩,話語卻不知變通,“我好愛你……”


    允頎抵上她的額頭,把自己的心口貼緊她的,咫尺間的呼吸凝滯,又倏忽間釋放,她的那一下顫栗流進他的四肢百骸裏,無盡的暖意纏綿繾綣。


    第71章 除夕(1)


    臘月中旬,一場大雪趁夜悄然而至,早起時開門開窗,雪花倚著風灌進殿內,融進了地磚倒映出的燈光裏。宮裏派了人傳話,大雪封路,朝廷清道之前,暫停一日早朝。


    誠親王偷得浮生半日閑,像以往休沐一樣,捧著一本《崇元字典》要給小魚兒找名字,前前後後大半月也沒找出來什麽合乎這位阿瑪心意的字。


    剛用過早膳沒多久,湛湛嘴又不閑著了,用銀勺片著溫撲糕,一口一口往嘴裏送,“字典都被王爺翻爛了,也沒見您琢磨出什麽名堂,小魚兒是“閔”字輩的,上回您提的“寓”字就挺好,“寓”,寄也。寄托了阿瑪額娘的祝願,閔寓連在一起也好聽,不管是姑娘還是小子都適用。”


    “我覺得有些拗口,”誠親王道,“名字簡單些更好,比劃太多,將來教識字的時候不方便勾抹。”


    湛湛含著勺子笑,“敢情王爺還是為了給您自個兒圖便利。我倒是覺得起名字無需講究太大的學問,圖個好的寓意便可,小魚兒呐,有個萬分挑揀的阿瑪。”


    誠親王望著鎏金炭籠裏的光火躍動,“若說圖個寓意,小魚兒是中秋那天露餡兒的,莫如取個跟中秋有關的名字吧。”


    湛湛沒什麽意見,聽他沉吟自語,“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湛湛,你說“閔兮”這個名字怎麽樣?”


    這段話取自詩經,意思是說月亮當空,月下美人儀容漂亮,身姿窈窕步輕盈,讓人思念心煩憂。


    “王爺,”她沒有說成不成,隻問:“您就那麽篤定是個閨女麽?您沒見我正吃什麽呢?溫撲,瞧見沒有?酸兒辣女,這胎萬一是個小子呢?您就那麽盼望要姑娘麽?”


    “那就再給兒子想個不就成了?先把姑娘的想好。”


    湛湛嘴裏的山楂糕化成了渣,越嚼越酸,“橫豎我沒覺得哪裏好,閔兮?聽上去也太過風花雪月了。像那種不入流的話本中角色的名字。”


    “有麽?”誠親王沒聽出她話裏的酸意,“還好吧?多浪漫多有情調。”


    於是沒有紅過臉的兩人因為孩珠子的名字產生了分歧,最後還是誠親王做出了讓步,“你是孩子額娘,你不點頭我也沒轍,等孩子降生了再細琢磨吧。”於是誠親王執著了大半月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隻待日後再做商議。


    臘月二十六,到了貼對聯這日,宗室裏的楹聯由工部攜領內務府共同製作完成,再派專差送各宗親府上。將軍武門神,福壽武門神,福壽萬代童子門神,仙姑門神等各色花樣的門神貼還有對聯厚厚送了一遝。誠親王府各處院落的門屏槅扇加起來總共有四五十處。


    湛湛決定了幾處重要的門頭該貼什麽門神對聯,剩下的活兒便交由魏彥帶人去完成,這邊她拿起了泰安公主的來信。


    信是由兵部驛站上的驛使冒著風雪方送到的,雪花化成了水把信封打濕的斑駁。信中隻有簡單幾句問候:


    “詳詢貴王府一切,可感可感!諸囑保重,至要至要!順問近好。


    泰安手書,十月初八。”


    湛湛中秋被診斷有身孕之時還身處圓明園,她便在園子裏給家中,親友們寫了數封書信告知這件事情,其中就包括泰安公主。泰安公主的這封信是對她之前那封信的回應。


    信中她對她表示祝賀,叮囑她保重身體,順便問她近來可還安好,而對於自己近來的狀況卻是隻字未提。湛湛把信留著,等誠親王下了衙回家讓給他看。


    寥寥數語他卻看了很久,最後也隻是道了句:“泰安的書法又精進了。”


    章萊等著,預備像往常一樣,待誠親王架起胳膊他便上前幫他拖去冬日禦寒的外罩鬥篷。今兒誠親王卻忘了這個環節,徑直走到南麵的炕前坐下了身。


    他欲要上前提個醒兒,便見福晉紅綢繡折花蝶的花盆底輕挪了過來,把手搭在誠親王的肩頭,“王爺把外罩脫了吧,打外頭淌了趟雪回來,沾染上寒氣,仔細要著涼的。”


    眼睛往上挪,誠親王斜肩,福晉幫他把狐皮端罩脫了下來回身遞出,章萊忙接下來。湛湛從未當麵見過泰安公主跟誠親王之間流露出過任何情感的表達,但是她也能感受到兩人手足間骨肉至親的相通。他的內心一定很牽掛泰安公主的處境。


    無奈的是隔著千裏迢迢的距離,無故的擔憂隻能是一種推測,令人無能為力。


    “這是泰安頭回給我回信。”誠親王摘下帽幃,撣了撣上頭未融的雪片遞給了章萊,“之前可能是為了避諱平西王府跟我府上交往過多,我的信她從來不回,眼下有了回音,大概還是瞧在你的麵子上吧。”


    湛湛默歎,可能這就是他們姐弟人前背後來往都很少的原因了,再深厚的親情,關礙到權力的拉攏爭奪,也不得不被迫拉遠距離。她倚著炕桌坐下來,再次看這封信,之前留心的是內容,這回留意的是誠親王所說的書法。


    湛湛雖然不刻意臨摹名家筆法,僅僅是“獨標風格”,不過對當下最時興的幾種書風還是有所了解的,“我瞧泰安的書風遒媚秀逸,結體嚴整,筆法圓熟,公主習的該是趙子昂的書法。”


    誠親王道是,“打小兒她就癡迷於臨摹趙孟頫的行楷書,內府中收藏著不少這位鬆雪道人的真跡,幾乎都被她借走臨摹過。”


    湛湛看著眼前的這封信,心裏突然冒出來一個主意,誠親王側對著她正喝茶,沒往她這邊留意,她小心翼翼的把信疊起來收進了衣袖中。


    臘月間喝完臘八粥,送了灶王爺上天,貼好對聯,緊跟著就是除夕了,誠親王府也要嚴格遵守宮裏的定規,入乾清宮參與內務府承辦的“團圓宴”。


    臨近大年三十,雪勢減弱了許多,不過還是漫天灑著鹽粒,雪天出行不便,半下午湛湛跟誠親王便提前出發了,一路上馬車緩行還是磨蹭到了接近傍晚的時候才進了宮門。各親王,貝子,貝勒府上的馬車一律到箭亭停歇,再坐宮裏太監抬得轎攆去乾清門。


    幾經折騰,總算走到了門上,湛湛五個月大的身孕,還穿著馬蹄鞋,盡管門前台階上宮裏不間斷的派人灑掃著,她抬步上階也尤其艱難,得誠親王,秋顏他們一起扶著才一步一步踩到了階上。


    階上一人默默看著,心驚膽戰,他壓著跨刀走近,略略行了一禮,聲調不陰也不陽,似乎隻是一句尋常的問候,“見過三爺,福晉,您二位吉祥。”


    既然是過乾清門,碰見郝曄在所難免,雖然湛湛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再見他時,心頭驟縮,還是有了波動。


    照麵後,他目光直接,首先尋找的還是她的眼睛,湛湛日前身懷有孕,妝容素淡,周身又是冰天雪地的,她的麵色看上去有些蒼白,獸絨的領間還有頭冠上也都薄薄壓著一層白。


    風雪在郝曄的眉眼間穿梭,染白了他的眉峰,那雙溫情的眼睛不能多瞧,雪毛蕩進去也能被瞬間暖化成一層霧,他唇角牽動似乎想跟她說什麽。


    湛湛垂下眼睫隔絕了他的視線,也及時製止了他即將開口要說的話,不管他會說什麽。往下看隻能看到他的靴尖,像是有人攥著她的心口狠狠捏了一把,他足間穿的還是她去年給他繡的那雙靴靰鞡。


    她心底泛酸,眼淚湧到眼眶邊緣被她闔眼吞咽下去,她替他難受,替他感到不值,他心間呼的那口熱氣騰騰的感情,不該再浪費到她身上來。


    郝曄的視線被拒,折返了回來,看向一旁的誠親王,冷聲道:“請三爺出示腰牌,今兒應該帶了吧?”


    誠親王摘了腰牌撂給他,郝曄拿下左右翻轉查驗後重新遞給他,他來接他卻捏著腰牌的另外一端跟他僵持,允頎神色漠然,“你們門上能放人了麽?有腰牌也敢攔著?”


    “不敢,”郝曄這才放開手,“臣是想天冷兒,您跟福晉不妨上門內的阿哥茶房喝口熱茶再走。臣去給二位安排。”


    “不必了,大人客氣。”沒等誠親王開口,湛湛微微聳肩,掖緊鬥篷接話道:“大人的好意我跟王爺心領了,時候不早了,再延誤下去沒得耽擱了宮裏的家宴。”


    她終於肯看他了,雖然眼神清淡不似從前那般熱切,言語間也沒有任何平仄起伏可言,即便如此,能跟她搭上話,他便覺得滿足。


    “抱歉,確實是臣思慮不周,”郝曄偏過身比手,“福晉裏麵請。”


    她欠身,抬腳跨過了門檻,鞋幫裙底的花枝蝶翅在風雪的吹送下,隱沒在了門內。他收回眼,心底漏了個洞,寒風肆意衝撞喧囂。


    她穿過門廊,把身後的一切拋在了腦後,望著乾清宮的重簷殿脊飛卷,按著廊柱深深喘出了一口氣半晌才緩過來,把手搭在心口,那裏有一團熱,讓她的眼底湧出熱潮,過去無所留戀了。


    風斜吹著,在門上立得不多久,兩人的肩梁上都積了一層寒雪,他們互相望著,各自舌端都壓著不甘的詞窮,冷著場沒話說。


    誠親王目光凜冽,默了片刻道:“管好自己那對兒招子。”


    郝曄黯然一笑,“三爺慢走。”


    其實郝曄這番東拉西扯的目的,允頎看得很明白,無非就是死皮賴臉的利用時機能跟湛湛說上幾句話,他覺得可恨也覺得可悲,頗有無言之感。


    他無心再做計較,冷冷撩了袍提步,門廊盡頭一人回過身,正抱著懷等他,他像撚香的信徒,望著她玲瓏寶塔似的頭冠前行。


    湛湛望著門內玄狐獸絨裹身的他,就著門那頭漫過來的光,緩步朝她走近,蒼茫雪色,他一步一邁,從門廊走到她麵前的蒼穹下,光芒萬丈。


    第72章 除夕(2)


    筵席設置在乾清宮的弘德殿,進門時兩宮老主子已經在寶座台上入席了,下頭按年齡輩分分別設了王公,皇子的宴桌,太皇太後忙招呼兩人入座,笑道:“以前入宮就屬你們小夫妻最積極,如今湛湛沉身子,果然慢了腳力,再熬陣子,等孩子落草兒了,交給奶媽子抱,你們就鬆快多了。”


    太監們上前添茶,太後道:“外頭冷,先喝茶暖暖身子,今兒晚上的宮饌都是些家常菜,也沒花生河鮮之類的,湛湛都能吃。”


    長輩們關懷備至,湛湛十分感激,想要起身行禮謝恩被太皇太後壓手攔住了,“你身子特殊不必刻意計較禮節,眼時下把身體調理好就是對哀家最大的孝敬了。”說著看向太後,“這孩子是真有福氣,還是沒懷孩子那時候的樣子,不像皇後懷身子那會兒吃不飽似的,黃皮寡瘦,也不像容妃胃口好的把身條都吃走形兒了,像尊彌勒佛。”


    皇後聽了笑,“奴才當初是跟兩個人一起搶食兒吃,多張嘴哪能吃的盡興。”


    說到吃,敬親王來了興致,提著象牙筷道:“咱們人都到齊了,皇上這位主角呢?聽說今兒晚上有道煺鹿肉,我都候半天了,隻等嚐這菜呢。”


    “這不是還沒到時辰麽,”太皇太後道,“先歇著你的吧。你哥哥什麽時候遲到過?”


    敬親王訕訕放下筷子,滿臉誇張做作的失意,逗得大夥兒都笑了,趁著這個不被人關注的間隙,湛湛端起掐絲琺琅萬壽無疆的茶碗抿了茶,鬆下一口氣,撇眼見身旁的淳格格正低頭絞著帕子,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


    “怎麽了,”湛湛叫她,“我說今兒耳根子怎麽清淨了,難得見你話少的時候,想什麽呢?貝勒爺?”


    “湛湛,”淳格格一把握住她的手,使勁兒攥著,“他說過完年要去請皇上賜婚。”


    “誰?十三貝勒?”湛湛很驚訝,看著她兩隻眼仁跳動,“賽馬那回被人家把心偷走了?你們兩人這進展倒還真是神速。不出半年都要談婚論嫁了?”


    “得了吧你,”淳格格搡開她的手,撇嘴,“你跟三爺一年不到孩子都快落地了,嗞嫌誰呢?”


    湛湛理屈詞窮,她確實沒什麽資格,她跟誠親王之間火星子點起來,滿腔炙熱燃燒至今,一發不可收拾,肚子裏的那團骨肉就是最好的見證。


    “格格喜歡十三貝勒麽?”她問:“隻要你們兩人情投意合,議親也隻是早晚的問題。他這般迫切,也是對你負責任,要是一頭熱乎著,又不給你承諾,豈不是讓你更加發愁。”


    “應該算說是喜歡吧。”淳格格一貫沒心沒肺的論調,“他總給我買宮裏沒有的吃食兒,我都挺愛吃的。他還說找機會南下去福建一趟,爭取我阿瑪的同意。”


    那應該是沒錯了,湛湛暗想,一個姑娘能在吃上被對方拿捏準脾胃,其他各方麵便更容易滿足了,這不是喜歡是什麽。一個爺們兒不顧千裏阻隔,鄭重其事的去找姑娘的娘家人議親,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寶座台上的龍椅一直空空如也,大夥兒等皇帝等的百無聊賴,除了聚首閑聊就是聽著自己肚子裏打餓嗝兒,誠親王打開桌前樺木雕的果盒,拎出其中幾個裝點心蜜餞的攢盤擺在湛湛麵前,“先吃這些墊補一下。”


    湛湛著實有些餓了,該給小魚兒投食兒了,於是掰了一小塊據說是南苑行宮產的牛乳餅,悄悄放進嘴裏嚼著。


    “上月排戲,有出《白門樓》,唱的格外用心,初一開戲不妨加進戲單裏也請大夥兒聽聽……”太皇太後正在跟太後聊戲,看到侍膳太監進殿慢慢住了口,問道:“到時辰了?”


    敬親王掏出懷表一看,“可不麽!整好酉時三刻了。”說著往門外探脖子,嘟囔道:“這會兒雪下的也不大,到底什麽事兒把咱們萬歲爺給絆住腳了?”


    太皇太後叫來梁仙兒,“哀家聽說皇帝下午去長春宮瞧榮妃去了?派人去看看他人是不是還在那。”


    見她因為皇帝遲到麵色極其不悅,太後安慰道:“老祖宗別著急,當阿瑪的跟兒子親近,想必是皇帝序天倫之樂事,一時給延誤了時辰。”


    容妃十月間剛誕下位阿哥,皇帝抽空去瞧兒子,舐犢情深忘了時間,太後的這番解釋倒也合乎情理。


    眾人耐著心繼續等,沒過多久梁仙兒被回事太監叫到殿外去了,這一舉止足以讓所有人生疑。


    “有什麽話還不能當麵兒說?”太皇太後皺眉,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皇帝可是在長春宮?”


    “回太皇太後,”梁仙兒滿臉的褶皺擠到了一處,萬分為難的樣子,“養心殿的太監們說萬歲爺下午從長春宮回來之後,便又出殿去了,除了玉茹姑娘還有魏尚,其他人都不讓人跟著,他們也不清楚現下萬歲爺的蹤跡。”


    聽到玉茹這個名字,湛湛心裏打了個突,一截牛乳餅卡在嗓子眼兒,格外噎心。


    眾人的臉色千奇百怪,都跟太皇太後一樣橫豎是不大好看,皇帝半路截胡,君奪臣妻,還把人家封了女官押在身邊伺候,這件事情闔宮上下人盡皆知,若不是他萬乘天子的身份加持,落到旁人嘴裏壓根兒就跟一個手段肮髒的無賴沒什麽分別!


    “宮裏就這麽大個地方,皇帝還能失蹤了不成!”太皇太後調子提高了八度,“快派人去找!”梁仙兒接到指示,打了躬忙往殿外去了。


    接近戌時,到了宮禁各門上侍衛們換班的時間,雪風把他們臉側的盔簾吹的撲撲閃閃直抽耳刮子,雪沫也不住往鼻窟窿裏頭鑽。一侍衛手指著東麵提了個醒,武英殿的侍衛們隨著他的示意看過去,凝道殿跟斷虹橋之間隔著的那片小樹林裏似乎有團火光,閃閃爍爍。


    幾人的表情的都謹肅下來,一侍衛道:“不會是有人蓄意放火吧?頭兒,您說怎麽辦?”


    臨成握緊跨刀,“你們幾個去拿激桶鋪蓋,我先過去瞧瞧,甭管有沒有人,等下滅火要緊,直接就近取河水撲救。”


    手下幾名侍衛們應是,都速速行動起來,臨成踏上武英橋過了護城河往樹林裏走,就著那團光源走近,在一棵鬆樹下見到一隻幾乎燃盡的燈籠,奄奄一息。他嗤了下,走上前用腳徹底踩滅,又用靴底撥拉了積雪將其蓋住。


    處理好正打算回身,見虹斷橋上走下來一人,臨成隔遠凝視,待他走近方認出來人。郝曄沒有穿侍衛的盔甲,而是一身便服,臨成踏著積雪朝他走近,“郝領班下值了?怎麽打這頭走?”


    郝曄走到他方才的位置,用腳撥開雪堆看到一地燈籠的殘骸,這才放下心道:“當差的老毛病了,下了值也要繞選路隨便逛逛,接近年關又是天幹物燥的時節,宮禁這塊緊防著總沒錯兒,昨兒走的是東邊文華門那處,今兒來西邊看看,見有火光便過來了。”


    “你還真是盡職盡責,”臨成用下巴戳戳那燈籠,“這不,虛驚一場,也不知道是哪宮的宮人丟三落四的,也太過不當心了些,這樣的隱患要是不及時排除,走水可就麻煩了。”


    郝曄抬靴又重新撥雪把那塊地方掩蓋住,“咱們管宮禁走營的是得比旁人多操一萬個小心,你剛被提拔成侍衛領班,上頭什麽意思道不明白,提防著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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