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沈硯內心充滿了陰謀論時,源賴遠卻是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他素來不是一個天賦出眾的人,雖然這一身怎麽生成這般的皮囊確實夠哄人的,但自家事自家知,他真的不是一個多麽周全周到的人。不說比父親、伯父這般的英雄豪傑,便是比自家二弟都多有不如,所以,他真的不是什麽麵對突發情況能夠鎮定自若的人啊!雖然和沈硯談話並不是什麽危急的事情,但是如果再聯係上他之前所做的事情被正主發現了這件事來看的話,這對源賴遠而言絕對不亞於是一件生死大事!天知道他當時究竟哪根筋搭錯了才會假借自己妹妹的名義給天羽君送情書!他明明對他並無那般褻瀆齷齪的心思的啊!源賴遠原認為那封情書沒有收到回應事情便這樣過去了,卻不曾想,這才沒過多久,沈硯便來了他家中,還似乎通過佑子的筆跡發現了什麽端倪,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似乎一下子便猜出了是他幹的!源賴遠心中驚恐之餘也不由生出了些許感慨:這便是大陰陽師的實力嗎?事實上,這當然不是陰陽師的能力,源賴遠之所以會敗露單純隻是因為那封情書而已——“一瓣櫻花裏,千言萬語難,贈君君記取,莫作等閑看。”會寫這般含蓄的詩的女子又怎會用在傳給他的花箋上寫下那句堪稱無比直白的“世人謂我戀長安”呢?而且,雖然兩封情書的字跡一致但仔細去看的話細微處還是有差距的,最明顯的差異就在於筆力——源佑子的筆跡再怎麽工整娟秀總是少了兩分力度的,因為女子的腕力天然弱於男子,而他之前收到的那封情書雖然字跡娟秀卻筋骨挺正,如今想來顯然是出自男子之手。隻需知道那封情書並非出自源佑子之手那麽“罪魁禍首”便已經好猜了許多——先鎖定男子,練這般娟秀的字體的男子雖然不多,但連簪花小楷這種字體都是男子發明的,那還有什麽不可能呢?再者,源賴遠自己雖然察覺不出,但沈硯隻要有意便可以輕易察覺出他拿起這封情書後源賴遠變化的呼吸。再加上他對源賴遠的特殊的感應,種種巧合,無論是不是他,沈硯總是要先詐一詐他的,不過,沈硯也沒有想到源賴遠竟然那麽好騙,他不過是稍微試探了一句,他就已經自亂了陣腳。沈硯一邊等待著源賴遠平複自己的羞恥心一邊默默盤算著等下應該如何從源賴遠口中套話。“萬、萬分抱歉!”源賴遠突然紅著臉大聲解釋道:“我想要結識天羽君,一時鬼迷心竅用了這般不光彩的手段,請天羽君懲罰我吧!”沈硯看著麵前土下座的姿態十分標準的青年一時也有些拿不準他究竟是以進為退還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隻是鬼迷心竅而已?不過……就算是真的是以退為進,那麽直接將所有的主動權直接交到他手裏的人真的可以勝任幕後黑手這種可怕的職位嗎?當然,這並不排除他將自己作為棋子的可能,畢竟有些真凶就很喜歡偽裝成受害人以騙取他人的同情同時方便自己近距離欣賞自己的作品……而且,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麽他們之間那種莫名的吸引力可就不能以巧合來形容了。就算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麽一見如故、一見鍾情之類的戲碼,那至少也需要見麵啊!然而截止到當時他收到那封情書為止,他們之間根本連麵都沒有見過呢。沈硯審視過自己自從穿越以來的種種經曆,心中的疑惑簡直要滿溢出來,如果這些都是安排的話,那麽怎麽看這些‘安排’都是針對著他這個人來的,可是……沈硯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有那麽大的價值能夠讓一個足以製造出係統這種超越時代的科技的存在為了他如此精心謀劃——除非,他還有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價值。再三觀察與試探確認源賴遠與係統都對此一無所知時,沈硯深吸了一口氣將這些猜疑全部收回了心底最深處,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如果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就妄圖跳出棋局去做執棋人的話那麽最後被坑害的一定會是自己,一個人的實力與地位決定他所需要去思考的東西,如果思考的東西與自己的地位不匹配的話那就無異於杞人憂天。他可不想被人當作棋子之後還被當成笑話。沈硯壓下自己心中的不滿與焦慮,專注起眼前的事情來——雖說暫時不去考慮最深層次的目的之類的,但是源賴遠有悖常理的舉動果然還是讓人沒有辦法不在意啊!畢竟,那無論怎麽看都是能夠控製人的思維與舉動的邪術吧?!“懲罰什麽的就不必了,不知,賴遠君可否允許我看一下你我之間的緣分呢?”說是緣分其實用因果這個詞才更準確一些吧,隻不過和一個東瀛武士講因果什麽的,沈硯還沒有那麽閑,反正他也不會去故意窺探源賴遠的隱私,隻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因果與看他們之間的緣分其實也不差多少吧?“欸?緣分也可以看得見的嗎?”源賴遠不由錯愕了一秒,隨即昂首挺胸正襟危坐道:“好的,我明白了,天羽君請不要客氣的開始吧,需要我配合的話請務必告知我!”見他如此沈硯愈加肯定了他不是幕後黑手的猜測,但也不由失笑:“不用那麽緊張,隻需要讓我看到你就好了。”說著沈硯便已然開啟了因果眼。神秘的紫色浸染過墨色的眼瞳,看到對麵的人眼中發生的變化源賴遠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他太過緊張以至於忘記了呼吸的緣故,源賴遠突然覺得自己的意識漸漸飄忽,連身體都不知為何不受控製了起來;而與此同時,他的眼中一抹與沈硯眼中頗為相近的紫色也緩緩從他眼底暈開……使用者因果眼視角的沈硯並未注意到源賴遠的失常,因為此時他所有的目光都被牽扯在他與源賴遠心口之間那根無比醒目的紅繩所吸引,原來那個與他有著超乎尋常的緣分的人就是源賴遠嗎?不過……沈硯的目光略微凝滯,正常人的因果線會從前心穿入又從後心牽出嗎?就好像……源賴遠這具軀殼不過是這些因果的一個中轉站一樣,但,所有通過這具軀殼的因果線又全都細了一半,這算是什麽情況?沈硯摸不著頭腦的同時不自覺地順著從源賴遠背後牽出的因果線抬頭望去,隻見,一道背後伸出許多條觸手的紫色虛影浮現在半空中,不等沈硯細看,便見那道虛影竟忽然略微垂首向他望來。兩雙紫色的雙眸視線相對,沈硯的思緒也不由一時凝滯……第108章 魑魅魍魎 十二“天羽羽斬……”八岐大蛇低沉宛如大提琴一般的音色令沈硯不由打了個寒戰。雖然如果隻聽這句話, 或許會覺得像極了情人間曖昧的低喃輕喚,然而,沈硯又不是會被男神音念一句就腿軟的小姑娘,更何況……即使隻是一個投影, 那股獨屬於八岐大蛇的強烈的壓迫感與深沉至極的黑暗感已然足以激起沈硯的應激反應。“警告!當前角色同步率:55%, 請宿主注意。”“警告!當前角色同步率:60%, 請宿主注意。”“警告!當前角色同步率:70%, 請宿主注意。”還好一連三條警報驚醒了一心戒備的沈硯,沈硯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他竟已化出了最初顯形時的靈體, 手中的本體也不知何時已然出鞘, 泠泠劍鋒倒映出一雙寒涼到刺骨的雙眼, 沈硯心底不由一顫, 連忙壓抑住自己心中瘋狂湧動的殺機與敵意。待沈硯平複下自己的心緒, 卻發現, 自己竟已是一身冷汗。不過, 縱是如此沈硯手中的劍刃依舊一動不動地指著那道映現在源賴遠身後的虛影。沈硯這才想起, 十拳劍的天羽羽斬之名,便是得自於斬殺八岐大蛇的傳說啊!如果說他們的本體之間存在著什麽宿怨的話, 那麽他如今這飆升的同步率就完全可以解釋了。真是要命!沈硯心中暗罵一聲, 看著八岐大蛇無動於衷的表現默默地垂下了劍尖。雖然無論出於哪方麵考慮他現在都應該一劍將這道虛影送回狹間, 然而因為同步率的影響他方才已經錯失了最好的動手機會, 如果此時再無故出手反倒顯得他太過咄咄逼人, 況且八岐大蛇也沒有趁機偷襲他, 僅憑這一點便足夠沈硯放下敵意與他好好溝通一番。更何況,沈硯也確實需要足夠的時間疏理一下自己錯亂的感情——一方麵他身為沈硯的意識不斷地向他傳遞出對於作為八岐大蛇顯形的憑依的源賴遠的親近之感;另一方麵身為天羽羽斬的意識卻不斷地警告著他八岐大蛇的危險性、督促著他去斬殺這位禍亂人世的妖神。兩種感情交織在一起,沈硯甚至懷疑這種情況持續久了自己會不會患上精神分裂, 嘖,這就是神明的意誌的感染力嗎?與其說是同步率的影響,倒不如說是宿命的束縛吧?做命運應做之事?沈硯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深意,是因為遇上了“熟人”還是因為……他是特殊的呢?無論八岐大蛇對十拳劍是否有著特殊的含義,但是至少沈硯知道,源賴遠對於沈硯而言絕對有著特殊的意義。雖然沈硯並不喜歡被一時的感情衝動牽著鼻子走,也不想與源賴遠深交,但無論如何源賴遠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看了一眼眼神空洞地僵立著明顯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的源賴遠,沈硯不由皺眉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追到狹間再殺你一次?”是的,他曾經殺死過八岐大蛇。方才同步率的飆升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讓他清楚地回憶起了他與八岐大蛇之間的恩怨——彼時十拳劍靈智初生、懵懵懂懂,而八岐大蛇已是當世鼎鼎有名的妖神,他無序、混亂、邪惡,是人世上眾生畏懼的存在,然而他的運氣卻不怎麽好,迎頭便撞上了剛被趕下高天原的須佐之男。就算妖神再怎麽邪惡強勢,遇上堪稱此世支柱之一的須佐之男,在天命之下他也隻能含恨敗北。神劍的劍鋒浸染過妖神的鮮血,澎湃的妖力滋養了初生的付喪神,斬殺八岐大蛇後暴漲的力量令付喪神不由陷入了沉睡直到最近才剛剛蘇醒。而被“斬殺”的妖神亦被迫陷入了沉眠,隻不過因為他是此世之惡的凝聚,隻要此世之惡不淨他便注定於狹間重生。沈硯的話語聽上去硬氣,但是沒有交過手無論是他還是八岐大蛇都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飲過妖神之血的神劍付喪神與沉睡經年方才複活不久的虛弱妖神究竟孰強孰弱,這件事恐怕就是天照大神在世也不敢妄下定論吧。沈硯的挑釁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八岐大蛇的虛影略微凝實,沈硯看到的終於不再是紫壓壓的一團幻影了。身周纏繞著數條蛇身虛影的妖神緩步向他“走”來,附在他耳邊,低笑道:“我說過,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天羽羽斬君。”沈硯麵無表情,注視著伴隨著八岐大蛇的動作險些貼在了他臉上的蛇頭心中充滿了拒絕,即使他知道那隻是一個投影就算碰到了也隻會穿透過去,可是……他心理上實在接受不來啊!蛇什麽的,雖然不至於害怕,但是他對冷血動物實在談不上喜愛啊!八岐大蛇看著沈硯無動於衷的臉色,難免有些無趣,被恐嚇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實在讓他這個恐嚇者毫無成就感啊!不過,他也說不上意外或是不滿,畢竟那些虛偽神明不都是這些反應嗎?他早就習慣了。“他怎麽了?”沈硯再次詢問道。八岐大蛇順著沈硯的目光望向身後目光呆滯的源賴遠,不由瞬間皺起了眉頭。他的心情很不好,因為沈硯,卻又並非因為他曾經殺死過他,而是因為他在他與源賴遠之間竟然更關注源賴遠!八岐大蛇能夠感受到名為嫉恨的情緒迅速侵染著他的靈魂,這可不行,八岐大蛇定神遏製住力量對他的靈魂的侵蝕。八岐大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在乎沈硯的目光,不過想來,他上次便是死在十拳劍之下,死亡之下對於殺死自己的存在有所執念也是應有之義,畢竟,他是他命運注定的殺孽。雖然這聽上去十分瘋狂,但是方才沈硯將劍鋒指向他,殺意湧動之時,他的心中是愉悅的、是欣喜的。他自然不是什麽殺身成仁的英勇義士,更不是那些喜歡順天聽命的弱小人類,他的愉悅來源於沈硯的失控,因為他知道,這份失控源自於他,源自於他上次斬殺他時所沾染的殺孽,這是他所帶給他的,屬於他的此世之惡。不過,那些凝聚為他的力量的惡念也並非對他言聽計從,它們能夠讓沈硯失控,同樣也可以令他失控。他並不怨恨沈硯或是須佐之男,因為在他的觀感中他並非敗給了他們,而是敗給了自己失控的力量,若非長久以來惡念的積聚以至於他在麵對須佐之男時被憤怒侵蝕失去了理智,他有理由相信那個隻知道莽莽莽的愚蠢神明絕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比起報複他更希望看到曾經斬殺此世之惡的神劍因為沾染惡念墮落為妖刀,那豈不是比殺死他更加有趣?他生來便與世間的各種惡念相伴,愉悅已是他生命中極為難得的正麵情緒了,但……八岐大蛇側首注視著自己身側的沈硯眼中神色莫名,隻可惜他的演員似乎並不願意為他獻上取悅神明的劇目。“為什麽?”八岐大蛇突然的反問令沈硯不由一愣:“什麽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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