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隻聽到了兩聲爆炸,她怕萬一那些咋藥被蠻子搶去了, 燕明戈上山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她跟著一起去, 看到不對勁兒, 還能讓燕明戈快些逃。


    燕明戈眉頭皺了起來,在對上林初殷切的目光後, 最終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捏了捏林初的手背,“不要離開我半步。”


    雖然眼下時機場合都不對, 可林初還是感受到了一絲甜蜜。


    趙副將看到燕明戈的時候,臉色就有些發白。


    他躊躇了半響,還是準備上前搭個招呼,隻是他剛朝燕明戈走去,燕明戈就帶著林初翻上了烏雲馬,馬蹄在雨地裏踏起的泥漿了濺了趙副將滿身。


    跟著燕明戈一同前來的騎兵們也都掉轉馬頭,緊跟上去。


    趙副將在人堆了瞧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他勉強叫得上名字的,“袁將軍,不知安將軍現在何處?”


    他神色雖稱不上諂媚,但已然十分恭敬。


    袁三隻看了點頭哈腰的趙副將一眼,“安將軍還在白馬關。”


    趙副將心底一涼,白馬關,是距離南都最近的一道關卡,距離這裏有千裏之遠。


    他跟燕明戈雖然不熟,但是燕明戈睚眥必報的性子,他還是或多或少知道了一點。他不覺得自己下令關南城門有錯,但是險些讓燕明戈夫人喪命城門之外,趙副將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


    他本以為安定遠跟著一起回來了,他是安定遠的副將,安定遠說什麽也會保他。現在安定遠遠在千裏之外,想起燕明戈方才那個血戾的眼神,他腳下不由得發軟。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終於停了,但山路上還是一片泥濘,燕明戈帶著林初才走到半山腰,就見宋拓一行人下山來。


    瞧見燕明戈,宋拓也是又驚又喜,帶著幾百精銳上前恭敬叫了聲主子。


    “山上的爆炸聲怎麽回事?”燕明戈讓他們免了禮,單刀直入開口問道。


    說起這爆炸聲,宋拓也是一臉興奮,“先前四兒他們上山的時候遇到了蠻子,蠻子人多勢眾,四兒護著夫人命人送來的那黑粉罐子,蠻子以為是什麽不得了的寶貝,拚了命要搶去。搶奪之中一個罐子裏的黑粉沾了雨水,四兒他們點燃了扔向蠻子,結果引線燃完了也沒啥反應。蠻子以為是唬人的,四兒怕東西出了什麽意外,又點燃了一個扔向蠻子,蠻子沒搭理,誰知那個陶罐裏的黑粉直接把那片地給炸塌,一群蠻子屍首都拚不回原樣!後來四兒帶著人趕過來,我們才用陶罐裏的黑粉炸開了泄洪口。”


    得知咋藥沒出什麽意外,林初鬆了一口氣。


    燕明戈見宋拓他們一身狼狽,讓一行人先回去修整。


    回程的路上,燕明戈與林初同騎,不免好奇問了句,“宋拓他們說的黑粉,究竟是什麽,竟然有這般大的威力。”


    林初沒想到她都沒有事先實驗過的咋藥竟然製作成功了,眼下燕明戈問道,她琢磨著,可以借助燕明戈的力量,找來更多硝石和硫磺,做出更加精良的咋藥。


    隻是有個問題林初不得不多想,她打破了這個世界冷兵器的平衡,咋藥一旦問世並被大範圍利用,得看這個國家的統治者是不是一個明君。否則憑借咋藥,統治者不斷挑起戰事,擴充疆土,隻為了在史書上給自己掙個千古一帝的名號,百姓還是得不到片刻安寧。那麽她把咋藥帶到這個世界,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燕明戈看出林初在思慮,他粗糲的大手抬起林初的下巴,身子微微俯低幾分,呼吸間的熱氣幾乎全噴灑在林初脖頸間,“夫人在走神?”


    嗅到這仿佛鐫刻入骨髓的熟悉味道,燕明戈眼神幽深了幾分。


    視線裏林初那截白嫩的脖頸,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極其誘人,呼吸間全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燕明戈的眸色暗了暗,喉結不由自主滾動。


    林初被燕明戈的呼吸燙得一哆嗦,她小心翼翼回頭望了燕明戈一眼,“沒,我就是在想,還好那東西沒出什麽意外,相公若是好奇,我日後尋到材料,再做些就是了。”


    她說了什麽,燕明戈其實並沒有怎麽聽清,隻含糊應了一聲。


    他隻覺得她如今這小模樣,像極了一隻受驚了的兔子,眼下這隻受驚的兔子正無措縮在自己懷裏。


    燕明戈用自己厚重的披風把林初完全包裹起來。


    林初正覺得有些不自在,察覺到他的手在披風遮掩下一點不安生,林初頓時臉都綠了。


    “燕珩……”她咬牙切齒。


    燕明戈手上稍微用了點力道捏了兩下,才有些不甘心的收回了手。


    他先把林初送回了燕府,才折身去軍營。


    林初進屋時一邊在心中唾罵某人是色胚,一邊臉紅得要燒起來。


    想起燕明戈放她下馬時那個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的眼神,林初沒來由抖了抖,她怎麽覺得,自己好像很快就要變成食物了一樣?


    因為之前淋了不少雨,林初衣衫幾乎都是半幹半濕的。


    衛柔一見她回去,就推搡著讓她快些回房,又命廚房燒了熱水過去讓她泡個熱水澡。


    被雨水淋濕的衣服站在身上粘乎乎的確實難受,林初洗了個熱水澡,剛換好幹淨的衣裙,荊禾就送薑湯過來了。


    “夫人今日淋了雨,喝碗薑湯驅驅寒。”荊禾捧著薑湯,自己頭發都還是濕的。


    林初看得心疼,“你這一身濕衣都還沒來得及換,快些回去換了,頭發也要用帕子擦幹,記得也喝碗薑湯。”


    荊禾不好意思撓撓後腦勺,“夫人不用擔心奴婢,奴婢習武,皮糙肉厚的,淋點小雨,不礙事。”


    “傻丫頭,你這樣以後會落下病根兒的。”林初點了點荊禾的額頭。


    荊禾黝黑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太明顯的緋紅,她自小把自己當男兒看待,有時候都不會記得自己還是個女子。


    她心中感動,謝過林初後,就應聲回房去了。


    林初喝完薑湯,想著衛柔不知目前的戰況,必然還是擔心的,正準備去衛柔那裏告訴她蠻子退兵了,不想出門就看到袁三擔著滿滿兩籮筐的鐵礦往後院走去。


    鐵匠抱著手臂站在後院垂花門處,“你這都不用東西擋一下雨水,這批鐵礦沾了水,打出的鐵質量可得打折扣。”


    袁三臉上一道寸餘長的刀疤,讓原本敦厚溫和的他看起來多了幾分野性,聽到鐵匠的話,隻平淡掃了鐵匠一眼,眸中看不出分毫情緒,“這鐵礦沒被開采之前,在山上淋的雨水應該也不少。”


    鐵匠眸子眯了眯,“淬火的工序,我從業十多年了,還是比你懂得多點。”


    袁三不為所動,“看來你師父誤人子弟,我給二小姐挑過近十年的鐵礦,從來沒聽她說過鐵礦丟進熔爐之前不能沾水。”


    說完這句,他就擔著鐵礦直接越過鐵匠走進了垂花門。


    鐵匠搔了搔自己一頭又密又硬的短發茬兒,顯然十分氣悶的模樣。


    猛然瞧見林初站在廊下,他立即收起了所有的情緒,衝林初一抱拳,“見過燕夫人。”


    林初尷尬點點頭,朝著抄手遊廊另一邊去了。


    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麽覺得那鐵匠和袁三似乎有點針尖對麥芒?


    等她去了衛柔那邊,發現衛柔把兵器圖譜都擺了滿滿一桌子。


    “師姐,你這是又要開始打鐵了?”林初盯了衛柔吹氣球一樣鼓起來的肚子,覺得有點不太切實際。


    衛柔見林初回來,先是劈頭蓋臉教育了她一通,說她跟去城門外實在是太危險。


    林初有些汗顏,她就洗個澡換個衣服的功夫,衛柔就把城門那邊的事都打聽清楚了?


    她無奈道,“當時情況緊急,能用的人又少,我不跟著去不放心。”


    衛柔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你啊,尋常有什麽事兒,就全寫在臉上。真遇上事兒了,反而自己悶在心裏。我知道,你做這麽多,隻是為了能更加名正言順的站在燕珩身邊,但是拿命去搏,值得嗎?”


    被衛柔一語道破自己較這股勁兒的真實目的,林初沉默了一會兒,隻是苦笑,“師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我認定了這個人是我夫君,他要走的是一條權臣路,我也隻能義無反顧的陪他走下去。”


    林初不像這個時代的女子思想那般局限,可衛柔和慕行風,還是讓她唏噓……


    如果衛柔有足夠強大的家世背景,那麽她和慕行風之間幾乎不存在任何阻撓。再想想自己和燕明戈,有時候林初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慶幸還是感慨。


    若是燕家當年沒有出事,以燕明戈昔日的身份,隻怕她這輩子遇見他都是難事。


    因為燕明戈一無所有,受人壓迫排擠,才在當初那樣狼狽的境遇下取了她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妻。


    她知道燕明戈跟慕行風不一樣,不會用聯姻之類的手段去換取權勢,但這個大時代的背景是這樣。


    他不願,不代表別人不會給他強塞。


    他能拒絕的,肯定會拒絕,可若是以他目前的權勢拒絕不了的呢?


    他不願讓她委屈,就去硬抗?然後這一生的風雨,都由他一人擋完,她隻借著愛的名義,理所當然享受他帶來的一切?


    雖然古人走上仕途最終目的大抵是為了封妻蔭子,可林初不願意就這樣被他養成溫室裏的嬌花啊。


    愛是相互的,不能永遠都是一方在不斷的付出和承受壓力。


    她知道燕明戈一生裏遇上的美人不會少,總有人比她美,總有人比她有趣,也總有人比她更懂他心……她做不得世上最好那一人,卻可以做他心中獨一無二那人!


    她知道有一天自己的身份背景會成為燕明戈的汙點,會讓人覺得她不配坐上燕明戈正妻之位。她如今所做的,就是要為自己爭取一個名聲!至少別人再提起燕明戈的妻,會覺得她配得上他。


    她的男人願意寵她,她自己也得爭氣不是嗎?


    衛柔又何嚐不知她心中顧慮的是這些,她嘴角牽起一抹笑,神色卻有些悵然,“你啊,讓我怎麽說你。”


    她坐回了太師椅上,歎道,“有時候,我倒也羨慕你。”


    羨慕林初遇上的是燕明戈,還是羨慕她還有為自己搏一把的機會?


    林初沒問,衛柔也沒再說。


    她翻著那些兵器圖紙,有些疲憊的揉著眉心,“短時間內打出這麽多把兵器,是不大可能的了……”


    林初想起她過來的時候看到袁三擔著鐵礦,順口問了句,“師姐不是說打完那幾單生意,就不再接單子了嗎?”


    衛柔道,“是南都那邊出事了,二皇子幾乎抓了所有的鐵匠,大肆開采鐵礦,讓鐵匠們夜以繼日打造兵器……二皇子手底下的一個小兵,用的幾乎都是十二煉的兵刃,六皇子和三皇子這邊,一個百夫長都還用不上十二煉的刀劍。兩軍交戰,兵刃都不如人……談何取勝?不過這關外,鐵匠難尋,鐵礦也稀少,我上哪兒弄出這麽多兵器來?”


    林初知道,古人打鐵,為了讓刀鋒鋒利而堅硬,通常會采取折疊鍛打的方式,每折疊一次,稱為一煉。百煉可成鋼,為了打造一柄百煉鋼的刀劍,頗為費時費力,而且不是資深的老鐵匠,幾乎鍛造不出百煉鋼。


    前些年安定的時候,大昭對煉鐵是壟斷的,基本上鐵匠都聚集在南都那一塊兒,眼下二皇子控製了所有的鐵匠,幾乎就控製了兵器的供給源。


    這偏遠之地,雖有鐵匠,但技藝參差不齊,六皇子若是想效仿二皇子讓鐵匠們打造精鐵兵器,怕是難成氣候。


    林初估摸著,燕明戈就是借著到這關外想辦法弄一批精鐵武器的由頭,才能在短時間內趕回來。


    按理說,安定遠才是這姚城主將,該他回來督辦此事。


    不過顯然這從龍之功太過誘人,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個氣魄放下的。


    林初心中又百轉回腸起來,燕明戈那個人啊,你說他無情,可他重情起來,比誰都重情。


    她知道他是為了什麽回來的,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他為她做了這麽多,她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男人!


    想起之前在金童關斷魂石林看到那批鐵礦,林初道,“師姐,待明日雨停,咱們派人去斷魂石林開采鐵礦!”


    衛柔從一堆圖紙中抬起頭來,表情有點迷蒙。


    林初雙手啪的一聲重重撐在書案上:“咱們煉鋼!”


    這個時代的技術條件有限,達不到現代煉鋼水準,但用灌鋼法生產鋼鐵,成鋼速率還是可以甩開百煉鋼一大截!


    作者有話要說:  林初:這天下,我幫你打!(豪情滿懷)


    燕明戈:媳婦兒威武!媳婦兒神勇!媳婦兒我們生包子吧!


    林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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