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遠程指揮廣場上的情況,有夏涼協助,那邊暫時不會出問題。”祝延辰全身肌肉繃緊,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瞄準鏡。他的語調很穩,身上卻被汗浸得透濕。束鈞咂咂嘴,他伸出一隻爪子,捋了捋祝延辰的背。見自己的專屬福利被祝延辰搶走,周一不滿的扭動,束鈞果斷無視了它。“我還從沒見你這麽緊張,我們不是都計劃好了麽?”束鈞努力讓語調更輕鬆些。“到現在也很順利,隻要及時狙殺它就好。”“……羅斷這個人,向來謹慎到極點。而sigma恰恰相反,動物性更強些,對‘死亡’沒有太強的認知。他們要穩紮穩打,羅斷該是一個‘拉韁繩’的角色。可自從打進城內,羅斷的行為模式太激進了。”束鈞嗯了聲。祝延辰沒說錯,他們甚至推測過類似的情況,答案是“隻能盡力”。人類的準備時間有限,引誘,示弱,再趁其不備擊殺。這已經是綜合各方麵考量,將犧牲壓到最小的方案了。可它並不完美。在對陣基礎上,sigma完全可能做出大規模殺傷行為。和甜鋒那會兒不同,人類手上有鎮壓武器,各個擊破不可取。sigma可能的做法,無非是爆炸式汙染。為了防這一手,他們趁早在市中心廣場製造了“威脅人質”用的巨坑。合成人離開後,祝延辰在坑洞設置了不少鎮壓機械,它至少能幫忙保下一半以上的民眾。可惜坑洞容量有限,太大反而會讓人生疑,束鈞隻能將它設計得盡可能自然。仍有數百萬人留在坑洞之外,若sigma真的拿出類似能力,這些人難逃一死。誰都知道這是在理論上“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清楚這一點,未必意味著能夠接受。祝延辰此刻射出的每一枚導彈,都炸在深淵邊緣。導彈有限,要在六顆之內重傷sigma,原本就是件壓力極大的任務。更別提如果傷得不對,sigma有可能發動爆炸類能力,隨時來個大屠殺。束鈞按在祝延辰背後的手重了些。祝大元帥的心跳得真快,束鈞幾乎能感受到血液泵出心髒,將高熱炸去四肢百骸。而他隻要將鉤爪探出,就能刺穿祝延辰的心髒。這個人啊。“抱歉,我沒法給你鼓勁。”束鈞又捋了下對方的背,終於再次開口:“我不在乎你的民眾,不管說什麽,都隻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咱倆到了這步,客套話就都省了吧……我有一個問題要問。”“嗯。”祝延辰的黑發被汗打濕,嘴唇抿得緊緊的。“sigma本質是多個腦組合成的聚合體,不算單一生物。現在它把那麽多戰鬥用不上的腦分出去,對身體的控製力應該弱了不少吧。”“的確如此。”“那如果有全新的、足夠成熟的腦介入,能不能搶走它的軀體主導權?”“……”祝延辰動作一頓。“你知道這種做法。”束鈞笑起來,“瞞著我,是不是?”“因為這是人類的戰爭。”祝延辰閉上眼睛,“如果你是人類的一員,哪怕要我跪下來求你,我都會照做……可這是人類的戰爭。”“看你這態度,腦子一旦進去,就沒法回複原狀了?”束鈞表情沒什麽變化。“沒錯。那隻黑狼是你體外操縱的極限,本質是個臨時傀儡。而sigma是生長百年以上的蝕沼,要和它搶奪主導權,你必須把大腦直接接入它的身體。”“看來隔著一個殼子,不會有勝算啊。那是有些麻煩。”祝延辰終於扭過頭,看向束鈞:“計劃繼續,你去幫忙定位sigma腦串的位置。”“怎麽,我的大軍師,說不定你求一求我,我會在根本上解決問題——羅斷了解我,照他的性子,怕是確定我不會為人類做到這個地步。”“我和他的看法一致。”祝延辰的聲音低了幾分:“我愛的人,是位深愛同胞的優秀領袖。他不會因為私人感情,做出這種衝動式犧牲。倘若你變成新的sigma,人類更不可能接受合成人——束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我愛的人?難得見你這麽直白。”束鈞沒有正麵回答,他笑著帶離話題。“放心,我自有分寸。”他的阿煙立場太過明顯了。其實他們都清楚另一件事實——束鈞已然拿出真正的實力,那麽就算sigma沒有自爆,他們漂亮地贏下這場仗,y市民眾也不會對合成人卸下防備。祝延辰身為新首腦,能壓得住一時,卻也壓不住一世。況且不說民眾,三大家族首先就不會妥協。……戰爭真是麻煩至極,束鈞心想。化作狼形前,束鈞走近還在瞄準、計算的祝延辰,輕輕吻了吻他的耳根。“阿煙,你還是老樣子。”束鈞輕聲說,“求穩路線沒什麽錯,不過……”束鈞沒說完後半句,便從高樓上一躍而下。藤蔓伸出緩衝,他漂亮地紮入蝕質。幾分鍾後,黑狼從sigma身邊躍起,一口咬下去。祝延辰孤零零留在樓頂,全神貫注地計算著sigma腦串的移動。束鈞那個“不過”說得極輕,他的耳朵裏又滿是血液鼓動的聲音。祝延辰不確定對方是真的說了這句話,還是他太過緊張,產生了幻覺。無論幻覺與否,眼下他隻能盡可能瞄準,隨即扣動扳機。導彈從機械炮中飛出,結結實實炸到了sigma的腦邊緣。sigma猛地收縮全身蝕質,本能反應騙不了人。另一邊,羅斷現了身,開始對黑狼說著什麽。雙方距離太遠,祝延辰又要觀察sigma的情況,無法根據口型推測內容。無論如何,隻剩一枚導彈了,下一發絕對不能出錯。他的手扣在扳機上,屏住呼吸,然而就在他按下扳機的前一刻。sigma的身軀鼓脹起來,生理反應徹底紊亂,蝕質到處亂流。祝延辰登時滲了一層冷汗,最壞的可能發生了。sigma體表反應亂掉,他猜不出它的腦去了哪裏。眼下將這枚導彈射出,頂多算碰運氣。……自己到底還是慢了半步,祝延辰咬緊牙關,飛快思考可能的對策。就在這時,那隻黑狼再次躍起,毫不猶豫地紮進了sigma體內。麵前的畫麵微妙的眼熟。就像很久之前,在決賽最後,束鈞落下蝕沼的那一躍。祝延辰並沒有因為眼前的景象感到慶幸、感激或如釋重負。那一瞬間,失望和苦澀絞緊了他的心髒。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掙紮的sigma,整個人如同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