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枯瘦的手臂上也纏了類似藤蔓的細肢,它們的末端有著人手一般的結構。怪物兩隻爪子撲在建築上,怪異的頭骨直衝觀測台。不少細肢垂上玻璃,末端怪手搖晃,在玻璃上留下扭曲的手印。這東西混合了扭曲的美感,以及比美感更盛的怪異和恐怖。它不該是活物,更適合當異教徒供奉的神像。發現站在麵前的祝盛,它張開嘴,發出一聲尖利而淒冷的嘯叫。緊接著它的雙爪捶下,堅固的觀測台猛地震動起來。祝盛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怪物,並未後退半步。它是什麽時候來的,又是如何挪動這樣的龐大身軀、躲過監視過來的,他想不通。但他能感受到玻璃之外,對方散發的怨恨與瘋狂。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普通生物再被感染,也不會有這樣的造型和體積。可它的的確確存在於窗外,如同一個活過來的噩夢。對麵的雙爪再次捶下,刺耳的刮擦聲響起,玻璃上留下幾道刺目的劃痕。見玻璃不碎,那東西又尖聲嘯叫一陣,先前被印上的怪手印滋滋作響,開始快速侵蝕特製玻璃。“進攻——突擊隊去作戰台,重點攻擊那東西的手腕。調動樓層防禦罩,將它隔出一段距離。”祝盛冷靜地下令。他的隊伍沒有猶豫,兩組人迅速鑽進速降隧道,又通過機關到了作戰台。他們舉起武器型淨化機,開始朝怪物的兩隻爪子集中射擊。同一時間,罩子似的防禦罩以六層為圓心,漸漸伸展開來,罩住了正在進攻的突擊隊。怪物按在建築上的雙爪被彈開,整個身軀後退了幾米。它的爪子被打得千瘡百孔,發出一聲不成調子的哀鳴。隨後無數藤蔓憑空出現,在它的傷口上蠕動。兩隻巨爪慢慢長出,和之前的模樣毫無二致。周遭黑霧又淡了些,不祥地浮動。“身體由蝕質組成。”看著怪物的爪子潰散,祝盛眉頭間簇起深深的皺紋。“那是……蝕沼?”變異獸隻是被蝕質影響變異,本質還是動物,有自己的血肉,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祝盛一顆心沉了下去。如果隻是變異獸,無論它再怎麽怪異,都是可以殺死或控製的。但麵對大型蝕沼,他們向來隻能用淨化機進行驅趕。那些蝕沼本能地趨利避害、難受就走,人類才得以幸存。可麵前的東西,怎麽看都不像是“隻有本能”。它恨他們,那份恨意格外真切,無法作偽。【父親,玩家係統有隱患。】【父親,我今天查過相關資料。強行提高合成人和蝕質的共鳴,可能讓蝕質得到不恰當的情報。】【父親,我認為玩家係統會導致蝕沼異變。】他的兒子在十幾歲時,陸陸續續提過幾次類似的事情。遺憾的是,祝盛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論調。他的好友——湯合譽也曾沉迷於此,可聰明如湯合譽,最終也沒找到證據。如果湯合譽放棄那個要命的議題,作為一個政客往下走,必然能做出更多成就。可湯合譽仿佛被那個問題蠱住了,執著地尋找證據。考慮到身家性命,以及湯家上下的壓力,湯合譽到底沒能親自接觸蝕質。然而隻是投身理論,純靠已有資料進行推斷,他沒能走太遠。湯合譽是祝盛見過最有天分的人,他拚到最後,也沒能得到半點任何實質上的證據。他在合成人身上投入太多關注,最終被自己的多愁善感和驕傲壓垮,成了個瘋瘋癲癲的酒鬼。祝延辰還年輕,八成是掛念自己那個合成人友人,才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之前有人提過類似的理論,也有人為研究這個問題毀了一生。】他這樣回複了自己的兒子,【我們的技術被時代限製,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祝延辰沒有回答。【不到一千年前,為了發展,人類也會做出些“注定會有糟糕後果”的事。現實點說,真到了緊急時刻,後來者也會去處理。】【可是如果真的出了事,“後來者”未必來得及反應。父親,這必定是個持續幾代人的研究工作……】【那該操心的也不是你。】祝盛打斷了自己的兒子,【我說過,還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無論你從哪裏聽說的理論,停止你的研究。】玩家係統剛剛運行二百年,沒有任何漏洞出現。要是因為擔心“可能的”毀滅,便關閉係統,隻會讓人類多受太多不必要的磨難,不如趁機多發展些。等條件好些,技術再發展些,人們不必再冒死亡風險研究蝕質,到時自然會有對策。祝延辰太鑽牛角尖,也太過天真。等他大些,自然不會再去糾結所謂“合成人待遇”的問題。再後來,夏語鋒偷偷告了狀,祝盛出手毀掉了祝延辰的秘密研究資料。自那以後,祝延辰像是收了性子,除了堅決反對推動玩家係統,不見其他過頭的行動。結果他這個兒子還是早早死去了。祝盛看著麵前咆哮的怪物,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若是湯合譽和祝延辰能親眼看到它,說不準會相當欣慰。這就是他們追尋多年的“證據”,它就這樣出現在人類麵前。怪物沒有拿出太多奇異的能力,到目前為止,攻擊更偏向撞擊和加速侵蝕。他的精英隊伍拖住了它,如果他們做好準備,沒準能夠應付。友人因此瘋狂,兒子因此而死。他終究下錯了注,自身成為麵對風浪的“後來者”。玻璃之外,怪物下方。柴旭陽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他大概是怕的,可怕著怕著也就那麽回事兒了。而且從他的角度看來,這東西有點莫名其妙的滑稽。就在不久之前,他眼看著束鈞漂浮而起。無數蝕質從黑霧中伸出,纏上他的身體,塑成一個前所未見的恐怖生物。那東西壓迫感驚人,他差點沒站住。可惜接下來就有點毀氣氛了。在人類的視野範圍內,那怪物上半身相當精細駭人。下半身卻借著黑霧,非常粗製濫造——在霧裏隱約看著像回事,但他靠得夠近,看得清那些雕塑架子似的玩意兒。在他看來,這更像一個大號活泥雕在激情刨樓——上麵活靈活現,下麵還沒來得及捏好。支撐怪物上身的蝕質們顫顫巍巍地抖著,要不是害怕蝕沼,柴旭陽簡直要同情它們了。他就處在這麽一個奇妙的情緒裏,嚇得想哭,又氣得想笑。……不過嚇得想哭可能還是重點。束鈞在這怪物的中心,那些人類衛兵壓根傷不到他分毫。這東西叫得這麽痛苦,一看就是留了力。不說別的,隻要束鈞肯動用自己的風異能,再配合上這個“蝕沼雕塑”的攻擊,破壞一棟樓根本不在話下。這人什麽時候有了這樣可怕的戰力?而且造型滑稽歸滑稽,束鈞動作裏的瘋狂和憎恨不是假的,甚至比他自己的還要濃重。這樣一個人,又為什麽要阻止他們無差別複仇?柴旭陽看著那東西瘋狂砸窗,一點點吸著冷氣,腦袋幾乎要被問號撐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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